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塞子拔出, 火油从木桶里缓缓倾倒而下,顺着帐篷朝前边土地而去,蜿蜿蜒蜒就如一条长蛇, 不断吞噬着地面。
不远处的帐篷有胡人士兵在走动, 可谁也没有注意到崔景行与蒋麒麟的动作。
两人从容不迫的将三桶火油倾倒在几个帐篷上, 就在最后一个木桶快倒完时, 有个胡人士兵走了过来,冲着他们嚷了一句。
蒋麒麟没听懂他说什么, 崔景行却还是听得出来。
那人问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找东西
崔景行直起身来, 冲他笑了笑, 用胡语回答“好东西。”
那人很高兴的朝这边走了过来,蒋麒麟想都没想,赶紧背过身打燃了火折子, 朝最后一个木桶里一丢,就听“呼”的一声,木桶便着了火, 蒋麒麟把那木桶踢了一脚, 那木桶便朝前边直仆仆的滚过去。
木桶所到之处, 瞬间便着了火, 崔景行也很利索的把那两个木桶点上火扔了过去,那个本来一脸欣喜的朝这边跑过来的胡人士兵,见着四处着火, 赶紧转背朝军营里跑, 一边惊恐大声呼喊。
见到那边帐篷着火, 崔景行和蒋麒麟的手下策马过来“蒋都司,崔副将,剩下的火油木桶都扔到里边去”
崔景行看了看那边, 胡人士兵都从帐篷里冲了出来,到处都是大火,只看到人影绰绰在帐篷间奔跑,根本看不清人。
“你们把火油木桶放下,先从原路退回几里,我们把这些火油洒到里边去一点。”
崔景行与蒋麒麟拎着几个桶子奔到了另外一边的帐篷,毫不客气又放了一把火。
冬季北风正盛,风裹挟着火苗舔舐着帐篷和草地,很快就顺着那地面上火油的踪迹朝前边蔓延而去,才一错眼的功夫,就形成了一条巨大的火龙,烟雾冲天。
北地本来就少水,胡人过来的时候只带了够自己饮用的水,哪有多余的水去救火见到火起,众人都慌了手脚,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快些,把帐篷收起来”
有人忽然醒悟,大喊了一句“都把帐篷收起来,这样才能隔绝火势”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开始手忙脚乱的收帐篷,企图将火势控制住,一时间营地里乱哄哄的一片,大家着急抢救自己的财物,谁都没有顾及到不远处有兵马朝这边奔了过来。
“不好,大周的兵马杀过来了”
当大周兵马到了胡人帐篷前边,很多士兵都处于一种懵逼状态,来不及上马,来不及拿兵器,寒光闪起,他们就被斩于马下。
“快,快走”
几个主将见着自己手下士兵被大周将士切瓜剁菜一般,瞬间地面一片鲜红,不由得也胆战心惊“快些上马,往北边撤”
谁知道这大周兵士居然不按理出牌,除夕不该好好的呆在军营里过年吗怎么还跑出来放火杀人
胡人不敢恋战,赶紧骑马朝北边撤,可才跑两步就发现后边帐篷起火,已经将他们的去路挡住。
回头一看,大周兵马再朝他们奔了过来。
“快冲,烧了胡子眉毛也没啥,至少能保一条命”
翅木乌的统帅吩咐流旦部带人防守断后,自己带人朝火海里蹿了过去。
流旦部的大将见着翅木乌部的跑得飞快,愤愤不平,凭什么他们就能保命,而他们就要留在此处送死
“将军,投降吧”
士兵们纷纷哀嚎“我们不想丢了性命在这里,要死也要死在故土”
流旦部的大将咬了咬牙,撕下一片白色布匹挑在弯刀上朝赶过来的大周兵马挥动,一边用生硬的汉语大喊“降,投降”
大周领兵的裨将有些不敢相信,生怕是诱敌之计,让一个精通胡语的士兵冲他们大喊“你们自己缚住手脚,否则我们便不以为你们真心投降。”
“你们”流旦部大将有些迟疑“你们说话算话”
“我们大周人讲信用,绝不会出尔反尔”
得了承诺,流旦部的士兵当下便扔下兵器,自缚双手,大周兵马过来,用绳子将他们捆了手串到一处,就如一串串的蚂蚱。
“我们也不想过来的,只不过是翅木乌部胁迫于我们”
流旦部的士兵们哀嚎“还望将军放我们回到草原去。”
大周几个裨将商议了一番,派了一队人压着这些人回玉门关,剩下的人乘胜追击。
因着帐篷已经收起来,火势此刻间已经被控制,大周兵士朝前追击时,已经能从容不迫的从火场里穿过。才追过去一里之地,就见着那群胡人士兵挨挨挤挤的停在那里,仿佛是准备迎敌一般,众人也是心下一惊。
难道那些胡人准备来硬的,和他们奋力一搏
