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景明是这样一种人,他就像永不凋零的松,在万物凋敝时的冬季里,清凌凌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带着疏离、冷漠,可偏偏又生了张俊逸漂亮的脸,瞧着便像话本子里的薄情男人。
可谁也不知道,原来这样看起来“薄情”的男人,实际上在动情时,那向来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真实面孔逐渐撕去薄情伪装,化身为一个狂野的原始兽类,仿佛下一秒就能跳起来将猎物撕咬啃噬。
他把他所有的热都给了你,冰冷藏起来。
这是一份独有的,只属于苏玥能见到的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份热烈她很喜欢,甚至想永远藏起来,
谁说只有男人拥有占有欲,女人同样也有。
苏玥艰难地挣脱掉乔景明的怀抱,终于得以进入浴室洗澡,没想到出来后猝不及防被守在门口的男人堵住去路。
“怎么了”
乔景明毫无征兆地把拳头伸到她面前。
看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合在一起,苏玥满头雾水。
“这什么”
他把拳头换了个方向,手心往上,而后慢慢摊开,几粒圆溜溜的黑色小粒儿,出现在苏玥眼前。
“这什么啊”苏玥扣上外套扣子,就着他的手往小圆粒戳了戳,硬硬的,表面有凹凸不平的纹路,被他掌心温度闷地滚烫。
乔景明垂头,就撞上她好奇的目光,遂勾唇笑了笑。
“花种子。”
“花种子”苏玥好奇打量,这圆溜溜黑黑的种子是什么种子,她好像没见过。
准确来说,末世根本没多少人会种花,也没闲工夫和情调种植花卉,所以她不但不知道这是花种子,更不知道这小小的,圆乎乎的一粒粒居然是种子
“胭脂花,听过吗”
“嗯”苏玥想了想,随即摇头“没有。”
胭脂花这样的大众花卉其实不论农村或者城里人,大多数都是见过的,苏玥以前是资本家的大小姐,见多识广,不认识胭脂花就说不过去了。
不过问题不大。
“直接放土里,浇点水,它自己就能长。”
“这么好养”她惊讶,眨了眨眼,细密的长睫如小扇,仿佛出生自带的一条眼线,好看到他屏住了呼吸。
又想吻她了
“咳”克制克制。
他深呼吸,又把手心翻转过来,小黑圆粒统统倒入她手掌。
指尖无意触及她的掌心,温温热热的一条痕迹,如绒羽般撩过心上。
苏玥欢喜接过,用指腹细细摩挲起胭脂花种子,表面有点粗糙,手感却不错,没想到这小东西居然给水就能活。
很快,她乐颠颠攥紧种子跑到阳台,那里有一盆装着泥土没种东西的盆栽。
乔景明从他的工具包里掏出一把扳手当铲子,苏玥接过后在泥里铲开一只小洞,把花种子全倒了下去。
一共八粒。
“多了,放两三粒就够。”其实一两粒也问题不大,这盆小,种子放多了挤。
苏玥又捡了五颗出来,抬头含笑望向他“怎么样,行了吧”
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他眸光闪烁“可以。”
苏玥继续蹲在花盆前打量黑泥土“这个胭脂花到底长什么样,好看吗,什么颜色”
乔景明的声音又从头顶传下“好看,紫色的。”
“哇,我挺喜欢紫色的。”
苏玥戳了戳手心小黑粒,不禁期待着人生收到的第一盆花长大的模样。
于是未来的一段时间,苏玥每日多了份任务,那就是到阳台给胭脂花浇水,顺便观察它的生长情况。
还真别说,这小东西瞧着小小黑黑的一粒,没想到长起来这么快,仅仅过了一周,就抽出了嫩芽,她不禁愈发期待起来,这个用爱浇灌的胭脂花最后到底是什么漂亮模样。
话题拉回来,苏玥激动地起身献给男人一个深吻,奖励他这么有情调,居然还特意不知去哪儿给自己弄了花种子。
也算这段时间没白。
乔景明收紧掐在她腰间的手掌,加深这个甜蜜的吻。
然后就是无穷无尽难以停止的耳鬓厮磨。
苏玥有点后悔了,以后不能用吻来奖励这男人,实在是不知餍足
她的唇麻了呜呜呜
近日,鹿城自南向北出现出现雷雨天气,请广大市民们出行注意安全
收音机里播送着今日天气预报,苏玥边吃早饭,边对老太太嘱咐。
“婆婆,最近雷雨天气,你少出点门。”
老太太听话地点了点头,饭后苏玥准备上班去,乔景明已经洗好碗站在门口等她,苏玥拿了包便挽着男人的胳膊一块儿下楼。
二月中旬,初春降临,温度仍然未升,苏玥裹着厚实的棉袄往华侨商店赶。
路上抱着乔景明,一路走来倒也不觉得多冷。
下车后,趁着没人短暂地拥抱一下,便依依不舍地道别。
不过在看见男人眸中比她更深的不舍之情,苏玥又觉得上班时间没那么难熬,至少还有个人那么惦记着她。
年初的华侨商店顾客少,苏玥得了个清闲,正好没人愿意找她唠嗑,干脆乐得清净自己待着练习绘画。
