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车一辆辆鱼贯而出, 车上系着的彩带联袂飘浮,在这五月的京城街头缓缓而过,显得格外气派而庄重。
“这是哪位贵人出宫了啊”
老百姓们站在街道两旁, 看着那些富丽堂皇的仪仗, 不住的议论纷纷。
“看最前边那一辆车, 绣着的是九尾金凤, 应该是皇后娘娘出宫了,只有皇后娘娘才配用九尾凤翎啊。”
有知道宫车礼制的, 说得头头是道。
“真是这样呢, 皇后娘娘出宫了这是要去哪里呢”
郭皇后这几十年一直稳居深宫, 极少出来一回,她的宫车一出宫,引得百姓们纷纷猜测。
谢芳容与许弘坐在后边这辆宫车里, 两个人各自心思。
许弘洋洋得意“母后真是关心咱们的孩子,竟然要亲自陪同前往宝相寺上香。”
谢芳容脸上挂着微笑,心中却叫苦不迭, 没想到郭皇后竟然还要陪着前往, 那她这栽赃嫁祸就会有些难度了。
“是啊, 母后真是重视呢。”她艰难的扯了扯嘴唇“实在是辛苦她老人家了。”
“我已经劝过母后, 说你担心路远山高,母后会吃不消,可她还是坚持要来, 说这是东宫的大喜事, 自然要过来给菩萨奉香。”
“是啊, ”谢芳容笑了笑“母后实在是太有心了。”
宫车辘辘,约莫大半个时辰便到了宝相寺,宝相寺那边是得了信儿的, 早就有方丈带着僧众出来迎接,将郭皇后一行人接到了居士寮房那边奉茶。
太子妃也得了消息说太子与谢侧妃要来宝相寺上香,她心中一惊,没想到这谢芳容竟然穷追不舍,跑到宝相寺来找麻烦了。
“不管谁来请我,都说我在静心祈福,不便外出。”
她交代贴身宫女千万要注意,莫要让谢芳容闯进来“你们牢牢的给我守着门,若是让谢侧妃进来了,咱们可能就有不测。”
贴身宫女们听她说得严重,个个点头“娘娘放心,我们一定把守好门口。”
方丈给几位贵人奉茶以后,与郭皇后说了些经文,谢芳容在一旁听得昏昏欲睡,许弘很体贴的扶着她的手,一双眼睛只是望着她,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好不容易郭皇后与方丈的经文讲完了,谢芳容弱弱出声“母后,太子妃在宝相寺为我腹中胎儿祈福,实在是万分辛劳,不如请她出来坐坐,我当面向她表示感谢之情”
郭皇后看了她一眼,笑道“可。”
自己要跟着许弘与谢芳容来宝相寺,就是怕出事情,谢芳容自己开口提出来,她也不好拒绝,只能让人去请太子妃,有自己在,想来谢芳容也不好做什么小动作,太子妃也肯定会小心行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多时,点朱便走了回来,身后没有跟着太子妃。
谢芳容怔了怔“太子妃呢”
点朱行礼道“太子妃已经入关清修,只有她的贴身宫女在外头站着,说是入关以后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出关,还请娘娘恕罪。”
郭皇后不由得暗暗点赞了一声,太子妃可真是谨慎小心,干脆闭门谢客。
谢芳容气得脸色微红,扬起手来就打了点朱一个耳光“你这奴婢好生没用我这般诚心诚意的想谢谢太子妃,你连这句话都传不好,还留你有何用处”
一屋子的人都惊住了,众人不解的望向了谢芳容。
不过是太子妃没有跟着出来,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呢
许弘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这几日都是点朱在给他暖床,或许是谢侧妃吃醋,借着这事情惩罚她呢。
虽说点朱比不得谢芳容美貌,可毕竟是与他有过肌肤之亲,许弘还是很怜香惜玉,他赶紧站起来“芳容,你别生气,我去瞧瞧。”
可是许弘也没能请得动太子妃,宋妙言见着频频来人相请,更是疑惑有诈,坚决不出屋子半步。
谢芳容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望向了郭皇后“母后,太子妃可能是对我有些误会,故此不愿意见我”
她本来还想让郭皇后派长喜姑姑去走一趟,太子妃再高傲,见着皇后娘娘的人也不会不出来吧谁知郭皇后直接一句话便把她的下文堵死“既然你们之间有误会,她不愿意见你也是当然的,咱们先去大殿进香以后便回去罢,莫打扰了宝相寺的日常秩序。”
谢芳容的后半句话还在喉咙口,生生的被郭皇后逼了回去。
郭皇后都这般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委委屈屈的点头“谨遵母后安排。”
方丈听了郭皇后的话也松了一口气,赶紧引着他们到大殿这边来。
皇后太子出宫进香,宝相寺便只能将百姓们拦住,要等贵人们走了以后才重新向百姓开放。佛说众生平等,这世间哪有真正的平等呢,还不是要尊着这些贵人们的意思
