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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 人生如花火
    “你这几天遇到什么了吗”狂死郎一边调电视频道一边问,“看起来情绪不太好。”

    松阳没吭声,开始反思自己的面部表情管理,结论是他一直站在黑暗里,所以没有什么管理可言。

    “啊,倒也没外露得那么明显。但我毕竟是个牛郎,判断情绪是基本功。”狂死郎笑着说了一句,“要么来看点好玩的啊宠物大赛。”

    松阳没什么兴趣地瞥了一眼,然后目光凝固。

    银时,桂,你们两个真的很不用担心,你们到底在搞什么,还有那个生物是什么。

    顺便银时你真的去养狛神了吗你到底怎么回事

    松阳眼睁睁地看着剧情在老同学互殴中突然掐断,世界观再次被洗了一遍。

    他知道银时这孩子喜欢装得不靠谱,但是这也太

    太不靠谱了点。

    顺便为什么他们的目标居然是豪华大奖,他们很缺钱吗。桂要攘夷倒是可以理解,银时银时也在和桂一起攘夷吗

    这么一想,松阳的模式立刻从吐槽切换到了老妈子。那是他带大的孩子,一想到他们缺钱用,他就放心不下。无论如何还是给他们寄点直接交给附近的攘夷浪士可以吗所有攘夷浪士都归桂管吗

    还是先去调查一下吧。

    好歹是他,暗中接触一些底层浪士,给他们递个火点个烟,胡扯几句,还是没有多困难的。

    然后他就明白,攘夷浪士也有一堆派系,桂这一派算是相当强的,但是银时不在这派,银时在开万事屋,和他同在歌舞伎町,万事屋里还有一个天人一副眼镜和一条

    狛神。

    救命,为什么是狛神,他就算想偷偷把钱放在银时门槛上,都害怕被扑倒啊。

    绝对会惨遭定春袭击的松阳闭了闭眼,决定迂回。

    比如说,他可以先去银时的房东兼楼下,登势那边去逛逛。

    但是在那之前,狂死郎稍微拉了他一把“最近有祭典哦。听说将军会出席,要去看看吗”

    那当然不要。

    松阳确定过将军的姓名,在脑海里紧急搜索自己见没见过小将,结论是见过。小将绝对见过天道院的首领,虽然那时候小将还是个孩子,但万一对方记到现在呢。

    他可不想走在江户的街道上,享受着庆典的氛围,然后就被将军带走继续当狗说当狗好像有点贬义,但作为虚的工作本质上就是给幕府当狗吧。

    要么,当乌鸦也行。

    问题是他现在的体能好像无论是狗还是乌鸦都当不了,更可能被灭口。至于被谁灭口当然是被虚啊。

    他在别人的身体里重生,那他自己的身体里,虚肯定还存在,还在活动啊。

    真是令人头疼。

    “不去也好,”狂死郎总会在奇怪的时候奇怪的情报,“不少人在传激进浪士高杉会袭击庆典,所以都商量着不去呢。”

    “”松阳,“谁”

    晋助怎么也去攘夷了,所以说攘夷是正确选择吧,肯定有它的道理吧。

    “很有名的那个通缉犯,激进派攘夷浪士高杉晋助。”狂死郎敲定了他的猜想,“我记得赏金很高。”

    松阳“”

    不知为何,他的想法是“现在松下私塾真是身价倍增,银时你没跟上其他人的身价增幅速度啊”。

    有什么办法,不就是被通缉嘛,问题不大。当然,要是和他们作对的那一边势力小一点就更好了,这样更安全。

    “说起来,吉田先生有家人吗”狂死郎端详着他的表情,轻声询问,“感觉您一直都是一个人呢。没有朋友之类的吗”

    “没不,有。”原主当然是没有,但松阳还是这样回答,“以前有几个小孩子不过,他们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朋友。”

