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崔大老爷袭爵以后, 崔大夫人的身份也就随之发生了改变,她一直梦想着的那个尊贵身份,终于落到了她的身上。
然而, 崔大夫人却有一种不如意的感觉。
分明是梦想成真了呢, 怎么却觉得处处难受。
袭爵宴被新娶的儿媳妇大闹一场, 宾客们倒是很满足, 正好看了个热闹,又多添了能在外边聊天的谈资, 对于崔大夫人来说却是砰砰砰的打脸, 她觉得自己两边脸颊都要被打肿了。
以至于后来参加游宴, 崔大夫人见着贵夫人们窃窃私语,总觉得她们在暗地里议论宁德侯府。
好不容易捱过了一个月,心态渐渐要放平和的时候, 没承想儿媳妇居然逼着儿子写了和离书,带着她的嫁妆和丫鬟婆子牛逼哄哄的走了,一张纸片都没留下。
嗯, 说得有点不对, 毕竟还是留了一张纸, 那份和离书摆在她面前, 怎么看怎么碍眼。
她被打击了,但是儿子好像不当一回事,崔景程每天依旧面色如常, 似乎毫不在意, 做着他爹以前惯常做的事情斗鸡遛狗, 养鸟跑马。
而崔大老爷自从承了爵以后,每日卯时就起身要去上朝,回来以后总在她耳边抱怨, 日子难熬,每天都睡不醒,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有一日还正儿八经的与她商议要把这宁德侯的爵位传给崔景程,让他去受罪。
崔大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头就不高兴,自己这侯夫人的位置还没坐热呢,转瞬就要变成老侯夫人了那可怎么行当下便和崔大老爷吵了一架,闹得老宁德侯与老侯夫人都知道了,将崔大老爷与崔大夫人喊了过去,老宁德侯将儿子骂了一通,老侯夫人倒是未发脾气,只是夹枪带棒的把崔大夫人好一顿说教。
两个人挨了训斥,都没了脾气,回到院子后彼此相看都甚是不快。
崔大夫人还等着崔大老爷来给她赔礼道歉,没想到崔大老爷居然没有理睬她,当下便睡在了姨娘们的院子里,气得崔大夫人一个倒仰,第二日将几个姨娘喊了过来好一顿骂。
没想到那几个姨娘居然一点也不怕她,反而与她争吵起来,只说她们的职责就是伺候侯爷,哪有侯爷来她们房间还要将他赶走的理儿侯夫人要责怪便要去怪侯爷,管着关着不让他到处乱走。
除了大姨娘年纪大一点是个老实人,其余几个姨娘都还年轻,一个个伶牙俐齿的说得崔大夫人更是生气,本来想要让卢妈妈拿了棍子将她们抽一顿,却被卢妈妈劝住。
“夫人若是拿棍子打伤了她们,老爷见着了还不知道如何闹腾呢。”
被卢妈妈提醒,崔大夫人只得将肚子里的怨气压下,将几个姨娘骂了一顿让她们回自己房间去。然而没想到那个最小的姨娘,居然觑着老侯夫人到园子里散步的时候给告了一状,老侯夫人又将崔大夫人唤过去说了一通。
“你一个堂堂的一品诰命夫人,居然跟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去争吵,传出去这名声还要不要”
老侯夫人一脸不快的盯着崔大夫人,心里叹气,早知老大不想当这个宁德侯,老大媳妇这么扶不上墙,不如当时就把这爵位传给老二呢,也不知道老爷心里头究竟是怎么想的,分明老二要合适多了,却只是要遵一个嫡长。
被老侯夫人骂了一顿,崔大夫人瞬间就蔫巴了,半个月没再有动静。只是还没过几天安静日子,秦国公府的谢大夫人又跑过来讨人,把崔大夫人唬得都快要坐不稳不是早就和离出府了吗为何这时候又跑过来要见谢三小姐呢好在老侯夫人比她稳当,与谢大夫人说上几句话以后就把这事儿化解了。
崔大夫人是擦着汗走出大堂的。
她发现了自己与婆婆之间的差距,而且这差距还挺大。
崔大夫人寻思着想要办一场宴会,为儿子再挑一次媳妇,总不能让秦国公府这般打脸,左边一下右边一下的,她咬牙切齿的想着,非得选一个出身名门的媳妇,以后在游宴里见着了秦国公府那位谢三小姐,儿子也能扬眉吐气。
这世事难料,中秋过后没多久,正在她暗戳戳的准备游宴之际,永明帝带着朝廷重臣去秋猎,回来以后,京中便多了一条惊人的新闻。
当今太子殿下,居然要娶谢三小姐。
永明帝开始不同意,太子殿下竟然不惜下跪,再三哀求永明帝。
“孩儿与谢三小姐一见钟情,非她不娶。”
永明帝皱眉道“她是一个离异妇人,如何能再嫁入皇室”
“父皇,谢三小姐是与宁德侯府的大公子和离不假,但她却是一个纯情女子,未经人事,依旧白璧无瑕。”太子许弘苦苦分辩,为了要娶谢三小姐,不惜与永明帝对抗。