听说胡人带了五万士兵过来,方才损伤投降的差不多有两万,剩下也有三万呢,自己这边只有一万出征,只怕是
几个裨将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带着手下朝前边冲,这时候忽然就见后边的小路上呐喊声声,烟尘滚滚,也不知道来了多少兵马,在烟尘之间大周的旗号特别醒目。
“雁门关来援兵了,快杀”
大周将士瞬间来了精神,众人口里喊着“冲啊杀啊”,恶狠狠的朝胡人士兵扑了过去。
翅木乌部的统帅刚刚好不容易才把人马聚集,还想让人清点剩余人数,这时就听杀声震天,前后都有追兵,吓得慌了手脚。
“将军,咱们投降罢”有士兵鼓噪起来,那统帅还在犹豫,忽然听得队伍里有人大喊“每次攻打大周,得利的是你们翅木乌,我们这些就是流血流汗给你们垫背的,现在明显前后都有夹击,我们没有任何胜算,你还想让我们硬拼,你们翅木乌部把我们当人吗”
还没等翅木乌的统帅说话,各部落已经鼓噪起来“我们不会给你们翅木乌部落卖命的”
有人已经开始朝大周兵马这边挪动,口里嚷嚷着“我们不打仗,投降”
这人皆有从众心理,见着有人走出,其余各部都跟着朝前边走,只有翅木乌部落按兵不动。
见着那其余几部都不愿意与他们一起作战,翅木乌的统帅着实生气,大吼一声“谁敢投降我便让谁死”
说罢策马奔到了走在最前边的那士兵面前,手起刀落,便将那人的头颅砍下,血箭从脖颈那处飞溅出来,直直喷到了旁边的人身上。
斩杀了一个人,后边的人自然惊恐,大家都停住了脚步,惊骇的看着翅木乌部落的统帅,犹豫着不敢再挪动。
“谁敢动摇军心,杀无赦”
翅木乌部的统帅手里拿着圆月弯刀,瞪大了眼睛盯住众人“谁敢再动别怪我不客气”
这话刚刚出口,就听着一阵风响,忽然间有人踩着众人的头顶凌空而至,那速度之快就如鹰隼,兔起鹘落,一眨眼的功夫便飞到了那统帅面前。
“你是何人”
翅木乌的统帅见此人穿着流旦部的衣裳,不由得颇为愤怒“我不是让你们流旦部殿后吗你怎么从这个方向出来了”
崔景行没有搭腔,手中梅花镖弹出,直接没入了翅木乌统帅的肩膀。
那统帅发出一声惨叫,用一只手捂住那中了梅花镖的肩膀,血从他的指缝里渐渐渗出。
崔景行趁着他圆月弯刀放下的瞬间,伸手点住了他的穴道,又飞快的将那人拎起来扔到了地上,用胡语大声道“我本来可以要你的命,只是你还有点用处,暂时留你一条狗命。”
他落到了翅木乌统帅的坐骑之上,凛凛然对这众人道“翅木乌部搜刮民膏民脂,对我们各部打压掠夺,我们还要给这样的人卖命不成”
“不要,不要”
前排诸人大声吼叫起来“我们要好好的活着”
崔景行弯腰拎起了那个统帅,策马朝大周这边奔过来“想要投降的跟我来”
大周几个裨将开始还有些紧张,但是看清楚马上之人的面目,心里这才放松了些。
“是崔副将”众人都欢呼起来“崔副将捉了对方的人,后边那些应该是来投降的。”
崔景行拍马跑到大周军队前边,将那翅木乌的统帅扔到地上“捆起来。”
跟在后边的胡人举起手走了过来“我们投降,投降”
“不要滥杀无辜,他们也是别人的夫君,也是别人的父亲,也是别人的儿子,他们是被逼着来打仗的,既然有投降之意,咱们就要宽待他们。”崔景行朝几位裨将拱拱手“各位战功已在身,不必再用杀人来显示本领。”
“崔副将说的是。”
众人皆是拜服,当即又俘获了一万多人,剩下的那一万多翅木乌部已经在副统帅带领下朝后边突围。
说是突围,可却没有看到军队,只见着烟尘滚滚,他们心中暗叫侥幸,赶紧策马狂奔,哪里去想到底是不是有大周的援兵。
等着那一伙人跑过去以后,蒋麒麟才带着兵马从树林里出来与出城的大周兵马会师。
众人见着他们的马尾上都绑着树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烟尘滚滚竟是用了计策造成的假象。
“蒋都司,真有你的,要不是你用了如此妙计,胡人指不定会负隅顽抗,我们哪里会这般轻松就俘获如此多人”
几位裨将对蒋麒麟格外佩服。
“这不是我的主意,是崔副将想出来的。”
蒋麒麟也不贪功,实话实说。
众人望向崔景行的目光里又带上了一分敬佩。
看上去文绉绉的崔副将,武功好,点子多,为人还谦和,听说还是京城宁德侯府家的公子,真是难得的才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