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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天机令(一)
    作者有话要说  阿弥陀佛,终于写完了,人也要散架了,姨妈真是太折磨人了,嘤嘤嘤,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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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 天机令一

    “”萧弋突觉不妙。

    却也因满身倦怠, 他并不太愿费心思去猜,沈夜这是意欲何为。

    只听沈夜又道“你再到处乱跑、放任身体不去医治,只怕性命堪虞。”

    萧弋心下无奈一笑, 原来沈大人是想说这个。

    他唯有卖力撑撑眼眶, 摆出个疑问的表情, 佯装风太大、听不清。

    沈夜的话太有道理了。原身这副身子骨越来越让人搓火, 萧弋也觉得自个儿命不久矣。

    不过他对此并不十分介意,因为真到了那时候, 他或许已经从那个正道的光系统处赚足了点数,可以返回现世了。

    就像刚刚, 他不就才瞧着脑海中的系统面板上,点数进度条又涨起来一截么。

    “与我下山去。”沈夜带着命令的口吻,神色说一不二。

    “好啊。”萧弋这回倒是没再装聋作哑, 浅露着那颗小虎牙,欣然领命,溜溜达达地走到沈夜身边, 目光清宁而悠远。

    清源山庄后方的这片崇山峻岭, 泥泞与乱石齐飞、树影共荆棘一色, 又没有人工开建的道路, 普通人想在大半夜下山, 基本属于玩命, 孔孟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对沈夜而言,说“行于山中、如履平地”,那委实是小觑了他。沈大人行走之间, 实已给人种飘然若仙的错觉,好似他并非脚踏实地,而是腾云驾雾、遨于九天。

    萧弋若非身体之故, 原也可与沈夜相差无几地逸动身姿,就跟刚才他独自一人下山又上山时那样。

    奈何,这会儿他心上肺上都还像飘着鹅毛大雪,渐渐地就跟不太上沈夜的步伐,从与沈夜比肩而行,落到了沈夜的身后。

    再走上一段时间,萧弋只感到心脏蓦地一阵缩紧,就好像被冰锥子狠狠戳了一下,这也导致他没能注意足下,一不小心,脚步便没能踩稳。

    “小猫儿,当心。”沈夜立即转头,一手撑住了萧弋的手,拦住萧弋将倒未倒的身子,却也因此感觉,就像握了块寒冰在手上。

    萧弋当然知道自个儿的手触感欠佳,只得幽幽轻叹“沈大人,这山里着实有些冷呢。”

    他半眯着眼,微微蹙眉,想从沈夜手里抽回手来,却发觉沈夜将自个儿的手握得紧紧的,以他现在有限的力气,竟然很难做到让沈大人放手。

    同时他又看到,沈夜正凝神直视着自己。沈大人眼底的万丈深渊中,似有种足以致命的力量,容不得他一丁点反抗。

    萧弋只觉得,自个儿被沈夜渊沉的目色,盯了沧海桑田的岁月。

    等到沈夜松手之际,他反而有些不适应。

    “小猫儿,你知你现为往生楼无念阙的司非,或许有很多事要做,但我仍旧希望,下山以后,你可以顾及身体,休养几日。”沈夜一面说着,一面转回身去,背对萧弋,将随身的六斮剑向身后的萧弋送了送。

    “握住剑,我带你走。我会走慢一些,你跟着我的脚印就是。”沈大人再度启足。

    此后,两人谁都没再多说什么。

    萧弋眉眼微垂,听话地抓着沈夜六斮剑尾,沈夜足步踩在哪里,他就跟着落脚在哪里,一路与沈夜到了山下。

    万里江川,惊涛拍岸。

    两江交汇的港口附近,正是清晨里最忙碌的时候。

    大街小巷的商铺也都纷纷开门营业,江岸边小推车上的早点生意尤其兴隆。

    萧弋眼睛瞟过那些小车车,明显是被满街飘香的江夏小吃馋得不行。

    又脆又糯的炸面窝、香甜丝滑的糊米酒、咸香四溢的三鲜豆皮他嗦喽着舌头,每样都想尝上一口。

    然而再瞅眼身旁的沈夜,萧弋探得老长的脖子,就又老老实实缩了回来。

    沈夜面容肃穆,目不斜视,街边的美食再诱人,也引不起沈大人丝毫兴趣。

    萧弋心里头暗叹沈夜无趣,只能自个儿靠想像望梅止渴,没事儿,等回了现世,就来它十斤小龙虾下酒。

    沈夜面上静如止水,但瞧着萧弋对路边小食垂涎欲滴的样子,心底已然动容。

    这家伙好像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甚至会让人以为他已看破生死,可他明明又是如此眷恋这滚滚红尘、痴迷这花花世界

