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前, 宴安歌还在城主府主导布局,以应对接下来必然会有变故发生的朝武会。
这段时间, 她没能抽出时间陪阮千柔,固然有本身的忙碌,但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发生了一件她始料未及的事韩锋逃了,逃之前还干扰了风老,以致他为宴朝舞炼的药毁损,数月心血尽失。
在将韩锋交给韩休后,韩休禁锢了韩锋的实力, 将人关在他所居的院子严禁出行, 但其他也没做什么。
宴安歌没多管。
她知道外人眼中她爹冷血无情,心狠手辣到帮着对家杀害亲生父亲,毁灭生养自己的家族,但实则她爹最是重视家人。
韩锋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子侄无疑被纳入了家人的范畴。
事情未明前, 谁也不想莽撞判定韩锋的罪行。
但宴安歌也没想到,韩锋竟然还能逃出来。
她爹做事一向缜密,往往朝武城中的大事她娘制定大致方针后, 具体落实都是由她爹跟进,二十年间从无差错。
偏偏这次失了手。
但事情已经发生,宴安歌也不怨天尤人, 悄悄盘算己方胜算。
她娘的内力耗损在对方的算计中, 自然不是简单可以恢复的。风老也是废了好大力气,搭上自己多年收藏加上朝武一城之力,才堪堪凑齐药材, 又花费数月时间精心炼制,意图在朝武会前让她娘恢复实力。
可惜现在药毁了,就算能重新集齐药材, 时间也不够。
如今决战将至,她娘这个巅峰战力却不能如期恢复,宴安歌愁得三天没睡。
她如今的实力在青年一代说一句无人能敌也不算狂妄,但自小看着自家娘亲跟人交手的宴安歌当然知道,跟那些真正老牌的绝世高手比,她还嫩得很。
再给她十年,她有信心能像她娘一样打遍天下无敌手,然而朝武会的时间只余十多天。
这次朝武会,除了明面的高手,隐藏在暗中的韩越必然会插一手。
他的武力或许不怎么样,但一手毒术当年就让人退避三舍,如今也不知道精进到何种地步。更何况他筹谋二十年,要是没有一定把握,岂敢暴露自己的存在,策划之前祈兰花会的变故,进而引发这一连串连锁反应
如今骑虎难下,就是想取消朝武会也来不及。
况且,韩越明显已然亮了毒剑,剑指她宴家,就算没有朝武会这个大好良机,他也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宴安歌唯有接招。
明有老牌高手挑战,暗有韩越从中作梗,朝武会上危机重重,但也不是没有机会转危为安,宴安歌正是为此谋算。
然而她跟下属说的好好的,却总有些心神不宁。
阮千柔的指环是她一手打造,融合了她的玄力心血,宴安歌是有一定感应的。
今次阮千柔触碰了太多次指环,也间接反馈了她的一丝情绪。
若是阮千柔如以往那样全身心投入炼药大业或者自身其他的事中,她就分不出太多心神来关注其他。
宴安歌初始以为阮千柔是在想她,心里美滋滋的,想着等待会儿安排好事务,她就回去找她。
但很快她就发现不对。
阮千柔一向内敛,就算想她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哪怕没有人关注,她也会下意识克制自己的行为。
而短时间内多次触碰指环,无疑泄露了阮千柔的心绪不宁。她心底焦躁慌乱,潜意识里借助这个动作平息,根本没有发现,自然也谈不上遮掩。
宴安歌想不了太多,但她知道阮千柔这个状态不正常就对了。
原本的长篇大论被她三言两语缩减吩咐下去,匆匆交代了一声后,她立马回了天武。
但她固定落脚点是在她和阮千柔居住的小院,要找到阮千柔还需一些时间。所幸距离近了,她对指环的感应加强,能锁定大致范围而后精确检索。
在来之前,宴安歌没有对阮千柔的安危有太大担心。
毕竟是在天武学院范围内,阮千柔又有足够的护身法宝,就算打不过,也能撑到院方救援。
但真的看到阮千柔受到致命攻击时,宴安歌脑子一霎空白。
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给阮千柔留了多少宝贝可以帮她挡下这一道攻击,她单知道,以阮千柔本身的实力无法接下,要是再晚一步,再晚一步
宴安歌不敢想,滔天怒意与恐惧让她第一时间挡到阮千柔身前,不留余地地出手
“去死去死去死”
宴安歌眼睛都红了,拳头也染了红血的红。
硬生生将人骨骼打碎,碎裂的骨头戳破血肉肌肤斜刺出来,鲜血随之流出,流到了宴安歌手上。
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老者都没有反应过来,就抛飞到半空,成了一滩烂肉。