    有了作为“人类”可以栖身的巢穴,有了作为武士自己选择的国度。

    那么杀人的恶鬼最该做的,就是不再打扰他们。

    那么已经死去的幽灵最该做的,就是不要再一次牵扯他们。

    “这样啊。”狂死郎没有追问“你今年多大”,自顾自地岔开话题,“您最近是不是在调查些什么我觉得您好像在有意向浪士那边靠拢。”

    “是。”松阳简单地回答,“因为我自身的问题,随时都有可能突然被幕府追杀。”

    狂死郎“”

    “这么告诉我没问题”

    “我不认为这是可以掩饰的内容。如果你觉得我太过危险,你也可以随时让我走。我本来也不该向你隐瞒这种可能牵扯到你的事。”

    狂死郎忍不住转过头,仔仔细细地去看身边这个下班后一起在店里看电视的人。松阳面无表情时自带一种威慑力,别说和幕府有关,就算松阳忽然告诉他“其实我是将军的贴身护卫”这一类,他大概也会信。

    但那又如何呢。

    这里是歌舞伎町,鱼龙混杂,彼此牵扯,人总会忽然与特殊的事物扯上关系,因此获利,或是因此受罪。

    狂死郎只是笑了笑,耸肩道“那看来一起去庆典时,我得帮您盘一下头发。盘起来会更方便掩藏吧”

    长谷川无可奈何地缩了缩。

    作为离开入国管理局后就在不归路上一路狂奔的男人,他正试图趁着祭典赚点钱,于是搞了一个摊子,击中什么给什么明明是很正常的逻辑,偏偏遇上两个不正常的人,一边手持钢枪正对手表,一边毫不相让直指墨镜,两个未成年小鬼枪弹连发,而他只想赶紧逃亡。

    有什么办法,两个小孩子,也不能真的和他们较真啊。

    长谷川以一种银魂式的温柔包容着两个臭小鬼,同时努力环顾四周,试图找出一个脱身的办法。

    松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硬拉着挡刀的。

    “那边那位先生对,就是您,戴斗笠的这位来玩点什么吗,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救命我要死了”

    “哎呀,”松阳还没说话,狂死郎倒是立刻迎上去,“那就试试看吧嗯,这样吗这样握枪好,头发是我的了”

    长谷川“”

    他在手表墨镜衬衫乃至头发都惨遭掠夺的情况下艰难地望着松阳那边。

    “看起来大家玩得很开心呢。”作为这里唯一一个原著中没有丑角戏份的人,松阳忍不住叹了口气,稍微压低声线,让声音听起来有点怪异,目光却是温和的,“你们两个叫什么嗯,总之都很厉害。”

    冲田和神乐一起抬头看着他。

    冲田见过他一次,神乐也见过他一次。两个人合在一起,愣是没一个人认出他,毕竟对他们而言,他只是个过路的。

    “所以谁更厉害”神乐。

    “喂,你知道的吧,我肯定比她厉害的吧喂。”

    “嗯”松阳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那就用那个决胜吧。那个,”他指的是一只粉色的毛绒熊,熊离冲田更近,“谁先击中”

    他话音没落,冲田抬手一枪,毛绒玩具应声而下。

    “喂我还没动呢,这个不公平,不可以”神乐立刻要炸,“而且明明离他近”

    “确实啊。”松阳从长谷川手里接过毛绒熊,塞进神乐怀里,“那这个就是你的了。是你的奖品哦。”

    两个未成年大眼瞪小眼,一个赢了比赛一个拿了玩具,两边都觉得自己获得了胜出,互相冷哼一声,好歹没继续折腾长谷川。长谷川只觉得自己像捡回了一条命,含泪送走两个小鬼,这才趴在桌上喘息。

    狂死郎戳了戳他的脸,他立刻鼓起嘴,做出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

    “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不送点什么吗”

    “毛绒玩具,射中拿走。”长谷川才不宠着大人,“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来试试”狂死郎将枪交给松阳,“玩过这个吗嗯,这里瞄准然后这边扣扳机。”