    沈夜静默看着萧弋的一举一动,越发觉得这家伙的笑像一袭清风,风吹到哪儿,哪儿就不再有阴霾。

    沈大人说要让萧弋休息,实是将他带去了自己下榻的驿站。

    虽为执掌万军的锦衣卫指挥使,但沈夜这次前来江夏一切从简,只从燕京带了两名百户随行。

    驿站当地的官吏见萧弋是沈大人亲自带来的人,都不敢多问半句,只当萧弋也是指挥使大人的下属,与那两个百户同样做上宾招待,专门给萧弋安排了房间。

    沈夜手下的这两个百户,萧弋倒也有点印象。

    他记得天机令原文里提到,这两人都是沈夜在金陵时就交好的年轻军士,沈夜调任京师,这两人也都跟了去。

    至于后来嘛萧弋这原身畜生不如,书里说,沈夜因另有要事,带着秦绯离开了江夏,这两位兄台留在江夏待命,结果就全都命运悲惨地死在了原身手里。

    按照原作的进展,和沈夜一同参与清源山庄这件案子的人本来该是秦绯的。大概就是在这段时间,萧弋这原身对秦绯仍存有非分之想,于是也悄悄跟来了江夏。

    秦绯和沈夜两人在清源山庄里同甘苦、共患难,案子了结,基本也就到了两人感情爆发的节点,打这儿起再往后,他俩全都是各种腻歪死人的双向奔赴。

    此时被沈夜光明正大带入驿站的人,如果从萧弋换成秦绯,就是书里的剧情了。

    萧弋的原身摸进这驿站内时,沈夜与秦绯却已不在荆州府内。原身想置沈夜于死地,使的仍是下毒的卑鄙手段,带有剧毒的餐点,却被那两个百户军士误食。

    但现如今事情的发展,与原书里的剧情,关系仿佛已经不大了。

    沈夜吩咐那两名百户军士去办公务,自己则待在萧弋房中,仍拿渊眸紧凝萧弋。

    只教萧弋感觉,自个儿好比个被严格管控的小孩儿,吃喝拉撒都在家长眼皮儿底下。

    “沈大人,可不可以别拿这种审犯人的眼神看我你信我,我惜命得很,没有上赶着要投胎。”他靠坐床栏,慵懒地打哈欠。

    “好,你休息。”沈夜清冷言道,这才放过了萧弋。

    当天晚些时候,沈夜就命人请了江夏城中声名远播的老大夫来瞧萧弋。

    见沈大人深沉地站在一旁,萧弋推脱不过,只有从被窝里伸出手来,由着这老头儿给自个儿把脉。

    老大夫才搭上萧弋的手腕没一会儿,脸色就凝重起来。

    他一筹莫展地扭个头,正要对沈夜来个“治不了、等死吧、告辞”的表情三连,却又听萧弋问道“老先生,我一定能长命百岁的,对吧”

    萧弋轻浅一笑,带着少年人的朝气,银鞍白马度春风。

    与此同时,他却也已在背地里一个反手,捏住了老大夫未及收回的手,将老大夫的手腕扣得死死的。

    萧弋演技炉火纯青,阴损的反派还不是信手拈来。

    沈夜所在的角度看不到萧弋的正脸,自然不知道,这家伙只一个绵里藏针的眼神,就已告诉老大夫,他正盘算着,您老这把老骨头往哪儿埋。

    老头儿不寒而栗,只有“哎哎哎”地应着,随便开了些固本培元的方剂,背起药箱就撤。

    萧弋目送老头儿离去,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给老人家赔不是。

    “沈大人,你瞧,我真的没什么大事。”他出溜回被子里,抓着被角,把自个儿整个人都盖了起来,只留下双眼睛在外面,时不时就无辜地眨上两下,活像只嗷嗷待哺的大尾巴狼。

    “总之,你仍需好生休养。”沈夜不再多言,一身冷寂走出了萧弋的房间。

    就这样,萧弋暂且在这驿站中歇下脚来,并且乖乖听了沈大人的吩咐,能躺着就不坐着。

    沈夜白日里忙于公务,到了晚间时分,便与萧弋两人下下棋、赏赏月,不议庙堂、也不谈江湖。

    如此过了差不多有十日,江夏城中已是春深日暖,沈夜在江夏的公务也大多处理完毕。

    这天是个艳阳天,一大早的,驿站内却前所未有的热闹。

    这当然是因为,驿站之中,来了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负责访客登记的小吏急匆匆地来找沈夜,说是有位姑娘自称从京城而来,是专程来找沈大人的。