偏偏武者气血强大,就算骨骼碎了大半,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只能躺在地上“嗬嗬”抽着气,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兔起鹘落,转瞬落幕。
围观群众都惊呆了,一时鸦雀无声,更不用说跟老者一伙的那几个男人。
本来毒素侵体就有些无力,看到这血腥一幕直接吓得瘫软在地上,想逃跑都提不起力气,瑟瑟发抖。
宴安歌一眼就发现他们的异常,稍一细想就知道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心里堵着一口气还没发泄完全,宴安歌眼神一厉,握拳就要上前,却被阮千柔唤住
“安安”
宴安歌脚步顿住,回神后身体一僵。
她目光瞥过地上还有半口气的老者,眼中闪过愤恨,却也有微不可察的心虚。
以她的实力,自然有绝杀的手段。可当时头脑发昏,她选择了一种残虐的方式,伤而不杀,却让人生不如死。
宴安歌倒不后悔,就怕阮千柔觉得她心性残忍。
然而宴安歌想多了,阮千柔叫住她单纯是因为
“手受伤了也不注意。”
阮千柔念叨了一句,握住宴安歌的手,取了随身带的工具给她清理包扎。
大抵之前揍人时不小心划破的口子,不大,因为手上本就沾染了不少血液,宴安歌都没有发现,没想到阮千柔注意到了。
第一时间得到药物止血治疗却没有人帮忙包扎的童瑶
姐妹,你看我身上这两道血口不比这指甲盖大的伤口更需要帮助吗
这才多长时间,就有新姐妹了,比我还重要
就委屈,就柠檬。
只能安慰自己姐妹还是记得她的伤,第一时间给了药,没有把她完全抛在脑后这样子。
童瑶吃了药,恢复些精力,挪到阮千柔身边,打量着宴安歌道“阿柔,这位是”
看着有些眼熟,但童瑶一时之间就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倒是宴安歌看了她一眼,面色缓和下来,露出一个笑,眉眼弯弯道“童童姐,好久不见”
这个笑实在熟悉,童瑶一下睁大了眼,“你是宴安歌”
之前阮千柔叫宴安歌她是听见了的,但是没往上面想,毕竟宴安歌虽然矮了点弱了点,但也是个小小男子汉啊,怎么怎么突然就变异了呢
之前托宴朝舞传消息,只是简单报了平安,很多事情也没有说得明白。
阮千柔解释了一句,“安安原本就是女孩子,之前因为一些意外一直伪装着。”
童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宴安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阮千柔帮宴安歌处理好伤口,道“童童,我们先离开这里,等会儿你好好说说千雪姐被叶鹰抓走是什么情况”
阮千柔倒也不是真见色忘义,只是童瑶身上的伤口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处理,还是先回学院再说。
然而,她们想走,总是有人拦路。
刚刚等半天不到的守卫这会儿才姗姗来迟。
一队十五人,个个都算得上精英。为首的一个小统领呼喝了一声,“何人在我天武学院寻衅滋事”
他目光扫过地上的老者,手按在刀柄上,戒备地看向宴安歌。
瘫在地上装死的几个男人见到守卫后一个个诈尸,哭爹喊娘的,“统领大人,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这几个娘们心肠颇是歹毒,给我们几个兄弟下毒不说,出手如斯狠毒,将杨老打成这个样子。杨老可是叶鹰大人最信任的亲随”
本来还有几分武者的气质,这会儿倒像是市井中的泼皮无赖。
但目的也不过是最后一句这老头是叶鹰的人。
叶鹰是学院学子,在学院也有些名气,这些守卫当然认识。尤其叶鹰还与药院院长关系亲近,他们自然乐得给个面子。
当下看向宴安歌几人的目光就不太友好,行动中也隐隐封锁了几人离去的路。
童瑶不乐意了,“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怎么不让他说说,我们为何要下毒,为何要伤人之前等你们救命,一个个跟隐身了一样,现在倒是跑来拦着受害者。”
她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天武学院跟她想得一点也不一样。
尤其想到阮千雪还等着她救命,这些人还拦着挡着,更是气怒。
小统领还有几分谨慎。
这个杨老他见过几面,实力不俗,比他还犹有过之。能将对方伤到这份上,看情况还毫发无损,实力可想而知。
但他神色闪了闪,还是道“不管怎样,请几位跟我们走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