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在徐安宜惯来冷淡的眼中燃烧起来,他静静地看着对面的顾和宜。
顾和宜恍若天上的明月,温柔如银辉笼罩漆黑的大地,天神一般降临。他镇定从容,微微一笑“世子所言,我接受了。”
徐安宜眼中闪着从未有过的倔强,顾和宜越笑,他越厌恶。
前世顾和宜与景欢和离,累得景家满门落入困境中,既然不喜欢,就不该再度来招惹。
众人呆若木鸡,就连气势不善的王妃都跟着哑口无言。
安王眼中多了一股欣慰,少年的热情如火焰,可见对景欢是一片真心,至于后事,就让顾侍郎自己收拾。
他出来要打圆场,儿子拦住他,“就算你入赘,你与景欢也不适合。景欢性子天真良善,顾公子心思太深,夫妻没有心契,婚后必然不顺。世子不如去娶你的表妹。”
顾和宜清淡如水的眸子里终于漾过一阵不悦,“世子何必牵扯旁人。”
“春木。”徐安宜面色沉沉,抵唇轻轻咳嗽一声,唇角都跟着失去了血色,“请顾公子离开王府。”
“世子。”安王终于出声,面带阴郁。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徐安宜挺直脊背,如朗朗清风,“她是儿子带进王府的,何去何从,儿子做主。”
话说完,徐安宜猛地咳嗽一声,撕心裂开的疼在心口绽开,整个人晕了过去。
今年春日雨水多,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屋顶上。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雨声,锦帐外的少女长长叹出一口气,她小心离开锦帐,朝里面看了一眼。
世子还在睡,已经睡两日,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的脸色暗淡不说,唇角始终没有血色,如同白纸,静静地躺在榻上。
景欢将锦帐拉开,想让世子的呼吸顺畅些,雨点敲着窗户,让人心口始终轻松不起来。
一整个晌午,云欢小榭内都是死寂沉沉,王妃来看过一次,哭了一回,被外间的管事请走了。
景欢毛遂自荐来照顾世子,从早上都现在,都是心不在焉。
到了下午的时候,太子领着福安公主来探望。
满室药香,白衣青年毫无血色,黑发落在枕畔,羸弱不堪。再观景欢,脸色同样不好,下颚窄小,香腮似雪,眸色清澈掬着凉星。
福安瞧着她,唇角蠕动了下,在太子去看徐安宜的时候悄悄拉着景欢问话“我送你的礼,你可满意”
景欢闷闷不乐,随口道“殿下所赐,甚为喜欢。”
福安纳闷了,景欢神色最是正经不过了,难不成真的喜欢帐中香
小姑娘不过十五六岁,恰是花骨朵盛开的年岁,青涩如枝头上的果子,福安勾了勾唇角,小姑娘看着青涩,实则非也。
她笑了笑,也不问了,反而说起顾家公子,“都道景家姑娘容貌倾城,叫那顾家公子入赘也要同你在一起,旁人都道是你手段了得,我却认为顾公子眼光独到。”
景欢容貌在京城内是数一数二的,从不出门,藏于闺阁中,这下被顾和宜桶了出去,人人都知晓景家姑娘容貌媚人。
太子闻言,也转首端详小姑娘,景欢容貌中透着年少天真,拧眉时多了一股老成,却挡不住昳丽风采。
世人常说福安明艳,可在她面前,福安身上看不到亮点。
不过,这样的小姑娘早就被徐安宜收入囊中了,旁人觊觎不得。
比如自取其辱的顾和宜。
简单探望后,太子领着福安公主离开了,临走前,公主悄悄问景欢“那日你怎地一下子就察觉出帐中香”
景欢低眉,“我喜爱调香。”
公主眼前一亮,难怪她得了帐中香而无动于衷。公主捂唇笑了,景欢茫然不解。
福安公主走了,太子领着她一道,两人出入形影不离,在外人眼中并无不妥。
景欢察觉不可告人的秘密,兄妹也可以互相喜欢吗
不能
景欢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之事,不能多想,她捂着自己的眼睛,回头去看汤药。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日,到辰时的时候,徐安宜幽幽醒来,榻前并没有小姑娘的踪影。
小姑娘已及笄成人,入夜后就已离开,榻前只有春木和几个伺候的婢女。
徐安宜眼内一片深邃,长久的梦让他不舒服,梦里的天下大乱,尸骨遍地,山河破碎。景欢在弄死齐王后,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春木”他的心口骤然疼了起来,眼前光色陡然黯淡下来。