经过一个多月的练习,她的基础已经完全恢复了穿越前的水准,打算下班后去趟书店买几本设计的专业书籍开始练专业内容。
在一个就是,今天早晨把买菜钱给乔景明的时候,她发现年前换的钱票不够用了,看来买书的时候还得顺带去粮食换钱。
下班后,苏玥叮嘱乔景明做完饭就回家,把菜在热在锅里,她出去有点事,等会儿回来后再吃。
“你要出门做什么”
“有点事,不方便说,反正你做完饭就回家吧,今天不留你吃了。”
苏玥回家后换了身极其朴素的,平常基本上就没见到她穿过的衣裳,乔景明表示疑惑,苏玥却不再解释,拎上一只不大不小的布包就出门去了。
男人长叹一声,看着苏玥越走越远的背影,暗道本来还想拉着人温存温存的,这小妮子
说来也好笑,在一起前一直都是苏玥黏糊他,在一起后反而变成了他患得患失,隔几个小时不见就觉得想地发慌。
果然被她拿捏住了吗。
苏玥今儿个在电子厂职工家属楼附近卖粮,先躲在巷子里乔装一番,用炭笔划在手心沾点灰,再抹到脸上各个部位,看起来就就像刚从农村来的脏丫头,最后裹上头巾,只剩一只水灵灵的眼睛露在外边。
这下安全了。
她先在筒子楼附近晃悠了一圈,确认安全了才进去搜寻目标。
大概晃悠了两个小时,卖出了八十来斤细粮,包括但不限于干面条,玉米面,糯米粉,面粉肉票副食票二十来张,足够她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
眼见着天渐渐黑沉了下来,苏玥不再逗留,打算过段时间等票花光了再出来卖。
临近下午六点时,乌云汇集在穹顶一片天,刚下班,淅淅沥沥的小雨就往她脸上一顿洒。
苏玥把布袋顶在头顶快速往家跑,可饶是她速度快,却也赶不上小雨转暴雨的速度。
跑到一半,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苏玥喘息着,好不容易穿进巷子进了小院儿,才发现变成落汤鸡的不止她一个。
这年头大家家里少有收音机,所以还真没人晓得好好的艳阳天会下雨,又正好赶上下班高峰期,职工们几乎全是顶着大雨跑回来的。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烧壶热水洗洗头洗个澡就行了。
苏玥其实也没当回事,上楼拿了毛巾擦拭头发,擦到一半就觉得不对劲了。
老太太怎么还没回来
下雨了她应该知道躲雨吧
不行,不太放心那小老太太,还是出门找一找吧。
这样想着,手上动作快了几分。
刚擦完,苏玥掏出一只黑色雨伞,就听一阵咚咚咚的拍门声。
她以为是老太太回来了,但听声音还纳闷着婆婆力气咋这么大,拍门的动静响得她脑仁疼。
可门一打开,外面站着一个穿粗布还带补丁衣裳的女孩,大概十来岁模样,扎着两只水光滑溜的花辫,脸上全是雨珠。
“你是”
女孩满眼焦急,边喘息着边急切喊道“姐姐,张婆婆摔倒了,我爸爸背她去医院了,他让我找你去医院”
苏玥大惊“婆婆摔倒了”
这下再不容迟疑,苏玥捏紧伞就跑出了门,刚跑到楼梯口才想起来还没问地址。
她停下脚步,小女孩赶了上来。
“你爸爸在哪个医院”
“西山医院”小女孩说。
西山医院是城南百汇街隔壁一家综合性小医院,附近居民生了小病都会选择去那里,大病才去市中心医院。
不算远,走路大概二十来分钟。
苏玥知道那个医院,冲下楼直接就往小院外狂奔,也顾不上后面的小女孩。
邻居们只觉得一阵风吹过,一道残影划过眼尾,人就跑没了。
周燕燕在后面跑着,连把伞都没有,就这么淋着雨追了上去。
包文军和高红斌刚从厂子里跑回来,整个人浑身都泡在了水里,谁知一进院门,就瞧见狂奔出去的苏玥,还有周燕燕在后面追。
包文军一只手横过去,拉住了她的胳膊。
“燕燕,你追啥呢,刚刚那不是苏玥吗,她急急忙忙的要去哪”
听见动静,邻居们也好奇打量着女孩。
周燕燕焦急地挣脱包文军的禁锢“张婆婆摔倒了现在在西山医院呢”
说罢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包文军与高红斌对视一眼,进屋抄起两把伞就追了上去。
苏玥赶到医院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还没出来,也不知道伤得严不严重。
送她来的是小院儿里住走廊最里边的那户人家,周燕燕的父亲周骆光。
两口子一个是代课老师,一个是正式老师。
这年头老师待遇不好,社会地位不高,两人家庭条件格外困难,工资也只是足够维持生计。
苏玥刚搬来的时候这户人家正好回乡下探亲去了,分糖的时候就不在,一直到现在她都住了半年,愣是没接触过。
不过今天多亏了他,要不然婆婆怕是死在大街上也没人知道。
苏玥道了谢,跟他一块儿在手术室外等着。
将将过了五六分钟,包文军和高红斌带着周燕燕赶了过来。
“老太太没事吧”
“你们怎么来了”苏玥一抬头就瞧见了气喘吁吁的三人。
