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谢谢你。”
早读前, 白衣少女主动来到教室角落,面色微红地向她道谢。
“举、举手之劳。”鬼俪被堵住时,感觉自己比对方还紧张, 说话都开始不利索。
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才勉强恢复镇定。
其实她昨天故作潇洒地一走了之后,立即开始后悔万一再有其他种鬼的人出现怎么办还有, 她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跟对方好好就之前的事情道歉, 结果被她白白浪费掉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偷偷绕回去, 确认一下对方的情况。说来好笑, 这是她头一次不为“杀戮”目的的跟随。
“你之前有遇到过别的竞争者吗”她决定聊点别的缓解一下尴尬。
“竞争者”神盈眨了眨眼睛, 语气夹杂着疑惑与不解,“那是什么”
“就是昨天的人”
“他不是路边的小混混吗”
鬼俪不禁一愣, 这种古怪的感觉在听到对方感谢她带其离开后更甚难道她们经历的是两个不同版本的事件
但不管怎样,她与神盈的关系算是修复得七七八八。
而疑问也在晚上回家后与养父母的交流中得到解答。
“在没有觉醒能力前,公司会尽可能抹去有关灵异事件的印象,以防实验体走向不可控。当然, 记忆清除不是绝对的, 偶尔也会有所遗漏。”
“清除记忆”
“对啊,”养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在没有种鬼前, 自己是个正常人吧”
鬼俪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几乎同时,她脑海里闪过无数细思极恐的片段, 排在最前面的, 俨然是对这个“公司”近乎恐惧的忌惮修改记忆, 制造真人试验品、招来鬼魂还有什么是它做不到的
“无所不能”, 未免太过可怕。
一周后,班主任心血来潮开始搞差生帮扶计划,大规模换座位。她意外看到神盈成为了她的新同桌,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离她那么近的人。
很显然,她是“被帮扶”的那一个。
不过也没什么所谓,至少她并不讨厌这个结果,心中甚至隐隐还对接下来的生活有所期待这好像是她头一次对某件事产生积极的情绪。
真正接触一段时间以后,她发现神盈不像她以前认为的那样高高在上、让人很有距离感,相反,竟然觉得她还挺可爱的。
比如那股认真得近乎执拗的劲,做什么事情都要力求完美,以至于经常钻牛角尖。而且她心无旁骛的时候,待人接物都会表现得相当冷淡。
但这并不怎么影响她在班里的人缘。每每到课间休息,总会时不时有同学来找她聊天,男女都有。加上她还是班长,经常要去老师办公室,大部分时间不在座位上。
所以鬼俪与她相处的时间十分有限。
课堂上又不能交头接耳。听到无聊处,她只能悄悄偏过头,盯着少女明丽的侧脸发呆。
鬼俪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种时候。她以为自己向来孤僻惯了,有没有同桌无所谓,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不是没有社交需求,她就只想与神盈说话。
一定是因为同是实验体的缘故,她赶忙在心里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好在,聊天的时机总算被她等到了月考试卷下发,她光荣的成为倒数几名。
“这些题老师上课讲过很多遍,你但凡听一次,也不至于做错呀”
鬼俪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像挨训的小学生。
她也不知道上课时为什么总是走神,毫无疑问,心思几乎都跑对方身上去了。
“我再给你讲一遍吧。”神盈见她一言不发,以为自己说话有些重,连忙放柔语气,把卷子铺开摊在她面前,“第一题所用的公式是”
两人离得很近,鬼俪隐约可以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带点清香的甜。
没来由的,她想起自己右脸上狰狞可怖的伤疤,还有其他同学避之不及的厌恶眼神。
对方难道不会对此感到害怕吗
没忍住,她居然将这话直接问了出来。
“害怕怎么会呢。”
在她呆呆的目光中,神盈出乎预料地伸出手,轻轻抚过那些蛛网般的暗纹。温暖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顷刻间席卷向四肢百骸,让脸颊也变得滚烫。
一瞬间,她的耳边只剩下少女温柔的声音
“正因为如此,你才与别人不同。”
心脏传来陌生又剧烈的悸动。鬼俪怔怔看着她,一时竟忘记了言语。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垂下眼帘,笑容里溢出几分独属于少女的羞涩,“其实我目睹了大部分嗯,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我也有那种力量,在地狱还是天堂又有什么区别。”
从那时起,她就很想接近这个看上去并不好惹的女孩子。
仿佛一个诱人的谜团,明知危险,仍然想揭开谜底。
或许,在这个过程中,也掺杂了几分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思。
“咳,不说这些啦,继续讲题。”神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饰性地清清嗓子,面上又恢复严肃之色。
配合着她略微闪躲的目光,怎么看都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鬼俪不自觉地勾起唇角。这是她种鬼以来,头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命运对她虽有诸多不公,却没残忍地把最后一丝光亮也掩去。
她还是幸运的,甚至有点太幸运了。
那些被欺骗、被折磨的阴影似乎都在对方柔软的语调里变得不再重要,像云朵一样徐徐散去,不留一丝痕迹。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成为众多“竞争者”中的唯一胜者,挣扎着活下去。
等到解开厄运之后,说不定她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呢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渴望活着。
希望的种子争先恐后在荒芜的心底发芽。她望着认真翻看试卷的白衣少女,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灼热。
她想在有对方的世界里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