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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你想吻我吗?
    黄姨被推着, 走向那辆黑色的车。

    像是一步步走向深渊,黄姨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 额角与手心却渗出了濡湿的汗滴。

    终于到了车边。

    那人拉开车门,松开黄姨,“进去吧。”

    黄姨哆哆嗦嗦地坐进去,下一门,门被人扣了回来,吓得她一个激灵,眼泪从浑浊的眼中涌出。

    一张纸递到了她面前,“擦擦吧。”

    伸到她面前的那只手修长有力,白皙如玉,大拇指靠近手腕的地方却有一道狰狞的咬痕,生生将这份美感变成了令人惊恐的视觉冲击。

    黄姨接过纸,手有点颤抖。

    “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黄姨动作僵硬地擦着眼泪,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嬴欢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地回答道“你太心软了,心软的人往往有一个通病, 就是优柔寡断。永远只看得到眼前,永远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 犯过的错误, 你也还会再犯。”

    停顿了片刻,他轻笑了一声,凉凉地道“你怎么会以为, 我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就把你放回他身边呢”

    “我说过了,这是你的惩罚,你现在应该懂了是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多可怜。”

    说罢,他还遮住唇吃吃笑了起来,骇人的伤口印在他的唇边,仿若一头吃人的恶鬼。

    所谓钝刀子割肉,杀人不见血,大抵就是如此。

    黄姨被他冰冷而充满恶意的声音逼得几近崩溃,她揪着胸口的衣服,却好像是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钝痛得无法呼吸。

    这是她的报应,这就是她的报应。

    第一次知道嬴欢做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她就该如实地告诉辛棠,也不至于,事情最终发展成了这样无法挽回的局面。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黄姨受不了了,无比痛苦地哀求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偷偷给他开门,这是我应受的惩罚,你杀了我吧”

    “好了,”嬴欢又递了一些纸巾给黄姨,语气温柔得令人恶寒“既然黄姨你已经认识到你的错误了,那么,把你们的计划,原原本本告诉我吧。”

    计划的发起人辛棠此刻还没意识到黄姨那边已经出了状况,他还在想着若是嬴欢回来之后,问他中午时和黄姨在卫生间说了什么,他应该怎样回答才最不会撩拨到嬴欢敏感的神经。

    为此,他惴惴不安了一个下午。

    好不容易等到嬴欢回来了,辛棠敏锐地察觉到,嬴欢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错。

    按理来说,如果嬴欢发现了他和黄姨去卫生间躲着监控谈话,应该是一幅风雨欲来的样子才对。

    他的心情这么好,会不会是因为,今天上午,他刚好没看监控

    想来也是,嬴欢还要工作,总不能闲得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盯着他。

    思及此,辛棠悬了一下午的心终于落地了。

    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辛棠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时隔许久地主动跟着嬴欢做事。

    很难得的,两人之间融洽得好像回到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吃过饭后,嬴欢去了一趟藏酒室,带回来六瓶酒,在桌上一字排开。

    “想跟我玩个游戏吗”嬴欢问道。

    辛棠正想问为什么突然要玩游戏,就听嬴欢继续道“如果你赢了,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

    辛棠愣了一下,身体不自由自主地绷直了,他是真没想到,嬴欢不仅什么都知道,还愣是等到他已经完全放松的时候才突然提起来。

    他一时之间甚至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嬴欢体贴地给了他足够的消化的时间,才又问了一次“怎么样棠棠”

    人果然还是不该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辛棠缓缓呼出一口气,问道“那、如果我输了呢”

    “棠棠,你应该要抱着必胜的信心来和我赌,你要想着,你绝对不会输。”

    辛棠犹豫了片刻,觉得就算输了确实也不会比拒绝嬴欢的情况坏到哪里去,索性问道“什么游戏”

    嬴欢将六个杯子也在面前排开,分别将六种酒倒在了六个杯子里,他的动作看起来随意,事实上,六个杯子里的酒分毫不差,都是同样的高度。

    “猜一猜,我到底喝了哪种酒。”

    “可是我都不认识这些酒。”

    “没关系,我会教你认识的。”