周燕燕跑到周骆光身前握住他的手,怯怯地打量周围几人。
“老太太咋样,没啥事吧”高红斌拧着眉,问她。
两人身上的厂服都没来得及换,虽然撑了伞,但雨势过大,身上被淋地湿哒哒,整条走廊都是几人奔跑而来留下的水渍,有些滑,稍不注意容易摔倒。
“还在手术室,我也不清楚怎么样了。”
两个男人点点头,跟着苏玥坐在门口等。
“你们俩怎么来了”想了想,苏玥还是问了出来。
“这不是刚回家吗,就看见你匆匆忙忙地跑出去,还以为出事了呢,就拉周燕燕问了问,说是老太太摔倒送医院来了,我们就过来看看情况。”高红斌看着苏玥,这样道。
“可不是嘛。”包文军附和地点头,胸膛喘地厉害“老太太身边没个亲人,咱这些邻居平常就得多关注着她是不”
“嗯,确实。”
七十年代人民大多淳朴热心,苏玥深有体会。
手术大概做了半个多小时,问题不大,没有出现骨折、骨裂,但伤到了内里,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苏玥连连道谢,几个男人也不禁松了口气。
老太太很快被护士推了出来,送到病房修养,大概需要住院两三天观察情况,如果没有异样就可以出院回家静养。
推出来的时候老太太还在睡觉,苏玥见没什么大问题便让他们先回家。
“这里有我照看就行了,你们先回去吧。”
“你一个女人家照看得过来吗我跟红斌陪你一起。”
高红斌也如是点头“骆光叔,你先带着燕燕回家吧,这里有我们。”
周骆光看了眼安睡的张莲花,躬腰点点头“诶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到时候老太太回家了记得报个平安。”
“行。”
包文军把两人送出了病房,苏玥出门准备找个地方给老太太买点营养晚餐,医院有食堂,但需要粮票,她还得先回家拿钱,刚才出来地急,包都还在家里。
“麻烦你们帮忙照看着,我出去买点吃的。”
包文军一声答应梗在喉口,高红斌抢先一步站起身“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得先回家一趟呢。”
“回家干啥”他不解。
“我钱和票还在家里,我得回去拿,要不然没法买吃的。”
“那我跟你一起。”高红斌说着就要跟着她一块儿出门。“文军好好看着老太太”
包文军笑得露出口大白牙“好嘞你们俩慢慢走,别太快,小心摔了”
“知道。”
苏玥无奈,任由高红斌跟着自己往家赶。
外面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路上积水多,走快了裤腿上回卷起不少脏污的水渍。
苏玥撑着伞,边走边小心翼翼避开水坑,尽量走平滑的地方。
高红斌第一次跟苏玥单独一块儿,心情有些细微的紧张。
她走得很快,显然是急切要回家拿钱票,他本想开口聊点什么,看着她着急的侧脸,又不好意思说了。
还是先拿了钱给老太太买食物重要,以后有的是机会跟她说话。
即使一路沉默着,高红斌仍觉得有股说不明道不清的美好气息萦绕周身,苏玥周围的空气都是香甜的。
要是要是自己能再勇敢一些,说不定她就是自己的了,而不是便宜了乔景明。
高红斌谁也不恨,只恨自己那时懦弱,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回到院子,苏玥咚咚咚就上了楼,邻居们热切地拥上来询问老太太的情况,她没空搭理他们,抛下一句“有空再说”便上了楼。
高红斌跟了上去,回头对着大伙儿喊“老太太没啥事,需要住院几天,大家别担心了哈”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老太太七十多岁了,我还真怕摔一跤出点什么意外。”
“那可不,我大舅他老娘就是这么走的。”
“是呀,摔一跤人就没了,老年人可不得注意些”
乔景明五点钟的时候来到苏玥家,敲了敲门没人应,他便站在门口等了会儿。
直到半小时后,才等来了她。
“你怎么蹲外面,不是给你钥匙了吗”苏玥上楼时,乔景明正蹲在地上摆弄门口的废弃捧在,无聊地把盆栽里的杂草都拔了个一干二净。
这年头没有手机不好通知,真一点也不方便。
高红斌在后面一听,咯噔一声,苏玥居然已经把家里钥匙给了乔景明,这关系是得多好
乔景明收回落在高红斌身上的视线,道“钥匙忘在家里了。”
“行吧。”看来今天可能有点水逆,就连向来仔细的乔景明也能把钥匙忘家里。
两人一同进了屋,楼梯口站着的高红斌跨步上前,眉目紧拧注视着乔景明。
乔景明不喜欢那男人,更何况他们还是情敌,就更不可能喜欢地起来了。
“他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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