    松阳端起枪,觉得自己像端着把弩。

    “对对,这里哎呀。”狂死郎一拉他的手,枪口诡异地偏了偏,正对上长谷川,开枪

    “啊,”好一会,松阳才对着满脸绝望的长谷川说,“那什么归我了”

    “我归你了,把我拿走,替我看店挣钱然后把钱给我”

    “唔,”松阳遗憾地摇头,“我家放不下这么大的玩偶。”

    “谁是玩偶啊我是可怜的玩偶摊老板啊”

    “所以麻烦玩偶你再留一会啦。”

    “都说了我是玩偶摊老板啊”长谷川无可奈何地爬起身,“怎么现在的人一个两个都这样,你们都是被银时传染的吗”

    还真没准。

    松阳默了默,对银时的人脉有了全新的认知。

    “你说银时吗”

    说话的不是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

    偏低沉的声线,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甚至杀意,突兀地出现在游戏摊侧,让人下意识感到警惕。松阳本能地握紧手中的枪,即使那是一把玩具枪。

    但是,这个声线很熟悉。

    也许和曾经不太一致,但都是那样,属于某一个男子的、他绝不会认错的声音。

    松阳放下枪,将手藏进袖内,这才抬起眼,借助斗笠的遮挡观察对方。那个人同样戴了不,那个不能说斗笠。偏向于僧人的天盖算了,反正作用是一致的,就叫斗笠吧。

    被松阳简单定性的高杉当然不可能无缝对接这种心思。他自己也不在意自己戴的这东西叫什么,只是站在那,看着刚被放下的枪。

    “怎么,”他的声音带着点慵懒,身形瘦削,也不算很高,本来应该没什么压迫力,却又偏偏每个字都带着刀锋般的敌意,“这么看着我,有事吗”

    松阳没吭声。

    高杉此时给他的感觉让他想起一些人。一些抬眼看他、对他破口大骂,却又只会在下一刻倒在他刀锋下的人。

    他们身上有太过一致的浓烈恨意。

    松阳不说话,其他两个人有点迷茫,而高杉又不肯再轻易张嘴,四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而松阳就在这沉默中观察高杉。

    绝对是那个孩子。就算不看脸也能认出,对方的气质变了很多,但有什么像是灵魂的轴一样的东西没有丝毫改变,依旧是分明地在那里,不容他人质疑。

    而晋助的感觉差不太多。

    他觉得对方是松阳和脸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只是在见到对方的一瞬间就觉得自己脑海里有根神经在尖叫,提醒他注意,告诉他对方的气质和他想的那个人有多像,催促他伸手。尤其是当看到对方简单解决两个小鬼之后,那种感觉就更强烈,更加难以忽视。

    可是。

    他吸了口气,脑海中有什么一跳一跳。

    对方没有回答他。是因为他的话语让对方感到冒犯因为他没有露脸,对方没有认出他或者

    其实他明白。就像银时那样,他们明白,真正的、最有可能的答案是,死去的人就是已经死去了,再怎么徒劳地试图在这个世界上找那个人的痕迹,都只能得到一片空虚。

    可他又到底不是银时。

    他不会放弃尝试,不能放弃挣扎,他沉在自己的过去里,拼命地追寻着哪怕一点可能性。就好像不会累也不会疼似的,拼命地驱动自己,一次次面对失望和现实,再一次次地把自己压回去。

    所以他不介意摘下某个路人的斗笠,确认对方是否是自己想的那个人。

    但是,这一次,正因为感觉实在是太像,他反而没办法直接动手。他站在那里,安静得像个亡灵,甚至带了一点沉默的帅气,其实心里慌得烟斗都快拿不稳了。

    太像了。

    只看脖颈,只看身形和气质,他就觉得自己正站在真正的松阳面前。理智告诉他他该去确认,而情感正在他脑子里和他数他做了多少错事,而这些事都严重得要命,只要松阳知道哪怕一件,他就多半会被逐出师门。

