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壮士”
顾得欢惊呼一声, 想要冲过去阻拦住他的动作,但成梁速度实在太快,电石火光之间, 他那两根手指头已经到了他眼睛面前。
完了, 那个汉子要瞎了。
顾得欢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不敢看两缕鲜血从成梁眼里流出。
“谁在暗算老子”
耳边传来成梁的暴喝之声。
顾得欢睁开眼, 看到成梁完好无暇的站在那里,不由得大喜过望“成壮士, 你眼睛没事, 真是太好了”
“大哥”有人从外边冲了进来, 一把抱住了成梁,痛哭流涕“大哥,你千万莫要做傻事啊”
咦, 那不是卖花灯的中年人吗他们是一伙的
难怪一直要追问她的名字,是要确定自己是他们要抓的人么
“我要向这位姑娘赔罪,你为何阻拦我”成梁一把推开那个中年人“二弟, 是做哥哥的有眼无珠, 错怪了这位姑娘, 这对眼珠子既然无用, 不如就拿了向这位姑娘表示歉意”
顾得欢脊背一凉,她可不想要一双血淋淋的眼珠子。
真不知道面前这个江湖人士怎么想的,好像眼珠子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一样, 难道他不知道失去了眼睛看不到东西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吗
“成壮士, 你知道事情原委便行了, 我并没有怪罪于你。”她赶紧劝阻他“成壮士千万莫要有这样的想法。”
然而成梁跟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依旧还在嘀嘀咕咕“二弟,你何必要出手唉我真是愧对这位姑娘。”
“大哥, 不是我啊,我哪有这样的身手。”那中年人伸手指了指门外“是一个年轻人扔了两颗枣核打到了你的手指上头。”
屋子外边还有人顾得欢心里一惊,转头朝门外看了过去。
大堂里坐着的那几个沈氏宗祠的大佬们抓紧了自己的衣裳,好冷的感觉。
忽然间,一阵狂风从外边涌了进来,眨眼间两支蜡烛熄灭,屋子里一片漆黑。
“啊啊啊,有鬼啊”
座中有人惊叫起来,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就见一条黑影闪了进来,似乎比那阵风还要快,飘飘间就已经到了顾得欢面前。
顾得欢此刻已经镇定下来,若这高手是来取她性命的,自己尖叫也没用处,不如静观其变。
那人刚刚到她面前,成梁就从旁边冲了过来,对着那黑影就是一拳,可却被那人轻轻一掌拨开了力道,然后就见他一个侧身,就从旁边滑了过去,瞬间又到了沈氏族人那边。
顾得欢愣了愣,刚刚那个转身的动作,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她认真的打量了一番,这人的个头和身形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难道
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可能吧,他不是年前才来过禹州吗怎么这时候又来了
就见黑影一把拎起了沈望名,纵身一跃便跳到横梁上头,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就见那边黑黝黝的一团在动,借着从窗外穿过来的一点点月光,渐渐能见着沈望名身上穿着的深蓝色衣裳。
“壮士饶命”
沈望名杀猪一般叫喊起来,顾得欢抬头看过去,就见一根绳子从梁上挂了下来,那一端捆着沈望名,悬空垂着,就像市场里挂在架子上宰杀了的猪。
那黑影将沈望名挂起来以后,没有闲着,跑到那几个沈氏族人面前,一手一个把他们提到了梁上,或许是没有绳子了,直接把两人扔到梁上挂着,两个人抱着大梁痛哭流涕“壮士,我们错了,求你们饶了我们的性命罢”
顾得欢抬头看了看,沈氏这祠堂修得特别高,大梁离地面大约有两丈左右的距离,莫怪那两人叫得如此声嘶力竭。
座中还有两个沈氏族人,似乎是傻掉了,眼睁睁的看着那黑影将那两个族人扔上去也不知道逃跑,等到黑影从梁上一跃而下时,两人方才惊醒,赶紧起身想要逃跑,却被那黑影一把拉住,大喝一声“干了坏事却想跑”
听到这声音,顾得欢终于能确定那人的身份。
“阿行”
喊出这个名字来时,她眼泪簌簌而下。
并不是害怕,也不是矫情,而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
“得欢,你且稍等一会儿,我把这两人扔到大梁上再说。”崔景行一手拎着一人,纵身又跳上了横梁,将两人放在了几根横梁交错搭架的地方“方才小爷听到顾姑娘喊我,心里舒畅,就让你们俩也舒服一点,你们可以坐到此处歇息个大半夜。”
那边抱着横梁的两个人心中大为遗憾,为何那个顾姑娘不早点叫这人,那他们也可以舒舒服服的坐到横梁上了。
眼下却只有等这个可怕的人走了以后,他们再慢慢挪到那些安全的地方去了。
崔景行将那两个人放好以后,拍了拍手,从横梁上飘然而下。
“得欢,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说罢伸出手,拥她入怀。
两人静静的站在那里,谁也不说话,夜间寂寂,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就在两人甜蜜温馨的时节,忽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声音。