    因她出示了翊国公府的令牌,故而小吏不敢怠慢,连忙前来通传。

    沈夜听是翊国公府,正自思忖,那小吏口中的姑娘,已自个儿往驿站内堂这头寻了来。

    萧弋听见外间的动静,也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暗自往外头瞧了一瞧。

    好家伙,这昂头挺胸走路生风的小姑娘,居然正是天机令一书的女主,秦绯。

    再瞧秦大小姐那腿脚麻利的,哎呦喂,夸一句“健步如飞”不过分。

    她那断腿如何能好得这般快

    实在让人不得其解。

    “秦姑娘。”沈夜瞧见秦绯,像是微乎其微地愣了愣。

    “参见指挥使大人,”秦绯煞有介事地向沈夜抱拳,而后便压低声音对沈夜道,“沈大人,我的确是带着翊国公的授意来的,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那小吏还在一旁候着,看了沈夜眼色,便很识趣地退下。

    秦绯见周围没了旁人,当即就亲昵地叫回沈夜“曦行哥哥”,

    “曦行哥哥,我终于追上你啦”她像只小兔子似在沈夜身边蹦跶,随即又想起来还有正事,赶紧神秘兮兮地把沈夜拉到房中,四下张望后关上房门。

    “曦行哥哥,翊国公要我把这个转交给你。”秦绯说着便从随身的行囊中,掏了封未被拆开过的信件出来,郑重其事地交到了沈夜手里。

    另一间房中的萧弋却在琢磨,原以为当前的时点,已和秦绯八竿子打不着干系,谁又能想到,人秦大小姐说来就来,这恐怕就连沈夜都始料未及。

    秦绯的老爹秦敛与翊国公徐飐私交甚好,徐飐算是看着秦绯长大,所以假使他真有什么要事,不能以官方途径支会沈夜,而要私下找人传递消息,那秦绯的到来,就也说得过去了。

    沈夜正准备展开信件,外头却忽然又传来动静。

    仍是那个小吏颠颠地跑了来,在屋外告知沈夜,驿站外又来了拨刺史府的人马,说是荆州刺史王诘大人,请锦衣卫指挥使沈大人过府一叙。

    不消说,这王大人要叙的,左右都是那清源山庄上的事。

    沈夜遂先将信件交还秦绯,让秦绯在这驿站中等他回来,随后便推门而出,与那小吏前去会见刺史府来人。

    “曦行哥哥怎么这样忙想找他说个话好难”秦绯翘嘴跺脚,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驿站庭院中晃荡,不一时就看到了对面那间房的窗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哎死人脸”她瞪圆两粒儿大眼珠子,一步跃到萧弋窗前,“你怎么会在这儿”

    “斐斐,我也想问你,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江夏”萧弋拎着壶茶水,浅笑着从房里走到外间,带秦绯在庭院里坐下,“我似乎听说你前阵子受伤了”

    “嗐,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就这个呀,”秦绯一点不和萧弋客气,把萧弋才给她满上的茶一饮而尽,“没错,我是不小心摔伤了腿。你消息倒也灵通,连这个都知道。”

    她得意洋洋,又道“但是我特别走运,得了高人相救,所以恢复神速别人一年半载好不了,我要不了一个月就能下床走路了”

    萧弋“高人”

    秦绯“嗯,怀宁伯伯的一位故友,是位女神医”

    萧弋挑眉“怀宁”

    秦绯“就是曾经卫我国土百战不殆的翊国公徐怀宁啊,你该不会没听过他吧”

    萧弋装作恍然大悟“啊,听过听过。”

