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宴安歌的玄力压迫下, 地龙也恢复了清醒。
以它的实力自可察觉出宴安歌身上发生了什么,而刚刚要不是宴安歌出手,不仅小地龙救不下, 它操纵的石块也砸不中甘学名。
让人在眼皮底下带走自己的孩子,光是想想就让日常处在主宰地位的地龙完全不能接受。
因此, 这声“恭喜”饱含谢意, 说的是真心实意。
阮千柔含笑应下。
她虽没有地龙的实力与见识,但宴安歌从不对她设防,哪怕是昏迷状态。她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宴安歌体内混乱无序的玄力在这场释放中逐渐平稳下来,像是完成了一场蜕变,更加稳健而强大。
如今宴安歌昏迷,更多的是短时间内连续战斗的疲累和玄力重组后的虚弱导致的。
也就是说,宴安歌之后醒来,有九成九的可能会完全恢复。
保留的那一分可能,不过是对世事无常的尊重而已。
尚云潇也不傻,她虽不能直接探查宴安歌的状况, 但从阮千柔和地龙的态度中也能琢磨出来, 心里顿时一喜。
不过回过神来, 想到将她们打包送过来的两位长辈, 又忍不住咋舌, 总不能这也在她们的算计中吧
那也太恐怖了
至于尚云雅,在危机解除,一切落下帷幕后, 终于不再支撑, 虚影幻散,回了尚云潇体内。
虽然这次消耗不少,但尚云雅没有伤到根本, 再多休养几天就是了。
只是尚云潇一想到尚云雅又是几天不能出来,而宴安歌却马上就要清醒,跟阮千柔相亲相爱,她当场就种下了一颗柠檬树。
就很酸
虽然是在地龙老巢,但秉着有共同敌人的念想,尚云潇对地龙倒少了几分防备。当务之急还是先恢复实力,她捂着牙随意找个角落打坐去了,眼不见为净
地龙则兢兢业业收拾自己的巢穴。
原本空旷干净的地穴现在被石块和尸体堆满,能落脚的地方都不多。好在地龙是这方面的好手,不过几个呼吸间,坍塌落下的石头泥土都老老实实归位,地穴重又空旷起来。若是不看地上留下的尸体,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地龙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它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眼中闪过浓烈的恨意。
但它最终还是没有对尸体做什么,只跺跺脚,让地面翻转,将一切掩埋了去。
日渐晌午,阳光多了几分炙热,从地穴顶部的天窗投射而下,给常年阴凉的地底带来些许温暖。
地龙将小崽子放到它原先沉睡的岩石上,看着它蜷缩着的小小身体在阳光中舒展开来,甚至伸了个小懒腰,严肃的目光软化开来,酿出浅浅的笑意
可转瞬又划过一抹痛色。
它踱步走到森白而庞大的骨架前,静静看着上面密布的黯淡光点。
之前那贼人狡辩的话其实没有一个说在点子上。
没有人夺走“所有”骨生花,因为骨生花很早之前就剩下一朵,余下被它尽数毁去。也没有人将小地龙置于阳光下为谋害它,是它亲自将祖辈生活的巢穴改造成如今的模样,只为挽救它的孩子
然而,如今一切还是都毁了
阮千柔正在照顾宴安歌,却被洞内激荡的气势惊到。她看向气势的源头,明明是给人带来震慑恐惧的庞大躯体,如今却散发着难言的萧索寂寥。
她犹豫一瞬,还是起身走向地龙。
“地龙前辈,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如果可以,阮千柔还是希望能与地龙打好关系。不说她们如今都在人家老巢,单地龙口中的解释就让她心痒难耐。
困扰她十多年的答案近在眼前,她哪能不心急
可再心急,阮千柔也不敢打包票她一定能帮上忙。期望又失望的感受她尝过太多,不想再带给别人。
地龙听到阮千柔的问话眼睛一亮,可很快又黯淡下来。
若是眼前的小姑娘像之前那小姑娘一样,已经完全掌握力量甚至可以给它带来威胁的话,或许还有机会。可它看得出来,阮千柔如今只是粗浅利用灵的力量而已,想完全融合还有不短的路要走。
可大抵许久没有能交流的对象,又或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地龙在阮千柔的期待下,缓缓叙述一切始末。
