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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第 176 章
    晨雾已经褪尽,  天光日影在树叶的尖尖上徘徊,就如有一支笔蘸满了各色颜料,在叶片上涂出了厚重的阴影。

    佥都御史府里此刻一片宁静,  王夫人才用过早膳,  正在院子里与刚刚到府上的外甥女莫愁和她的手帕交顾得欢说话,  一边等着几个女儿梳妆打扮停当,  好带着她们外出踏青。

    王家符合多子多福的标准,四个儿子六个女儿。王御史是个辛勤劳作的男人,  当王夫人怀着身孕时他没闲着,  很努力的在姨娘们院子里耕耘。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王御史的辛劳很快就见着实效,孩子们一个个的出生,而且都相隔没多久,  其中有两个甚至只隔了几日。

    王夫人生的是两儿两女,唯一让她觉得庆幸的是老天爷挺眷顾她,长子长女都是从她肚子里头爬出来的。

    若是姨娘生出了长子,  这可让她成了京城里的笑柄。

    十多年之前的王府十分热闹,  遍地都是小小的奶娃子,  一个个此起彼伏的哭,  奶娘丫鬟们忙了个团团转,这让王夫人觉得很累,即便不是她亲自抚养这么多娃儿,  可是每日里要操心他们的吃穿用度而且还不能让人说闲话,  努力维持着一个良好的当家主母形象,  她实在太难了。

    分明对于那些妖妖娆娆的姨娘心存嫉妒,可王夫人还得端着一副贤惠的当家人模样,几个庶子庶女的月例银子四时衣裳都和嫡子嫡女是一模一样,  没有半分差异。王铭源在哪个姨娘房里得趣了,随手赏了好些金银,她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不能说半个不字。

    有时候王夫人很想像那些市井小民学习,对于自己的女儿使劲儿宠,那些姨娘生的就扔到一旁不管不问,可她也只是想想,不敢有任何行动。

    就如今日三月三外出游玩,本来只想带自己是阿湛与阿昕出去,可那些姨娘养的也嚷嚷着要与母亲一同出游,弄得王夫人实在是为难。

    家里必须再添置一辆马车才是了。

    王府有两辆马车,一辆是王铭源乘坐着去任所务公之用,还有一辆供平常王夫人外出,六个女儿都要去,这辆马车就显得特别窄小了。

    以前王夫人还没有觉得马车轿厢有些小,可随着女儿们一年年的长大,体态也逐渐宽了些,这马车显然就不够用了。好在今年外甥女儿来了京城,她有一辆大马车,可以让她过来分载两个人,这样就能减缓用车压力。

    王夫人昨日便已经派人去了顾宅与莫愁说了一块儿去游春之事,拐弯抹角的提了一句她舅舅家马车有些窄小,莫愁已经咂摸出意思来,笑着点头“明日我们一早就来接姐妹们出发。”

    莫愁本来并不打算与王家几位姐妹过于亲近,她只想与顾得欢好好的外出游玩,可是舅母有求,自己也得顾及亲戚间的面子情分,故此答应下来。

    顾得欢也没说多话,问清楚王家有七个女眷要外出游玩,当即就让尚婶子去外头多买了些食材回来,自己与厨娘一道多做了几份青团饺子和茼蒿粑粑,免得到时候野餐聚会时吃的东西太少。

    今日辰时她们便动身去了佥都御史府,王夫人见着两人姗姗而来,心中十分感激。

    总算是解了她这燃眉之急。

    “莫愁,今日阿湛与阿昕要叨扰你了。”

    王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好歹自家也是正四品的门户,没想到日子还过得这般紧巴,真是丢脸,让外甥女见笑了呢。

    “舅母,这是什么叨扰啊,我好久都未见阿湛与阿昕了,自然是要和她们好好亲近的。”莫愁笑了笑“听说阿湛已经定下亲事了,等着她出阁以后就更难见面了哪。”

    谈及长女定亲之事,王夫人不免几分得意。

    王湛许配的人家是礼部左侍郎的长子李长清,虽说只考上举人便止了步,可在吏部候补半年以后得了个正八品的小吏进身,去年已经到任。据说准女婿风评还算不错,王铭源打听了一番,礼部那边熟悉李长清的都说是个实诚孩子为人品行不错。

    “你在京城女学还得念上一两年罢到时候让阿湛给你送请帖,出阁那日你也可以前来相送姐妹叙别。”

    虽说王家银子不够,可是架子还是要端得足足的,王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能让莫愁过来送嫁已经是给她天大的面子。

    莫愁也不生气,嘻嘻一笑“好啊,到时候我肯定要来的。”

    正在说话间,有婆子过来通传“夫人,宁德候府家二夫人过来了。”

