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宫的花园里站着一个人。
他虔诚的站在一棵很大的金桂树下, 手里捧着一个玉盆,一双眼睛抬头望向天空的圆月,空中念念有词。
一片树叶上有数滴露水, 他欣喜的将玉盆凑了过去, 在树叶旁边轻轻摩擦, 很快那数滴露水就汇聚成了一大滴落在了玉盆里。
华清宫的炼丹房里, 一个道士看着庭中站着的那个人,摇了摇头。
“唉, 师兄, 皇上也真是能坚持, 可这金丹什么时候才能炼成呢”二道士转过身来低头摆弄着桌子上各种材料“要不要多加点朱砂什么的”
大道士眯缝着眼睛在一旁打坐,好半日才幽幽挤出了一句话“不如用活人的心头血去祭炉。”
“师兄,这法子只有那些小众的道家流派才会有这样的说法, 咱们也要学着那一小撮人的做派吗”二道士担忧的看了看大道士“万一祖师爷怪罪下来怎么办”
“祖师爷能管得了这么多吗那些道友们不也活得好好的”大道士嗤嗤一笑“我瞧着南方不少道士都用这法子呢,也没见他们遭什么天谴。”
二道士听着他这样说,渐渐稳定了心神。
“听说是要一个生辰八字与这炼丹炉相符合的才行。”二道士指了指远处那个炼丹炉“到底要什么样的生辰八字, 师兄你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弄啊。”
大道士嘴角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
“谢侧妃不是拜托咱们要把那位连枝公主弄死吗就用她的生辰八字便是。”大道士睁开眼睛盯住了炼丹炉, 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方才确确实实看到她身上有妖气, 虽然国师作证她不是妖孽, 可她定然与那妖孽脱不开干系,咱们把她送去祭炼丹炉也算是替天行道。”
二道士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对, 师兄说的对, 咱们这是在替天行道。”
两人方才被安煜然挤兑得灰头土脸, 在永明帝面前没讨到好,现在着急证明自己的能力,必须要用其余的法子才行。
“咱们只要是能帮助皇上将金丹炼出来, 那便算是功成名就,既能得名声又能得金银财宝,到时候出宫四处云游,金子银子随怎么花,四方道友都会敬佩咱们,或许还能积下修为,到时候能证道飞升呐。”
大道士掰着手指数好处,眼睛都眯到了一处。
“师兄,听你的,咱们就这样办。”二道士也来了兴趣,两人凑到一处开始密谋。
第二日,京城皆知太子薨逝,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白幡。
宁德侯府的大堂上,崔大夫人陪着老侯夫人在说话。
“幸得六月里头帮景程办了亲事,否则又该要朝后边推了。”崔大夫人端了茶在手里,一脸神清气爽的模样“只是景行的亲事就不知道该挨到什么时候咯,太子薨了也算国丧,可能半年内不能办喜事了。”
老侯夫人想想觉得也是糟心,虽说她钟爱的景行是尚公主,可她还是希望早日见到孙子成亲,早些让自己抱上孙媳妇。
两人正在说着话,就听着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抬头看了一眼,大堂门口悬挂的弹墨素花帘子已经被撩开,一群人鱼贯而入。
走在最前边的是崔二夫人,身边跟着的是崔景行,再后边是崔景程与他的娇妻安佩宁。
现在的宁德侯府是一片融融泄泄的氛围,自从崔景行表明决心不会偷窥宁德侯这个爵位,崔大夫人心中便没了芥蒂,看到崔景行只觉亲切了不少。
“给老祖宗请安。”崔二夫人笑盈盈的行过礼以后,拉着崔景行坐了下来。
一年未见儿子,忽然间他从塞北回来陪着过中秋节,这让崔二夫人心中有无限满足,更何况崔景行在玉门关屡立战功,这让崔二夫人骄傲不已,参加京中游宴时,腰杆都挺得笔直。
虽然说儿子不能袭爵,可京城谁有她这样的儿子,不仅生得俊美,还文武双全,真是万里挑一。
“祖母,母亲。”
崔景程也携了安佩宁的手坐了下来,一脸微笑的望着崔大夫人,似乎有什么高兴事儿想要与她说。
“程儿,你这是怎么了”
崔大夫人看了看崔景程,又看了看安佩宁。
这儿媳妇她原来很不满意,虽出身越国公府,可只是个庶出的,而且还是二房庶出的小姐,身份怎么能配得上自家程儿呢她原本是坚决不想让安佩宁进府的,但是那连枝公主多管闲事,居然向皇后娘娘请了赐婚的懿旨。
懿旨下了,崔大夫人哪里敢抗旨不尊,只能与越国公府商议着热热闹闹的办了大婚仪式,好在越国公府也知规矩,并未因为安佩宁是二房庶女而少给嫁妆,也有四十八挑陪嫁,不算寒酸。
见着堆满了程园庭院的嫁妆挑子,崔大夫人这颗心才稍微舒服了些。安佩宁是个温柔隐忍之人,第二日新妇奉茶以后,便主动将嫁妆单子交给了崔大夫人,言下之意是她的东西都请婆婆保管。