与一般兽类不同,地龙一族是独自孕育的。
也就是说,小地龙只有母亲,没有父亲。
而十多年前,这一代地龙彻底步入成熟期,力量趋于大成,便开始着手孕育子嗣。
这个时间段的地龙最是虚弱,对卧龙岭的掌控也大大减弱。
倒是没发生什么夺权行为,毕竟异兽对普通兽类有一种天然压制,哪怕是普通兽类进化成灵物也不例外。就像兔子就算成了食肉兔,也不敢上去就啃老虎屁股。
更何况,地龙更多还担任了的职责。
有它在,即便是许多实力强大的武者也不敢在卧龙岭放肆,生活在这里的兽类倒是比别地多了几分闲适,也少了危机感与警惕心。
有人正是利用了这点。
地龙记得,等它有所察觉的时候,卧龙岭的两个小山头都被毒物祸害得寸草不生,更遑论生活在其中的其他活物。
它怒不可遏,迅速锁定了罪魁祸首,意图将其一举抹杀。
只是对方实力虽不济,但手中各种毒物层出不穷,地龙一时不查还真中了招。
以地龙的实力,那毒物虽难处理,但对它本身的伤害并不大。只是那时候,它正孕育小地龙到关键的时候,偏偏这毒诡异阴毒的很,竟然突破它的力量防护侵入小地龙体内,不但让小地龙延迟多年才出生,出生后也是孱弱不堪。
而对方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却还是逃脱了去。
地龙这些年每每想起,便是咬牙暗恨。只是之前觉得对方虽然逃走,但以他受到的伤来看,恐怕不死也残。且为了救治小地龙,它没有时间再出去寻麻烦。
却没想到对方还敢回来。
一次或许是意外,但两次三次就不是了。无论是甘学名逃走前用的药,还是他逃走时身上那熟悉的光,都让地龙无比确信,对方真的没死。
他回来了,他还敢对自己的孩子出手
光是想到这点,它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气势再度翻升。
阮千柔与地龙的身高相差太大,哪怕地龙为了迁就她已经匍匐下来,她站在它面前依旧像个小不点。再者阮千柔没有内力护身,一时不察,被这股气势掀得连退几步,直直扶住一旁森立的骨架才停下来。
毕竟是地龙先辈的骨架,阮千柔当前第一个念头还是为自己的冒犯道歉。
可她手还未放下,便察觉掌心与骨架接触的部位温度迅速升高,一片灼热,到了烫手的地步。
于是未出口的歉意变成了对突发意外的惊呼。
阮千柔迅速收回手,却发现掌心不红不肿,似乎刚刚的触感只是她的错觉。
但地龙显然也发现了异样,从匍匐的姿势迅速立起,目光灼灼地看向阮千柔。
之前它还没说到的是,在小地龙出生后,它截到一个来卧龙岭寻药的医者。
小地龙身体孱弱,无法像其他地龙那样从大地中汲取力量。地龙试着按自古传承的养育之法埋了小地龙一下,差点就让它闭了气。甚至连地底的阴暗潮湿它也受不了,三天两头生病。地龙也只能用自己的力量不断孕养,才勉强吊着一口气。
还是那位医者给它指了一条明路。
既然不能生活在地底,那就出去试试在外面生活。
地龙幼崽也不是真不能见光的,只是幼年时生活在地底,更容易获取力量成长。地龙一族都是这样生活的,它没绕过这个弯,根本就没想过其他。
但是完全生活在外界,对小地龙也不是最优选择。
于是地龙择中,直接开了个天窗,白天晒晒太阳,晚上再以自身力量孕养。
如此,小地龙的身体虽然没有恢复,但也不会三天两头出毛病,比之出生时的孱弱也有些微进步,地龙总算是舒了口气。
对于小地龙的治疗,医者没有更好的建议,却也指出,小地龙恢复的契机就落在骨生花上。
这点地龙倒也有数。
骨生花可以帮助地龙从幼生期步入成熟期,这个阶段就如脱胎换骨,借此机会不说完全排除毒素,也必然能让小地龙恢复大半,之后再解决就好办多了。
可问题是,小地龙无法主动汲取力量,骨生花也不是吃下去就算的。
于是地龙百般思虑后,最终决定赌一。
她毁了所有骨生花,让其力量重新流入骨骸中,只留下一株独苗。
倾其全力,只育一株。
以量变化成质变,只要这一株骨生花成熟,是可以直接让小地龙吸收的。
地龙满含希望守着它,却没想到一朝被毁。
如今再想等骨生花长出来,不知道要多长时间,这怎么能不让地龙愤怒绝望
它以为它已经没有机会了,可就在刚刚,它又看见了一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