    王夫人愣了愣,大姑子今日怎么到自家府上来了呢三月三日也不是个什么重大的日子啊。

    她看了莫愁一眼,很庆幸昨日将她请过来,否则崔二夫人便会发现莫愁没住在她这里。

    赶紧将六个女儿喊了出来,郑重交代一番,谁也不许在崔二夫人面前露了口风,要说莫愁是一直住在自家府里的。

    交代完了以后,才让婆子去将崔二夫人请进来。

    崔二夫人雄赳赳的走到内院,见着一院子的年轻姑娘,穿得五颜六色,不由得有些头晕眼花。王夫人领着王湛和王昕迎了上来“崔二夫人,今日怎么过来了”

    “今日乃是三月三日,适合踏春,我特来约你一块儿出去走一走。”崔二夫人的眼睛在那些姑娘们脸上扫来扫去,最终看到了莫愁与顾得欢。

    她心中暗暗咬牙,自己预料的果然不错,那个姓顾的巴结着莫愁不放,居然就这般轻轻松松入了正四品家的门户。

    “莫愁,”崔二夫人喊了一声“你且过来,姨母有话想与你说。”

    莫愁笑着应了一句,走到了崔二夫人面前“姨母安好。”

    崔二夫人上下打量了莫愁一眼,见着她一副娇憨之态,不免感慨万分,妹妹是将这女儿养废了哪,引狼入室而不自知,她自以为顾得欢是她的手帕交,谁知道那是她的情敌呢

    “莫愁,你倒是越发生得水灵了,”崔二夫人攥紧了莫愁的手,带着她朝走廊那边走“姨母有些私密话儿想与你说。”

    莫愁看了看崔二夫人,哑然失笑“姨母竟然还有私密话儿想与我说”

    “当然有了,又不是你们年轻姑娘之间才会有私密话儿可以说的。”崔二夫人将莫愁带到安静之处,压低声音道“莫愁,你觉得你表哥这人如何”

    “挺好的啊,”莫愁点点头“他生得帅气又有文才,真是几近完美”

    听到外甥女这般用力夸自己的儿子,崔二夫人心里不免得意,她笑着望向莫愁“那么你愿不愿意嫁给你表哥,给姨母做儿媳妇啊”

    “不愿意。”莫愁斩钉截铁的回答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将崔二夫人震得耳朵里都嗡嗡嗡的响,她盯住莫愁,一脸的不敢置信。

    自己这般问莫愁,已经是纾尊降贵,没想到却被她直接回绝了

    要不是行儿昨日嚷着要娶顾得欢,她怎么会想到问莫愁这个问题崔二夫人本意是要娶京城里的高门贵女,可瞧着崔景行那副死模死样,总得给他找个原来就感情深厚的。她心里想着莫愁与崔景行彼此见过多次,表兄妹间彼此相处融洽,莫愁个性活泼可爱,崔景行应该不会拒绝,故此今日才找莫愁来问问她的意思,没想到外甥女却直接扔给她三个字,雷得她里焦外嫩。

    “莫愁,你可别害羞,喜欢便是喜欢,跟姨母说便是,没什么关系的。”

    崔二夫人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她得将两个误入歧途的年轻人拉回来,拉到一处。

    “我没害羞啊,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我跟姨母直说了啊。”

    莫愁冲着崔二夫人嘻嘻一笑“表哥很好,但是我没想要嫁给他啊,若是觉得表哥人好就必须要嫁他,那表哥娶一百个都还不够呢。”

    她伸手指了指顾得欢“姨母你别着急啊,表哥早就选好表嫂了,用不着你操心啦。”

    崔二夫人眼前一黑,差点要被莫愁气得吐血。

    这一个二个的,都想让她不好过吗

    莫愁见着崔二夫人那神情,赶紧伸手替她顺了顺气“姨母,我们去院子里罢,快要出发了呢。”

    她看了看站在崔二夫人身边的周妈妈,皱了皱眉“妈妈,你得扶着点我姨母,瞧着她似乎有些不舒服哪。姨母,若是你身子不爽利,那便回府歇息去罢,舅母带我们出去游春也是极好的。”

    崔二夫人哪里能由着她们将自己甩掉,自然是要跟上的。

    没多长时间,佥都御史府驶出了三辆马车。

    第一辆是王夫人带着四个庶出的女儿坐着,接下来那辆是莫愁的马车,她与顾得欢带着王湛和王昕同乘,最后那辆是崔二夫人的车舆,正经主子没载,却载上了王家几个丫鬟婆子,崔二夫人一身的不自在。

    崔二夫人本想喊了姨侄女王昕与自己同乘,可王夫人怕王昕说话说多了会漏嘴,便替她婉拒了。

    “大姐,莫要太挤着你了,让她与莫愁去坐一块儿罢。”王夫人笑眯眯的拉住了崔二夫人的手“阿昕是个不安分的,少不得给你添麻烦。”

    看着王家那几个丫鬟婆子,崔二夫人一肚子气。

    难道这几个人上来不是挤着她了说得那么振振有词,仿佛还当真是为她着想。

    这些年轻人怎么就都不想与自己同乘呢一个个的都只想往莫愁的马车上钻,看得崔二夫人牙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