“这位壮士”大梁上挂着的沈望名涕泪交零“壮士,我再也不敢找顾姑娘的麻烦了,你就把我们放了罢。”
他心里实在恐惧,万一绳子断了,他摔了下去,那可怎么办才好啊
看着黑黝黝的地面,沈望名害怕极了。
“你居然收买江湖人士去对付得欢,小爷怎能轻易饶过你”崔景行冷冷一哼“你到这里过一夜吧,等到天明打扫祠堂的人过来,自然能发现你们。”
过一夜
五个人的汗珠子和眼泪齐刷刷的掉了下来。
真是悔不应该啊,不该出这一招的。要是他们知道沈晓月有这么能耐的靠山,不管沈宝清他娘怎么哭诉,不管自己怎么想让沈晓月认祖归宗,他们也不敢打她的主意啊
然而悔之已晚,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顾得欢和那个可怕的年轻人走了出去。
“成壮士,帮帮忙”沈望名和几位沈氏族人都嚎叫起来。
成梁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吐了一口唾沫“呸,你们自作自受,就到这里呆着吧。”
说完这句话,他飞快的朝门外跑了过去。
“大哥,等等我”中年男子也追了出去。
沈氏宗祠的前坪停着两匹马,一黑一白,黑色是成梁骑过来的,白色的马是崔景行的座驾,顾得欢伸手摸了摸马鬃,轻声道“好久不见。”
“是的,好久不见。”崔景行在她耳边轻柔的接了一句,将自己的头低了下来,嘴唇在她的头发上擦了擦“得欢,我好想你,想到睡不着。”
“傻瓜。”顾得欢也低了头,有点羞涩“未免你夜夜失眠,我才不相信。”
“我不是骗你,每次睡觉前我一直想着你,只盼着你快些来京城相聚便好”崔景行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些许沙哑,有一种蛊惑的魅力“到了初八我再也忍不住,快马加鞭一个人奔来了禹州,就是想着能在元宵节见到你。这月圆人圆的时节,我们怎么能不在一处呢”
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落在她心上,好像激起了几滴蜜水,就像夜市摊上的杏仁茶,热乎乎甜蜜蜜。
“顾姑娘”
崔景行正准备继续悄悄儿的说着情话,一个煞风景的声音插了进来“顾姑娘,今日我是欠你一份赔礼道歉,你看要我做什么才能弥补我的过失你直说便是。”
成梁已经追了过来,站在他们面前,一副认认真真的模样看着两人。
顾得欢赶紧站直了身子,顺手将崔景行推开了些“成壮士,不必了,你也是被人蒙骗,这事情怪不得你”
“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呢他是江湖中人,便要讲江湖道上的规矩。”
崔景行冷冷发声,心里不快。
这个没有眼力见之人,难道不能等他们耳鬓消磨完了以后再过来赔礼道歉吗
“是是是,少侠说的是。”成梁朝崔景行一抱拳“少侠出自谁的门下方才那两颗枣核打过来力道甚大,差点骨节都被打碎。”
崔景行哼了一声“我只用了三成的力气,若是用十成的劲头,那你这骨节早就成了齑粉。”
成梁大吃一惊“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不知少侠何人门下”
“我的师父很多,学得很杂,你不必追问。”崔景行看了他一眼“你准备如何向顾姑娘赔罪”
成梁挠了挠脑袋“我也不知道,看顾姑娘的意思。”
顾得欢摇了摇头“成壮士,你别”
话还没说完,就被崔景行拦截住了“这样吧,顾姑娘明日就要启程去京城,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她吃亏,你们两人就随顾姑娘进京,暗中保护她罢,咱们约一个时间,三年为期,三年后你们可自行离去。”
成梁愣了愣“去京城”
见着那人似乎犹豫不决,崔景行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是啊,我给你们出的主意便是去京城保护顾姑娘。你们要是真心想向顾姑娘赔罪,难道不应该说话算话,难道你方才说的是假话不成”
他本想学着一个拳脚师父的口吻说“难道你方才说的是放屁不成”,可又觉得“放屁”两字实在欠文雅,话到口边还是改成了“假话”二字。
“老子怎么会说话不算话”成梁被他激将法弄得挺直了背,看了看身边站着的那个中年人“二弟,你想不想去京城”
那中年人点点头“想去,我还想向顾姑娘讨教灯谜诗书这些呢。”
“就会看书,看书能有啥用又不能看出几套拳脚功夫来”成梁伸手拍了一下中年人的脑袋“既然你想去京城,那我们就一块儿去罢。”
顾得欢看了看那个中年人,笑着问道“我看先生着实是个风雅之人,敢问高姓大名”
“我叫陆瑜,耳击陆,瑜乃是玉俞合之,意为美玉。说来实在惭愧,父母对在下寄予厚望,可我却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在姑娘面前何能称美玉,竟只是一块顽石。今晚在下见识了顾姑娘才思敏捷实在拜服,能跟在顾姑娘身边便是在下的荣幸,以后到了京城定然要向顾姑娘多多讨教”
话还没说完,成梁将他的黑马拉了过来“二弟,你就喜欢啰啰嗦嗦的,有什么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他一伸手,抓住陆瑜的手将他扔上了马背,然后翻身上马,动作矫健,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