    很多时候,嬴欢的话是不需要怀疑的,他说会教辛棠认识,就不会耍些小手段让辛棠输得不明不白。

    辛棠缓缓点了点头,“好。”

    嬴欢勾了勾唇,很满意辛棠对他的信任,“接下来,我要教你认酒了。”注1

    “白兰地,最初来自荷兰文

    andeijn,意为燃烧的葡萄酒,有葡萄的果香和陈酿木香,辨识度很高的一款酒。”

    说罢,嬴欢将第一杯酒一饮而尽,辛棠根本来不及阻止。

    作为一款蒸馏保存的烈性酒,白兰地虽然口感柔和,但度数也是实打实的高,更何况,嬴欢还是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喝了一整杯。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嬴欢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嬴欢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唇,将辛棠的椅子往后拉了一些,坐在了辛棠面前的桌子上。

    他弯下腰,嘴唇几乎贴着辛棠的鼻尖,轻飘飘地道“闻一闻,是葡萄的味道吗”

    根本不用细闻,嬴欢一说话,迷醉的酒香便散开了,夹杂着葡萄的清香和独特的木香,仿佛把他拉进了酒里泡着。

    辛棠被勾得心如擂鼓。

    嬴欢轻笑了一声,端起第二杯酒,再次一饮而尽。

    “大吟酿,日本清酒的一种,入口柔和,味道甘甜,还有苹果的清香,但没有葡萄那么浓,能闻出来吗”

    到底是以大米为原料的,苹果的清香完全被葡萄酒香盖住了,辛棠闻不出来。

    “闻不出来也没关系,”嬴欢歪了歪头,稍稍低头,贴着辛棠的嘴唇道“你可以尝尝。”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嬴欢的嘴唇很烫,像是要把他整个点燃了。

    辛棠迷迷糊糊的,好像真的尝到了酸酸甜甜的苹果味。

    嬴欢适时地放开了辛棠,喝下了第三杯酒。

    “君度酒,也是果酒的一种,浓烈而温和,清凉却温暖,苦涩带甘甜,很独特的一款酒。”

    辛棠形容不出来君度酒的味道,只觉得,确实如嬴欢所说,很独特,从闻到再到香味挤进气管、肺里,每一秒的感受都不同。

    他好像也有点醉了,看到的嬴欢变得不再清晰。

    而嬴欢,尽管眼神已经迷离得像是笼罩了一层浓雾,还能口齿清晰地介绍每一种酒的特点,第四种酒是香料味厚重的金酒,第五种酒是第一次闻到的龙舌兰味的zca,第六种酒是辛辣刺激的威士忌。

    他将酒香吐给辛棠,让辛棠从他口腔中汲取酒精残液。

    到后来,六种酒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辛棠却清晰地记得嬴欢喝完每种酒对他说第一句话时,浓烈而独特的香味。

    当嬴欢含了一口酒,俯身亲过来时,微凉的酒液顺着唇缝渗入,清冽的葡萄香味瞬间盈满他的口腔。

    “白兰地”

    这是白兰地,我特意为你选的在辛棠脑中,似乎有这样一道声音突然出现。

    但随即,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因为嬴欢贴着他的嘴唇说了一句“你赢了”,而后突然掐住他的下巴,咬着他的唇瓣厮磨,把舌头探入他的嘴里肆意搅弄。

    当天晚上,辛棠依旧没能想起第三张照片代表了什么事情,但他很是意外地梦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梦的主角依旧是他和嬴欢,也是客厅这张桌子,他和嬴欢并排坐在一起,面前摆了一杯酒。

    “棠棠,这就只是一杯流动的液体而已,你闻闻,这是葡萄味的,对吗”

    “这是酒。”

    辛棠脸色苍白地强调,那表情,仿佛面前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一幅随时都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对,这是酒,这也仅仅是一杯酒而已。”

    “不,它很可怕,它会让人失去理智,把人变得不像一个人”

    “棠棠,一把水果刀也可以杀人,但在你用它杀人之前,它只是一把切水果的刀。”

    “可是可是”辛棠可是着,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的眼中蓄满泪水,从苍白的脸庞滚滚落下。