听说谢三小姐居然是白璧之身,永明帝表示不认同。
“都是已婚妇人,如何还能白璧之身”
“父皇,千真万确,孩儿”许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润“孩儿都成婚两次了,如何不知这处子之身是什么样儿的呢。”
见许弘这般坚持而且还保证谢芳容乃是黄花大闺女,永明帝最终松口,许她嫁入东宫为太子侧妃。
太子央求皇上之事,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得有鼻子有眼,而且不多时便有圣旨下到秦国公府,那谢三小姐真的被选为太子侧妃,就连成亲的日期都定了下来为了不让太子妃觉得扫脸,太子侧妃大婚的日期定在明年的三月。
毕竟太子才成婚不久,急急忙忙的娶侧妃,实在也是不给永昌伯府脸面,拖一拖总是好的,而且这也还要顾及宁德侯府这边的感受,京城里现在都知道宁德侯府的长公子与谢三小姐虽然成过亲,但是谢三小姐却依旧是白璧之身。
“莫非”众人免不得小声议论“难怪谢三小姐与他和离了呢。”
听到这个消息,崔大夫人气得全身都颤抖起来,手都没处放,恨不能抓了茶盏惯到地上将那股怒火发泄出来。
到底是谁这样会嚼舌根子
她还想着要办游宴给儿子相亲呢,结果居然出了这样的流言蜚语,这让她的游宴该怎么办下去呢
十一月上头,宁德侯府的梅花开了,花了一个多月才将心情努力平复好的崔大夫人还是办了一次梅花宴,来的人还是挺多,可带自家姑娘来参加的井不多,即便是带了待嫁的女儿过来,也都是一些庶女,或者同族的姑娘寄养在名下的,都只是一些工具人。
崔大夫人看在眼里,气在心底,几乎要抓狂,自己成为宁德候夫人以后统共办了两次大型的游宴,一次被当时尚是儿媳的谢三小姐搞砸,这一次还是被她搞砸,只是谢三小姐的身份变成了前儿媳而已。
若不是她放出风来暗示自家程儿那方面不行,游宴里怎么会见不到一个嫡出的小姐,京城勋贵们为何会只带着那些庶出的来她的梅花宴崔大夫人强颜欢笑,桌子上摆放着的精致糕点尝起来都有些苦涩。
偏偏崔景程却非常开心,在这次梅花宴上,他又见到了安二小姐。
上次秋猎与安佩宁相遇,两人为了那只受伤的小兔子一同去找大夫,安佩宁说话轻言细语,话里话外对崔景程表示了仰慕之意,这让崔景程忽然觉得自己形象高大居然还有年轻姑娘认可他,这让他分外有面子,再看安佩宁,更觉她温柔可人秀外慧中。
从秋猎回来两人便开始了书信来往,为了让自己在她心目里形象更高大些,崔景程甚至请父亲宁德候为他去吏部求了一个闲职,准备向他叔叔崔光明学习,从低级小吏做起,一步步的爬到三品官的位置。
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叔叔那样的能力,但是至少能在安佩宁面前表现出自己不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是得她的一分爱慕。
这一次的梅花宴,他终于又见了他一面。
隔了一个多月没见着面,崔景程再看到她,好一阵激动,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了个不停。
这次梅花宴来的小姐不是很多,而且不少年轻小姐见着崔景程走近,都不露痕迹的朝旁边撤退,似乎不愿意与他接近,只有安二小姐,依旧还是那样静静的站着,看着崔景程走近,眼中带了一丝温柔的光。
“安二小姐”崔景程微笑着望向她“好久不见。”
安佩宁点了点头,心中忽然一酸。
崔大公子真是一个温柔善良之人,可为何老天这般不公平,让他有这种难以启齿的隐疾方才她站在这里与那群小姐们聊天,有人低低说出京城里的流言,知道的跟着哄笑,不知道的莫名惊诧。
“我就说为何她有这份好心思带我来宁德侯府赏梅,原来是这样”
有位年轻小姐眉毛皱了皱,愤愤不平“像这样的机会,她肯定是要给我的姐姐,她这是想让我下半辈子不好过”
“你早该想到的,我们都只是庶女,除非是特别受宠,高门大户里头的游宴,什么时候又轮得上我们来见见世面呢”
有个小姐自我解嘲般撇了撇嘴“咱们不过是家里的一枚棋子,这个地方有一口气,想把它做活了,却不愿意自己亲生的姑娘来受苦,我们便是最好的一手棋啦。”
众人正七嘴八舌的说着话,那边有丫鬟低声提醒“崔大公子”来了,她们转过脸就见着穿了淡紫色蜀锦长袍的崔景程正在朝这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