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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信你
    在阮千雪追寻想要的答案与阮宏言对垒时, 阮千柔同样对着阮宏逸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阮宏逸坐在书案后,脸上神情莫测。

    昨日那一场闹剧后,整个阮家晚上能睡好的没几个, 身处闹剧中心的阮宏逸自然逃脱不过。

    他眼中此刻布满血丝, 注视人时无端端多出几分狰狞。

    “千柔,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阮千柔躬身一礼, 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如今伯父在家族中威望尽失,父亲只需安抚一番, 自可让人心归拢,家主之位再无人可动。日后, 也就不需要我了”

    阮宏逸强自压抑着怒气, 挤出一个笑。

    “什么需要不需要的, 我们父女间何必这般见外千柔,不是说好了,等我坐稳家主之位,就彻底恢复你的身份。日后, 阮家只有你一个大小姐, 像从前那样,不好吗”

    阮千柔心里触动一瞬。

    可看着身旁的宴安歌, 触及她掌心的温暖, 阮千柔安定下来。

    “父亲, 我心意已决,希望您成全。”

    脱离阮家,这是阮千柔在开始谋划时就做好的打算。

    以往不愿面对的事如今有了直面的勇气,无论答案是什么,都不再会成为困守她的牢笼。

    可阮宏逸怎么会甘心让她逃脱。

    他看着阮千柔,又看了看她身旁的宴安歌, 面上仍是一派和蔼。

    “莫不是你与贤婿日渐情浓,不想被人打扰这倒也是人之常情。当年我与你娘亲成亲后,也想搬出去过只有彼此的日子”

    像是不正经的老父亲追忆往昔,对新婚小夫妻的打趣。

    宴安歌拧着眉,敏锐察觉到阮千柔气息一瞬间紊乱。

    她正要出声,可阮千柔已赫然开口打断“父亲”

    从虚妄的执念中清醒过来,虚伪的慈爱被掀开,阮千柔望入他眼中,根本无法找到从前一分一毫的影子。

    阮千柔胸口起伏了两下,不想再听他多说。

    “父亲事务繁忙,我与安歌回去收拾一番,不打扰您了。”

    她躬身行了一礼,拉着宴安歌离开。

    言行举止只余应有的恭敬,再无半分无谓的亲近。

    阮宏逸看着她们相依远去的背影,眼神阴鸷下来,涌上几分若有似无的恨。

    恨意如墨洇开,浓如实质

    离开阮宏逸如今的居所往回走时,阮千柔才发现这段路格外的长。

    几乎横跨了整个阮家,也横跨了她这些年所有妄想。

    她到现在才看清,她与阮宏逸之间的距离。

    阮千柔轻舒了口气。

    以往是她太过执迷,执迷于过去,执迷于那份已流逝的温暖。

    她期待如阮宏逸所说,在他坐稳家主之位后,她可以堂堂正正站在阳光底下,重新以阮家大小姐的身份面见世人。

    但她期待的从不是什么大小姐的身份尊荣。

    她只希望在阮宏逸达成目的后,可以变回以往的模样。

    变回那个会陪她玩耍,会在娘亲教训她时嬉皮笑脸地哄人,会因她无意一句话为她捕获整片星空的男人。

    可年岁渐长,她渐渐意识到

    在娘亲离世后,那个男人跟着消失不见了

    阮宏逸拙劣的演技只能骗骗不谙世事的孩童,但她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慢慢长大。

    此后,每一次期待已久的见面宛若凌迟,一点一点戮夺她最初的念想。

    她退缩了。

    在这一点上,她怯懦得像见不得光的虫子。

    她选择闭上眼,固执地抱守在原地,不进不退,仿佛这样就永远不会直面那让她难堪的事实。

    直到宴安歌到来,直到安安到来

    阮千柔侧眼看向宴安歌,心中蓦地生出一种久困牢笼后重见天日的解脱与欣悦。

    宴安歌精准捕捉到她的目光,转头眸中露出一丝惊艳。

    “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拂去所有尘埃的美玉在阳光下尽显光彩,绚然得让人挪不开眼。

    阮千柔触及她眸中的神色,竟有一瞬羞涩。她故作镇定,又出自真心道“安安笑起来才好看。”

    像个温暖的小太阳,照亮了她晦暗无光的世界。

    宴安歌又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不复昨日成熟,多了几分纯稚。

    阮千柔心喜之余,又有些担心,“安安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哪有失忆之症是时好时坏的

    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安歌的玄力出了问题。

    玄力,说来就是人脑海中的一种精神力量。

    风老曾说过,安歌是天生满玄力,她的这份力量以前应当是处于封印状态的,也就是她还无法完全掌控。

    而强自使用的后果之一,无疑是她见到的失忆的小安歌。

    风老走得急,并没有多说安歌的情况。

    阮千柔翻遍他留下的医典,也并没有找到类似的案例。

    原本这段时间安稳下来,宴安歌没有再使用玄技,而相处过程中,阮千柔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变化,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开始浮现,有转好的趋势,她心底也放松下来。