    嬴欢温柔地遮住辛棠的眼睛,“如果那么害怕,就先不要看它了。”

    辛棠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不行,嬴欢,我真的不行,我脑子里面都是他死去的样子我”

    “没关系的棠棠,你可以害怕,如果你不想继续下去,那我就停下来,好吗”

    “我想继续,可我没办法忘记”

    “好。”嬴欢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辛棠正想问他什么意思,不想一个字没能说出来,因为嬴欢突然吻住了他。

    这本来是嬴欢帮助他克服对酒的心理障碍的场景,却因为嬴欢的动作变得淫靡了起来,嬴欢不仅吻他,手也在他身上各处游走,熟练地挑逗他。

    辛棠几乎完全沉入情欲中,嬴欢却在这时推开了他。

    辛棠迷茫地睁开眼,只见嬴欢站了起来,坐到了他面前的桌上。

    嬴欢的衣襟已经被扯开了,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肌肉线条在明暗对比更为强烈的晚上显得格外流畅,蕴藏着男人的野性与爆发力。

    “你想吻我吗”嬴欢问道,缓缓流淌的声音像是海妖一般,充满令人迷乱的引诱。

    辛棠诚实地回答“想。”

    他甚至站起来,想继续亲吻嬴欢,但嬴欢抬腿踩在他腿间的位置,逼迫他坐了回去。

    嬴欢端起酒杯,酒香味瞬间荡开。

    “别”辛棠出生阻止,就连潮红的脸都因为嬴欢这个动作变得白了几分。

    但嬴欢不为所动,他手腕微微弯折,琥珀色的酒液砸落在他的锁骨上,顺着胸膛缓缓向下流淌。

    酒味倏地变得更加浓烈。

    辛棠脸色愈加白了两份,胸口却因为粗重的呼吸剧烈起伏。

    他厌恶酒的味道,因为那会让他联想起烂醉如泥的辛和、发酒疯的辛和、酒精中毒惨死旧楼中的辛和

    但他又不由自主被这样的嬴欢吸引,洁白如玉的皮肤被琥珀色的液体浸润,显出一种流淌的鲜活的色气,几乎烧灭他的理智。

    “现在呢你想吻我吗”嬴欢笑着问道。

    辛棠艰难地摇头,“我不知道”

    嬴欢身体微微后仰,右手拂过胸膛,沾了一些酒渍,问道“因为这个吗”

    辛棠一直认为,如果嬴欢想要引诱什么人,没有人能扛得住的。

    现在他自己成为了被引诱的对象,他如同他自己的想象一般,被勾得神志不清,胸口好像藏着一束火把,嬴欢一个眼神,就能让它熊熊燃烧起来。

    “是。”他听到自己的嗓音已经干涩得不像话。

    嬴欢伸出艶红的舌尖,扫去指尖的酒渍,“你不喜欢吗这是白兰地,我特意为你选的,你仔细闻一闻,闻到葡萄味了吗”

    某一刻,辛棠好像真的忽视了酒味,闻到了浓郁的成熟的葡萄香味,那样烂熟的葡萄,好像捏一下就会流出汁水。

    他盯着嬴欢饱满莹润的唇,缓缓答道“我闻到了。”

    “那你、想要尝尝吗”

    这一次,辛棠犹豫的时间变得短暂,“想。”

    他们在浓郁的酒香中纠缠在一起,后来,他甚至疯狂地同意了嬴欢将酒灌进了他的身体。

    从此以后,他闻到酒,也许想到的将不再是惨烈的死亡现场,而是他和嬴欢的这一个夜晚。

    次日清晨,辛棠醒来,意识到他的底裤似乎有点濡湿,某处甚至还精神抖擞地抵着嬴欢时,脸色异常精彩。

    天色已经不早了,大概嬴欢还在宿醉中,才会睡到现在。

    辛棠想偷偷摸摸挪开去卫生间处理一下,但想要不惊醒睡眠向来浅的嬴欢,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嬴欢很快也意识到了辛棠尴尬的状况,他禁锢住辛棠的腰,问道“这是什么特殊的叫醒服务吗”

