当初发生了什么
宴安歌顺着阮千柔的问题慢慢回想
凋残染血的花、急速旋转的花灯、灯影后迷离诡谲的笑
残存的记忆破碎不堪,不似记起家在何处的简单欣喜,每多想一点,脑海中便如刀削斧凿般钝钝地疼。
宴安歌猛地坐起身,脸色霎时苍白起来。
阮千柔立刻出言打断“没关系,安歌,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我们慢慢来。”
提出这个问题时,阮千柔就有些犹豫。
可以想见,当时该是多危险的境遇才促使宴安歌破除了自小到大的限制。
但若宴安歌能想起一星半点,接下来的安排便可随机应变。
对宴安歌出手的人若远在万里之外,他们在此行事自然不用顾忌太多。若他日送安歌回去,也可以提前防范。
可如今见宴安歌这般痛苦,阮千柔还是放弃了。
“不想了,我们不想了。”她一下一下拍着宴安歌的背,抚慰着惊惧不安的心。
宴安歌身体前倾,趴在阮千柔腿上,小小声撒着娇哭诉,“姐姐,难受”
阮千柔注意着没挤压她的伤口,柔声安慰道“好了,不难受了,安歌好好休息,醒来将这些不开心的通通忘光,好不好”
“不要。”宴安歌还记得阮千柔的问题,她坐起身,“姐姐,我想起来,花会、好多人、烟花嘭”
她说着,做了个爆炸的手势,又有些沮丧,“没有了,安歌、好没用”
明明还有更多的,但再想又蒙上了一层阴影,辨不清晰。
“怎么会,安歌很棒了。”阮千柔伸手抚着她的发顶。
柔软细密的绒毛在掌心打着旋儿,触感极好。
阮千柔与宴安歌举止亲昵又自然,童瑶在一旁看着,眼睛瞪得像铜铃,一个哈欠打了一半愣是被吓回去,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呆愣了半晌,几次想说话,愣是没有插进去的机会。
待她们说完,童瑶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就,感觉自己很多余。
童双的到来拯救了陷入自我怀疑的童瑶。他朗笑着走近,抱拳道“安歌小兄弟醒了,我是童双,还没谢过你之前相救我这两个妹妹之恩,今日也是多亏小兄弟了。”
童双放下刀时,气质温雅,眉宇间正气凛然,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宴安歌第一眼见他观感也不错,听他开口就有些想笑。
果然跟童童姐姐是一家人,都没有姐姐聪明,看不出来她是女孩子。
她才不会提醒他们,宴安歌打了个小呵欠想着。
见宴安歌不接话,童双也不在意。他见猎心喜,眼中战意昂然,“若有机会,希望能与安歌兄弟切磋一番。”
“啊”宴安歌迷瞪瞪的。
情绪大起大落后,她有些困了,可又不想闭眼。
“童双哥”阮千柔有些无奈,“让安歌先休息吧。”
童双笑笑,“是我唐突了。”
他又道“不急,我等你。”
这下连童瑶都无语了。
这些年她哥醉心武学,都快变成战斗狂人了,连沧城数得上名号的都被他拉着“切磋”了一番。前些年他离开连沧城,好些人差点买鞭炮去庆祝。
打消不了他的切磋念想,阮千柔转头哄着开始小鸡啄米的小孩,“安歌先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姐姐”宴安歌不舍地拉着她的手,眼睛一闭一睁的,困极了。
“我们拉钩好不好,明日来看安歌,一言为定。”
阮千柔轻声将宴安歌哄睡。
童瑶在一旁看着,神情纠结,一言难尽。
童双比童瑶晚一步来的原因在于他还担当了信使的职责童家父母有事寻阮千柔商议。
待出了门,往正堂而去时,童瑶没忍住拽了拽阮千柔。
“怎么了,童童”阮千柔疑惑。
童双也看着童瑶,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童瑶吭哧吭哧半晌,语重心长道“阿柔,我知道你一直渴望亲情,但,倒也不必如此母爱泛滥”
母爱泛滥
阮千柔脑海中将这个词咀嚼了一番,顿时哭笑不得,“童童,你说什么呢”
“害,难道不是吗你看你跟那小子说话时那个轻言细语的劲儿,我都没享受过这待遇。”童瑶说着还有些酸。
这才认识几天呐,她俩搁一起时,竟有种莫名的温馨熟稔,像是一家人。
而她,是那个外人
忒她就缺席了一天,这野小子竟然就夺走了她姐妹的大半关注,不能忍
之前大家有共同崇拜的人,还可以当小伙伴,现在童瑶简直分分钟想翻脸。
朝武大人也没她姐妹重要
童双朗笑一声,插话道“童童,你还年轻,不懂”
“那你说是什么意思”童瑶蹦到童双面前,凶巴巴盯着他。
童双敲了敲她的头,笑道“那个啊,那叫情趣。”
“嗯”童瑶瞬间瞪圆了眼,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之前还真没往那方面想。