    好么,女主不愧是女主。光环护体,萧弋拜服。

    但是女神医天机令书里头,有这号人物吗

    就算有,大约也是和他这原身不相关的剧情,所以他记不太清了。

    秦绯一手托着腮,又开始无聊起来。

    她转转大眼睛,扯住萧弋的衣袖“嘿,死人脸,我还是头一回来江夏,要不咱们上外边逛逛去吧刺史府在哪儿你知道吗也不知道曦行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说起来,荆州刺史王思问之子王驰风,还和我一块读过书呢。你说我去刺史府,他们肯定也得见吧这样我就能和曦行哥哥待在一块儿啦”

    秦大小姐连珠炮似说了一大堆,中心思想,无非还是想见沈夜。

    “斐斐,我刚刚怎么听见,沈大人说让你在这儿等他。”萧弋太阳穴又疼起来。

    “走吧走吧”秦绯已经拉着萧弋站起身来,大摇大摆地往外走,顺道她还又拉了那个小吏来询问,刺史府要如何去,直把那小吏吓得一哆嗦。

    萧弋被秦绯拽着走出好多步,还能听到小吏在后头嘟囔“这翊国公从京城遣来的人,就是不一般啊莫不也是什么皇亲国戚”

    出了驿站后,便能看到秦绯从家中带来的车马和仆从,就在不远处候着。

    刺史府与江夏驿站距离并不算太远,萧弋便提议所,春日里桃红柳绿,风光正好,不如步行前往。

    秦绯想想也是,便让秦府人马别跟着自己,然后迈起欢快的步子,小裙子飘飘曳曳,一脑袋步摇叮当。

    “斐斐,你来江夏找沈大人,也与翊国公有关翊国公要沈大人做什么”萧弋边走边问道。

    秦绯听他有此一问,却即刻机警地板起脸“朝廷机密,岂能话与你知。”

    萧弋忙摆手做惶恐状“草民知罪。”

    秦绯眉毛一扬,继续高视阔步,鼻子却又小狗狗似嗅了嗅,紧跟着嘴巴便越咧越开,似是被街边的香气勾去了魂般。

    别说,这香气的确教人蠢蠢欲动。

    萧弋一看,那路边小摊售卖的,正是这江夏郡鼎鼎大名的面食。

    没成想,秦大小姐也是个贪嘴的主,瞧见美食就走不动道,这会儿肚皮都已咕噜噜地叫起来。

    苍蝇摊子,只给食客一张擦得不干不净的桌子。

    秦绯倒是一点没有富贵人家的矫情,趁那桌子空着,不管三七二十一,薅着萧弋就一屁股坐下“这江夏郡的小吃食我久闻其名,曦行哥哥那么忙,一定没时间品尝,我就先替他尝尝鲜,要是好吃,晚上就再把他带来。死人脸,这顿就便宜你啦。”

    秦绯正美滋滋打着如意算盘,这条街的另一头,又有一群人往这小面摊前来。

    这群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人年纪都不大,也都衣饰不俗。

    其中一个一身书生气,手摇折扇,气韵不凡,样貌也属朗逸高洁;另一人肤色较深,阔面方颌,显露的气质也截然不同,身上好像有种与生俱来的力量感。

    后面的人,似都以这两人为首。

    “小侯爷”秦绯惊喜地冲那满是书卷气的年轻人挥手。

    “秦姑娘”年轻人也是又惊又喜。

    岂料,这年轻人刚想要上前去,就被身旁那人胳膊一横拦了下来。

    这个深肤色的强壮青年死死盯着坐在秦绯身边的萧弋,一脸肃杀,眼中似燃起了两团三昧真火。

    而在这青年身后的近十人,也都跟这青年神似,变得一个个剑拔弩张、怒形于色。

    “忞初,怎么啦”年轻人又是一惊,忙不解问道。

    “隐山,这是我们族内的事,你且先退后。”青年向身后的人使个眼色,立马就有三四人围到那年轻人身前,将他保护起来。

    和那年轻人同样摸不着头脑的,还有秦绯。

    “死人脸,那位公子,怎么看着像是冲你来的喂,死人脸,你、你没事吧”她一脸懵圈,却见萧弋一手捏着桌角,原就苍白的面色已近乎透明,另一手掩着下半张脸,却无论如何掩不住,不断从指缝中传出的,低而密的咳喘声。

    是了,除了那个年轻人,强壮青年和后面的一众人等,都是南海来的敖族人,只是现下,他们都穿着中原人装束。

    不用问,那深肤色的强壮青年,就是敖人的族长,萧肇。

    “阿弋,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再见面。”萧肇一步步走到萧弋面前,眼中的火焰越燃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