崔大夫人没想到儿媳妇居然这般大方,心里更是舒服了几分,成亲以后安佩宁每日都来前堂晨昏定省,老侯夫人连声夸赞越国公府规矩教得好,教出的女儿都是知礼的,这让崔大夫人听了喜滋滋的,自此看着儿媳妇越看越顺眼了。
“祖母,母亲,佩宁她今日没有尽早来请安是因为”
崔景程喜气洋洋的看了一眼安佩宁,一只手不由自主放在了她的膝盖上“今日一早佩宁起床便头晕呕吐”
话未说完,崔大夫人便赶紧喊卢妈妈“赶紧去回春堂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卢妈妈刚刚准备动身,被崔景程叫住“我们已经请过大夫来看过了。”
他眼睛亮闪闪的,似乎有星子落在眼底“佩宁有喜了。”
崔大夫人猛的跳了起来,走到安佩宁面前,满脸笑容的盯住了她“真的吗”
她的目光渐渐溜到了安佩宁平坦的小腹上,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佩宁有喜啦”
“是的。”安佩宁被婆婆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含羞低头“大夫说已经两个月了。”
崔大夫人猛的一拍自己的腿,哈哈大笑起来“这可是坐床喜啊,真是太好了,皇后娘娘真是给我们景程赐了一门好亲事啊。”
她赶紧上前一步,一只手放在了安佩宁的肩膀上“你以后多多照顾自己的身体,别老是到外边走动,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我的金孙啊。”
老侯夫人也挺高兴,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抱上曾孙,这长孙媳妇的肚子可真是争气。
“佩宁,你且回去歇着罢,以后别清早出来给我请安了,多睡一会儿。”老侯夫人也喜气洋洋的叮嘱了安佩宁一番,催着崔景程带安佩宁回程园去。
崔景程一迭声应着,刚刚扶了安佩宁站起来,崔大夫人又说话了“等会我看看咱们府里的人头册子,拨几个得力的婶子婆子放到程园去,好好照顾着佩宁。”
等两人带着丫鬟离开以后,崔大夫人一屁股坐回到椅子里,嘴巴依旧还合不拢。
崔二夫人很含蓄的提醒她“大嫂,用帕子擦擦。”
“擦什么”崔大夫人没理解,但还是摸出了手帕子。
崔二夫人指了指嘴角,崔大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笑得太开心,一溜口水从嘴巴里流了出来。她拿了帕子擦了擦,望着对面的崔二夫人“弟妹,你也快可以给景行准备亲事啦,应该也就半年里的事情。”
一提到崔景行的亲事,崔二夫人依旧还是有些不开心。
“唉,哪里用得着我来准备呢宫里都会弄好的,都轮不到我来插手。”
儿子尚了公主,就和嫁女儿差不多,到时候也不会在宁德侯府办亲事,儿子穿上吉服,骑马去宫里接人,然后两人直接去公主府拜堂,都不用回宁德侯府。
一想到自己居然要去公主府观礼,就连第二日的奉茶都不一定能喝到,崔二夫人就脸色黑沉沉的,别人家生了儿子,喝媳妇茶喝得开开心心,自己却是一口水都喝不到。
崔景行在旁边笑着道“母亲,不用你插手难道还不好吗你看大伯娘准备大堂兄的亲事都瘦了一圈呢,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我成亲那日罢。”
崔二夫人哪能安心,一双眉毛又蹙了起来。
“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看门婆子进来通传“连枝公主与宗监正夫人前来拜府。”
“哟,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崔大夫人没心没肺的恭喜崔二夫人“你瞧瞧,你这未来的儿媳妇多贴心,知道你心里惦记着她,就送过来给你看了。”
崔二夫人没精打采的看了她一眼。
大嫂真是没眼力见,没见自己正闷闷不乐吗她却好,倒是向自己贺喜来了。
顾得欢与莫愁两人携手进了大堂,先向老侯夫人请安,然后又向崔大夫人与崔二夫人打了个招呼,两人坐了下来。
“难得两位娇客今日来我们宁德侯府,老婆子我真是开心哪。”老侯夫人没仔细看莫愁,盯着顾得欢看了个不歇,这个孙媳妇生得挺美的,和自家景行倒还是相配。
“老夫人,我好久未见过姨母了,故此特地邀了得欢一块儿过来登门拜府,毕竟她也该多来认认门不是”莫愁笑嘻嘻的推了一下顾得欢“她面嫩,不敢一个人来呢。”
老侯夫人笑微微道“这有什么不敢来的,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便是。”
崔二夫人心中不住腹诽,外甥女说的什么话,那顾得欢居然还会面嫩她都不知道有多老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