“阿舅,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让徐安宜浑身颤抖,他抬首,却见春木,心里骤然失落,“九姑娘呢”
春木疑惑世子为何醒来就问九姑娘,“回去了,天色入黑时候回去了,说明日再来。”
“没事了。”徐安宜浑身松展开。
春木继续说道“太子来了,就看了您一眼,留了些补品,就走了,倒是福安公主与九姑娘悄悄说了些话。”
徐安宜阖眸,呼吸不顺,“不用去管太子,齐王这几日做什么”
“齐王去京郊巡视春耕,倒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春耕”徐安宜蓦地睁开眼睛,往年都是太子去巡视春耕,今年竟给了齐王,可见皇帝心中对太子不满了。
他倒吸一口冷气,扶着春木的手坐起来,漫不经心地看向外间的天色。
至天亮,好像要很久
天亮的时候,雨终于停了,院子里的婢女都清扫积水,将被风吹落的枝叶捡起来。
雨后的天空很美,碧空如洗,就像被洗涤过,甚为清明。
景欢踩着轻快的步子踏入云欢小榭,隔得老远就听到她的笑声,小榭内的氛围跟着变了。
躺在躺椅上的徐安宜将手中的情报一封一封丢入炭盆里,等景欢进来的时候,恰好都烧成一团灰烬。
他依旧是病得无所事事的安王世子。
“阿舅,你醒了,我高兴坏了。”小姑娘像是彩虹,凌驾在云欢小榭上空,用自己的明艳照亮众人。
徐安宜面色冷漠,手拂过火焰上,炙热的火都没有让他改变神色,景欢走到他跟前,“阿舅,你感觉怎么样”
言闭,景欢眼中闪过茫然,世子的头顶上冒着蓝色的泡泡。
世子动了权欲。
景欢看向炭盆里,里面有纸张的灰烬,她盯着去看,徐安宜冷着脸轻咳一声,“来做甚”
“我新研制一种药香,对阿舅身子有好处。”景欢回过神来,男儿志在朝堂,是好事
她眯着眼睛,朝着世子露出贝齿,明艳若火。
徐安宜脸色骤然红若晚霞,不自觉地撇开眼神,“你倒是闲得很。”
“阿舅心情不好,当我不存在就好了。”景欢识趣,从带来的填漆小盒子里取出一块香饼,用镊子夹住,轻轻放到香炉中。
登时间,药香四溢,徐安宜感觉整个人呼吸顺畅不少。
景欢早就凑至他面前,“阿舅,你感觉可好”
病了一场后,徐安宜消瘦不少,整个人躺在躺椅上也没有多少分量,原本阴沉的眸子里更是漾着深渊的气息。
景欢不同,今日穿着一身樱草色的百褶裙,裙摆逶迤落地,行动间,微风漾过,荡起温柔。
“阿舅,我带你出去走动可好。”她关切道,言罢,拿手戳着世子的眉眼,“我不嫁他就是了,你何苦病一场。”
徐安宜不耐,拍开她的小手,“你又想什么幺蛾子。”
景欢站了起来,裙摆处的花纹随着她纤细的腰肢而轻轻摆动,自顾自说道“阿舅心情不好,我们出去踏青,你的身子就会好很多,我保证,不会在你面前再提顾和宜。”
不就是一男人,她不要了,也不惦记。
其实,她也不是惦记,只是顾和宜的家势对景家有利罢了。
徐安宜听到顾和宜三字,下颚绷紧不说,浑身凝着一层神鬼莫近的戾气,可景欢转身看他的时候,他立即收敛身上的戾气,冷淡道“去何处”
“阿舅想去何处就去何处,对了,不如阿舅带我去看看哪家儿郎给我做赘婿。”景欢脑门一热。
她的目光烫得厉害,少女怀春,徐安宜却是冷了脸色,“小小年岁,就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景欢撇嘴,不敢回话,但见他头顶上的泡泡只多不少后,也不再担忧,转身走了。
“阿舅生气,我就不叨扰了。”
徐安宜眼内的光骤然黯淡下来,“景欢,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婿。”
景欢脚步顿住,小脸粉妍,眼中流淌着光,更像三月天初绽开的桃花,灼灼艳丽,“自然好看的。”
像顾和宜那样好看就行了。
徐安宜直起身子,脊背挺直如松,身姿岿然不动,与她四目相对。
不知怎地,景欢脸色一烫,鬼使神差地开口“像您这么好看也是可以的。”
徐安宜冷笑,“以貌取人,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景欢不高兴了,鼓起勇气瞪着他,“貌美养眼,您若觉得貌美不好,您就拿刀划伤自己的脸,我觉得顾公子品性不好,好歹长得好看,还甘愿给我做赘婿呢。”
少女一生气,唇角尤为艳丽,更是漾着嗤笑的弧度。
徐安宜也是一惊,面团捏的人也会生气。
气氛骤然冷了下来,徐安宜压根不知道怎么哄人。
两人干巴巴地对视一眼后,徐安宜脸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