    辛棠反对无效,以“身”作则,彻底将嬴欢从宿醉中叫醒了。

    这样一闹,迟到是无法避免了,嬴欢本来已经打算好今天不出去了,没想到一通紧急电话打来,他不得不赶去公司。

    这倒是让辛棠松了口气,因为他真的很好奇黄姨今天会给他带来什么信息。

    黄姨今天来得比往常迟一些,她的脸色也格外憔悴,眼周青黑,眼中布满红血丝,眼睛仿佛一对干涩的正在风化的石子,风一吹,就要散了。

    辛棠的好心情戛然而止,他可以预想到,事情一定出现了什么不好的变故。

    “黄姨,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黄姨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家里出了一点事。”

    “你家里到底有什么事真的不需要休息几天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不用休息。”

    黄姨苦涩地想到,嬴欢不会放过她的,除非她死,否则不可能从这个漩涡逃出去,可她还不能死

    “那昨天”

    黄姨拿出一张纸递给辛棠,这是她昨天和辛棠商量好的交接方式,每天都进卫生间说悄悄话未免显得太刻意,所以他们商量好用纸张的方式传递信息。

    其实,什么方式都无所谓。

    黄姨想起昨天她和嬴欢的对话,一时之间,心里更加荒凉。

    昨天,黄姨被嬴欢堵在心理诊所门口,黄姨没办法,只能把她和辛棠的计划如实说了。

    嬴欢听完后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柔声问黄姨“你看,棠棠还是爱我的对吗”

    黄姨想说“这不是出于爱,而是出于愧疚,是你骗了他”

    但她没有勇气这样说,她知道这势必会引起嬴欢的愤怒,所以她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回避了这个问题。

    好在嬴欢并不需要黄姨的回答,他继续道“心理医生说了什么也说给我这个患者听听吧,我也想知道,我还有没有救。”

    没救了。

    心理医生的回答是没救了。注2

    精神疾病其实是一种很糟糕的体验,因为认知和行为无法统一,这会让他们产生一种分裂的认知障碍,从而陷入自我厌恶的漩涡。

    但当一个患者主动选择停药,意味着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发病时期的障碍行为,他彻底接受了自己成为一个疯子,那么,谁也救不了他了。

    “我无药可救了吗”嬴欢歪了歪头,连短暂的迷茫都不曾有过,或许他自己早已经认识到并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样的话,对棠棠来说有点太残忍了,你觉得呢”

    “黄姨黄姨你在想什么”

    辛棠的声音把黄姨的思绪拉了回来。

    黄姨低头一看,原来是辛棠想要接过她手里的纸,她刚才走神了,没有松手。

    她不想把这张纸给辛棠,她多么想把这张纸撕得粉碎,然后告诉辛棠这是假的,这是嬴欢要她带来的,不要走进嬴欢的陷阱

    辛棠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狐疑地问道“黄姨,你到底怎么了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黄姨脑中再次闪过嬴欢那双冰冷的眼睛,一个哆嗦,松开了手“没、没有”

    辛棠已经习惯了黄姨的神神叨叨,又急着看黄姨带来的纸,便没再继续问。

    他看到纸上的内容,心倒是渐渐落了下来。

    因为心理医生说,患者确实会出现厌恶治疗的行为,这个时候,更需要家人的信任和理解,要耐心地陪伴患者从这种逆反情绪里走出来,同时,想办法让患者持续服药,这样能更好地帮助患者尽快地控制住情绪。

    专注于纸上文字的辛棠并未注意到,黄姨佝偻着背躲进厨房,哭得眼睛干涩,几乎要流出血来。

    她不想这样的,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还有一个生病的儿子要照顾,她死了没关系,她儿子怎么办

    如果她不接受嬴欢施与的惩罚,嬴欢就要丧心病狂地把账算在她儿子的头上,她还能怎么办

    嬴欢说得对,她确实过分心软又优柔寡断,做错的事情,她还会再次做错。

    她再一次,成为了嬴欢的帮凶。

    作者有话要说  注1酒的描述来自百度

    注2我乱说的,生病了一定要去看正规的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