    越数,他就越不敢动。

    就像松阳没办法和他们说“我回来啦,我们去喝一杯吧”一样,他也没办法和松阳说“您回来啦,我要把幕府炸啦”。

    松阳在对方的目光里稍微低下头,将斗笠压了压。

    “听说将军会来近距离看烟花表演,”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专业的牛郎,“要是能见将军就好了啊。远远看一眼也行”

    “喂喂,攘夷浪士也会跟着来的哦。没准将军撤离了,你,咔嚓”长谷川装模作样地吓唬狂死郎,“说起来,我没见过你带来的这个呃,怎么称呼”

    狂死郎正要开口,松阳忽然借助摊位的遮挡,拉了拉他的袖口。

    “叶子。叫他叶子就行,是我的嗯,你知道,我们店,员工。”狂死郎满脸懂的都懂,“真是,我可是有面对攘夷浪士也能竭诚服务的职业素养,别怀疑我啊。”

    高杉“”

    他再一次将松阳从头打量到脚,再回到对方的斗笠上。

    “那个浪士就这几天在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的我记得赏金”

    “哎,您就只记得赏金吗”

    “真是,赏金很重要的,我真的很缺钱啊可怜可怜玩偶摊老板”

    松阳隔着两个人、一个游戏摊和两层斗笠追逐着高杉的目光。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确实预想过见到这孩子的情况,但是

    一碰到对方,真的这样面对面,做好的准备就从他脑海里漏了出去。

    其实他本来的打算是找个办法应付,然后离开,稍远点跟随,看看对方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可以依赖的朋友。但现在他们已经几乎是脸贴脸,而晋助肯定注意到了他。

    说点什么不,开口就会露馅吧

    “你,”高杉忽然低声道,“是新来这里的”

    松阳又拽了一下狂死郎的袖子,在他手心写了个“二十”。

    “才不是,”狂死郎对答如流,“这孩子不太喜欢和人说话,我替他说我们从小就认识,二十多年了吧,他一直是我朋友,我开店的时候他就是我们的员工了。不过最近才开始愿意跟我出来,以前害羞着呢。”

    高杉皱了皱眉,目光一时有些迟疑。

    “我们可亲近了,几乎没怎么分开过。要不是他害羞,我早带他出来让你们见见了。”狂死郎继续胡扯,“您要是有兴趣,可以上我们店里玩啊。歌舞伎町的高天原”

    “那,”高杉带着低笑开口,“现在可以让我看看脸吧”

    不可以。

    松阳往狂死郎身后缩了缩,一个不会战斗的牛郎挡着一个有杀人如麻能力的前天道院首领。

    “您怎么这样,都说了他害羞嘛。”狂死郎满脸无辜,“您要是实在想看,可以去做客啊。”

    “好,”高杉才不介意,“我这就去。”

    狂死郎的笑都差点没挂住。

    “好歹等焰火表演结束啊。”长谷川一摆手,“这么心急看上人家了哎呀哎呀小心哦,这人不对劲的一个男人想和牛郎哦,也不问问对面意见,很危险的,小心和他在一起家暴哦”

    高杉“”

    要不是不想在松阳面前杀人,他能把这两个人都送走。

    松阳忍不住笑了笑。银时的朋友大概是吧。和银时一样,有种非常独特的温柔,细致的观察力,以及毫不犹豫拔刀相助的魄力。明明高杉看着就很危险,但他依旧得到了保护,即使他和长谷川还是第一次见面。

    但正因如此,他才不能继续仗着人家的温柔,让别人替自己面对刀锋。

    “我不太清楚您的意图,”他轻轻地,压着声线说道,“但是,无论如何,这是一场精心准备的庆典,请不要浪费焰火。看完再说吧”

    不要浪费焰火。

    有些时间就像空中花火,只会存在短短一瞬。它灿烂至极,足以用余生回味,因而千万千万不要浪费。

    高杉望着对方,想说什么,话语却哽住了。

    “啊,”最终,他轻轻地,呢喃般地回答,“那就看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