越说越离谱了,阮千柔打断道“你们想多了,我只是把安歌当做、当做”
当做什么呢
妹妹弟弟还是其他什么
阮千柔一时竟锁定不了准确的词。
童瑶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她凑到阮千柔耳边,小声问“可是那小子不是喜欢男人吗”
阮千柔无奈“童童,那只是你的臆想,不要乱说。”
半晌,童瑶叹了口气,拍拍阮千柔的肩膀,泄气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阮千柔总觉得童瑶说的跟她想的不太一样,但正堂已到,童父童母在等着,她也不好再问。
童家两位找阮千柔来,是为了今日招亲一事。
童母先开口,笑眯眯问道“今日那小兄弟叫安歌是吧,身手真俊千柔,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阮千柔隐约明白她的意思。
那些模糊的记忆自是不必多提,她简单说了下如今的初见,又着重道“安歌年龄不大,如今失忆,心性更是纯稚,很多事都不懂”
比如上擂台比武的意义,比如婚姻嫁娶什么的。
童母一拍手“诶呀,十七也不小了,咱老话常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看你先前救了他,他救了你,命中注定啊”
“娘亲,你这么说不对。”童瑶举手拆台,“之前救那小子也有我一份,后来他也救了我,那我和他也命中注定吗”
童母白了童瑶一眼,作势欲打。
童瑶忙躲到童双身后,跟她做鬼脸。
家人间的温馨亲昵溢于言表,是阮千柔无法融入的氛围,让她欣羡又向往。
“千柔,你是怎么想的”一直没说话的童岩沉声问道。
阮千柔思忖片刻,问道“是叶家又有动作吗”
童岩赞许地点头“这么会儿功夫,连沧城已经有小范围在传安歌重伤的事,他们大抵还没放弃。”
伤势过重而身死,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阮千柔婚事未定,自能再行争夺。
阮千柔眉头狠蹙,“叶家到底想做什么”
童岩摇头。
阮宏逸以为叶家是盯着当初千柔母亲留下的东西,童岩却早早将这点排除。
外城之大,不是阮宏逸这个井底之蛙所能想见的。
千柔母亲天资卓越,于丹道一途自学成才,又有玄技加成,前途无量。可惜偏偏被阮宏逸绊住了手脚,蹉跎在连沧城这小地方。
她留下的东西固然让连沧城之人垂涎,但叶家反而看不上眼。
以叶鹰如今的地位,想得到些许丹药,不说轻而易举,也无需耗费如此多精力。
他们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阮千柔这个人。
除非
“千柔,你娘亲当年最后一丹”
“童岩,你个老匹夫说什么呢”童母一巴掌盖在童岩头上,柔弱端雅的外衣剥去,显出一丝泼辣本色。
“在孩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啊。”童岩小声控诉着,瞥见阮千柔霎时苍白的脸,心里也后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千柔,你别听你童伯父胡说。管他叶家什么目的,我们别让他得逞就是,你也别想着什么将计就计,没门”
阮千柔之前的心思哪能瞒得过她的眼,她也不说,默默召了童双回来,结果没派上用场。
童母顿了顿,接着道“我是见那孩子对你极为依恋,你也第一次对旁人那般亲昵关心,才想着假戏真做。若你不愿的话,我们就再设擂台,让童双向他挑战,你不必多顾虑。”
听到这话,阮千柔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之前宴安歌哭唧唧的小脸。若是让那小孩知道,一定又会委委屈屈地控诉她不想跟她亲密
“童伯母,你让我再想想”
阮千柔不可否认自己内心隐秘的期待。
对于宴安歌,从开始的抗拒到如今的欣悦,其实是很简单的事。这小孩依赖她,亲近她,眼里独独有她,恰恰命中阮千柔心中潜藏已久的渴盼。
可叶家虎视眈眈,宴安歌如今什么都不懂,真要将她牵扯进这一滩浑水吗
出了童家门,回到阮家,阮千柔心事重重,没想起还有一重考验在等着她。
“小姐,家主请你过去。”
两个等待已久的随从用一种恭敬又轻蔑的态度请她走进了那扇高墙。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失败,佛系躺平: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