    昨日宴安歌的变化她看在眼里,可困守于过去记忆,无法辨析。

    今早醒转,看见宴安歌那一瞬,她心底突兀多了些隐忧,说不清道不明,却如鲠在喉。

    给安歌把了脉,还如之前一般,没有其他异样。

    问安歌,她只会说

    “我没事的,姐姐,不用担心。”

    宴安歌重又回道。

    阮千柔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只看见灿如朝阳的笑颜。

    可她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你”

    “姐姐你忘了吗我答应过你,肯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我还要保护你呢。”

    宴安歌拉着她的手,凑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唇上,露出一丝坏笑。

    想到早上这小无赖转移话题做的事,再看她现在蠢蠢欲动的表情,阮千柔蓦地住了口,脸上飘起一丝绯红。

    罢了,反正决意离开阮家的另一个目的就是送安歌回家。

    她们可如风老所说,先去天武学院走一趟。

    天武学院汇聚了大陆各处各行各业的精英巨擘,必然能找出可以给安歌医治的人。再来,风老的弟弟也在,若他也没办法,还可以通过他找到风老。

    阮千柔心绪收拢,恨恨掐了一把宴安歌凑近的脸。

    这个笨蛋

    姑且信你。

    她心里轻哼了一声,顾自走在前头。

    宴安歌悄悄拍了拍胸口,姐姐的眼神真可怕,还好她机灵

    她追着阮千柔的背影跟上去,若无其事地牵住她的手。

    阮千柔瞥了她一眼,对上她软乎的笑,心下一松。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手下握紧了几分。

    虽然跟阮宏逸说要回来收拾一番,但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很多东西是新置办的,不存在于她的记忆。可临了,阮千柔还是想回去看看,带走那些属于她的东西。

    到了院前,阮千柔正要推门,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奔袭声。

    阴影瞬间靠近。

    阮千柔正要反击,又意识到不对,她拉着宴安歌侧身躲过,抬眼就见来人一个猛虎落地跪了下来。

    发现阮千柔躲开,来人又膝行几步,调整了位置。

    阮千柔扶额,“千雪姐,你这是做什么”

    来人正是从阮灿口中得知真相的阮千雪。

    她跪得板直,双手递上自己的鞭子,眼睛通红道“阮千柔,你揍我吧”

    “有什么话你起来再说。”阮千柔抬手要将人拉起来。

    阮千雪纹丝不动,固执地重复道“阮千柔,我对不起你,你揍我一顿”

    她眼睛红通通的,泪水溢到眼眶,又强忍着不落下来,看着可怜兮兮的,哪有之前风风火火来找茬的阮大小姐模样。

    宴安歌愣愣看了眼阮千雪,又看向阮千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阮千柔无奈,拿出了杀手锏。

    “千雪姐,你这样可是要胁迫我放过伯父”

    阮千雪“咻”地站了起来,“谁要管那老头子”

    她嚷了一声,又看向阮千柔。

    低头那一瞬,眼泪还是滚了出来。

    “我对不起,我太蠢了我没有信你对不起我还做了那样的事我、呜,小柔,对不起对不起”

    阮千雪呜咽着,最后扔了鞭子抱着阮千柔嚎啕大哭起来。

    没有在阮千柔最需要的时候站出来,反而站在她的对立面欺负她,是阮千雪一直潜藏在心底的愧疚。

    可等她想明白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太久。

    这些年她别别扭扭地陪在阮千柔身边,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欠阮千柔的那句道歉,始终没有说出口。

    她怕让阮千柔又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更怕让她想起那个自己想起来都讨厌的自己。

    这些年阮千柔慢慢长大,变得温婉沉静,似乎当年那些事对她没有多少影响。

    可她时常会想起,叔母还在时阮千柔眉眼间飞扬的神采。

    她努力说服自己,那件事就让它过去吧,没什么不好。

    可直到昨日她才清楚地意识道,那件事没有过去,在她心里没有过去,在阮千柔心里更没有。

    悔恨铺天盖地袭来。

    她没忍住打了阮灿,没忍住当面顶撞阮宏言,可那不足以宣泄一丝一毫。

    她坐了一夜,也想了一夜。

    摒除对阮宏言威严的惧意,她有实力,也该有勇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从阮灿口中问到了她想知道的东西,是当年阮千柔坚持的却没有任何人相信的说辞。

    没有任何人相信

    阮千雪哭得更厉害了。

    阮千柔抬眼望天,一碧如洗的澄澈让人心头宁静下来。

    她瞥过一旁目露担忧的宴安歌,低笑了一声,“那,千雪姐,你现在相信丹药会飞吗”

    “我我不信”阮千雪泪眼朦胧地看着阮千柔,耿直道。

    是的,她还是不信丹药会自己飞起来,这悖逆了她二十多年的认知。

    阮千柔一愣,却没有再如当初那般百口莫辩的绝望。

    她摇头笑道“没关系,其实我也”

    “我信你”

    阮千雪打断她,神色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信的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伙伴一介布衣1、吃瓜小肿脸6、琦落10的营养液,哈哈,轻微数字控,看见144好难受,现在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