此刻间,宝相寺山门外站满了前来进香之人,贵人们不尽早出宫,唯恐发生拥挤踩踏事件,而且他也担心贵人们在宝相寺有个什么闪失,那他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贵人们早些走了,那他也就放心了。
郭皇后拈起一株香,在佛像前虔诚的拜了三拜,心中默默为自己远在西北的宝贝女儿许了几个愿,然后让了位置出来给太子许弘。
许弘跪拜焚香之后便轮到了谢芳容,她拿着香烛跪在佛像面前,低头默念了几句,心里思量着是这时候晕倒还是等下次寻找时机更好,没有拿得定主意的时候,这边就听郭皇后道“快些走罢,莫要让山门外的百姓久等。”
太子许弘已经走了过来,体贴的扶起了她“芳容,走罢,菩萨知道你很虔诚,会保佑咱们的孩子的。”
谢芳容浑浑噩噩的站起身,跟着许弘朝外边走。
从宝相寺回来,谢芳容便病倒了,躺在床上茶不思饭不想的,许弘有些着急,想要太医过来诊脉,可被谢芳容拒绝了“太子,缓缓罢,若是旁人见着我这般频繁招太医来东宫,肯定会在背后说我自以为身子娇贵,三天两头便折腾太医,这样对殿下的风评也不好。”
许弘大为感动“芳容,你真是太体贴了,事事处处为我着想。”
第二日等着许弘外出,谢芳容便让人去太医院请了妇科圣手林太医过来,继续是躺在床上垂下纱幔,伸出了一只手让林太医诊脉。
“娘娘,这胎象稳健,看起来小皇孙很健壮。”
帐幔里有人叹息了一声“可是我怎么就觉得全身难受没有胃口呢。”
林太医呵呵一笑“娘娘,现儿你不是一个人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皇孙,自然会感觉不同一些,下官这就给娘娘去开保养的方子。”
交趾宫那边很快便得了消息,谢芳容请了林太医去诊脉。
“上次是傅太医,这次是林太医”薛丽妃沉吟一声“看来她这怀孕应该不假,否则不可能每次都请不同的太医,不至于整个太医院都给她收买了。”
忍冬姑姑垂手低声说了一句“难道谢侧妃这孩子不是太子的”
薛丽妃想了想,应该不可能,毕竟东宫这边都是宫女与内侍,深宫里的禁卫军也就只是在外围巡查,基本上不会到深宫内院来走动,再说谢侧妃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太子侧妃不做,非得要去和禁卫军做出苟且之事来呢
这真是一个难解之谜,主仆两人想破了头都不知道个中原因究竟是什么。
然而,过了几日,却听到东宫又传来消息,谢侧妃的孩子没了。
“没了”薛丽妃惊奇的张大了嘴,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戏啊
“忍冬,赶紧去打听打听,究竟出了什么事”
薛丽妃现在心情很好,一颗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殿下,殿下,我对不住你”
谢芳容的脸朝床铺里侧,肩头不住耸动,一副伤心欲绝的神色。
许弘坐在床边,一只手搭在谢芳容的肩膀上,一脸愁容。
“芳容,你别太难过,以后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虽然口中在安慰她,可许弘心中却实在难受,这么多年东宫都没动静,好不容易传出了喜讯,结果却忽然间就没了
许弘几乎要发狂了,早些日子才给父皇报了喜,可现在
“查,彻查”
他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非得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做了手脚才行。
“太子殿下,早几日林太医过来给娘娘诊脉,开了个保胎的方子。”点朱捧着方子走到了许弘面前“殿下拿了这方子去太医院问问,是不是方子有问题。”
许弘咬牙接过那张纸,命自己的心腹内侍赶紧拿了去太医院问个清楚。
没多长时间,林太医便跟着内侍回来了。
“太子殿下,下官这方子绝无问题,方才太医院的同仁们也看过了,四平八稳的保胎药方,谢侧妃怎么可能有事”林太医脸上有愤怒之色,他是妇科圣手,就连一张保胎的方子都开错了,那他还有何颜面在太医院混下去。
“殿下,下官要求彻查”林太医气哼哼道“皇嗣很重要,下官的名声也很重要”
点朱将药渣捧了过来“林太医,今日熬药的渣子还在呢。”
林太医在那一堆渣子里扒拉又扒拉,找出了一点可疑之物,仔细观其形状后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放到嘴里嚼了几下。
他脸色一变“是谁熬的药”
许弘身子一抖“林太医,可是这药渣里查出了某些不该有的东西”
林太医点了点头“确实是有下官药方里不曾有的药。”
许弘一双手捏成了一个拳头,眼睛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