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几人都还在观察期内, 所以没有办法进入基地，只能在顶楼办公室里无所事事，费雨桌子上摆着地图和收音机, 手指在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 眼神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月牙图案和他的那把短刀是追查实验的唯一线索, 他原本以为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切入点, 可是到了最后，扶迹本人却好像不知道身上的图案代表着什么。
对方表现得比自己得更不知情。
如果在扶迹身上找不到突破口, 那么调查又会陷入停滞，但是如果他要继续对扶迹进行调查, 那一定免不了和对方接触。
费雨从来不会主动去接近别人。
一想到两个人的距离拉近，周围的空气被另一个人的气息侵占, 就没来由得觉得窒息，像是喉咙被攥住，而胃里在痉挛。
太危险了。
如果这个人是扶迹，那么危险程度还会加倍。
可是等到出副本之后, 扶迹就会回到调查庭, 他没有和对方接触的机会, 调查也会被迫停止。
而距离副本通道打开还有两天不到的时间, 他必须抓紧。
想到这里,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副本里的天空色彩很黯淡, 明明是晴朗的白天，天空却是灰蒙蒙的, 空气也很干燥, 恶劣的天气配上龟裂的城市建筑，让人心情很不爽。
扶迹在隔间里待了一会儿才出来，费雨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 回头看的时候，正好撞上对方直愣愣的目光，像是故意准备好等着他回头一样。
扶迹把门关起来，微微一笑，又换上了那副意味不明的态度:“下次做这种事，要找间隔音效果好的。”
费雨还在想着月牙图案，又完全不想理扶迹，只能随口敷衍:“随你。”
“咳咳咳咳”他话音刚落，夏乔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费雨循声望过去，就看到夏乔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他被呛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但眼神就好像是见了鬼。
那是一种震惊里带着无法抑制的八卦，再带着点莫名兴奋的眼神，已经到了多看别人几眼都会让对方头皮发麻的程度。
费雨被这种眼神看得微微有些不舒服:“你想说什么”
夏乔惊天动地地咳了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他看了一眼施施然站在隔间门口的扶迹，又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费雨，想说的话都已经吓噎在了喉咙里，最后不得已，他只能选择往旁边一凑，抱住许衍充当安慰:“没没什么。”
许衍愣了一下，才认真道:“吃东西的时候不能打闹的。”
许司看见有人抱弟弟，立马暴躁了:“你给我放开，没看见他在吃东西吗”
夏乔:“我一紧张的时候，就需要抱点东西缓解一下。”
他以前最喜欢抱小时候妈妈送的机器人玩具。
许司不耐烦道:“你紧张什么丧尸又没上来。”
夏乔和扶迹对视，看见对方眼神里的得意，更紧张了:“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背后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许衍立马懂了，善解人意时就像个天使:“好那你抱着我吧。”
许司很想把夏乔从弟弟身上撕下来，但看见许衍没什么意见，只能恨恨地磨了磨牙，然后继续吃碗里的泡面。
余向明则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什么都不想管，还在埋头吃东西。
费雨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开始规划逃离路线，偶尔再思考一下怎么在扶迹身上找到线索，扶迹也难得话少，只坐在窗边盯着什么东西发呆，过一会儿又回头看看费雨。
系统工作人员的面板对玩家是可以隐藏的，所以扶迹只是盯着001发给他的费雨的个人资料，开始仔细研究。
可惜的是，费雨的个人资料也没有任何异常，除了优秀到让人怀疑是不是伪造的一堆成就，简直正常地不能再正常。
所以让系统一次又一次和费雨产生意外连接的诱因到底又是什么
大家各怀心思，不知不觉头顶的太阳已经往西方移动，直到橘黄色的阳光从绕过远处的高楼打在办公桌上，众人这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
夏乔和余向明无聊到把人家的作业本撕了，然后做了一副简单的扑克牌，带着许司和许衍在角落里斗地主，等到夜幕降临，几个人才意犹未尽地结束，然后找了地方准备休息。
知道费雨不喜欢别人靠近，于是几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把隔间让出来给费雨，自己占了找了个宽敞的地方躺下。
费雨站在隔间里，看着那张白天被扶迹坐过的床，纠结了一会儿，把床单给扯了，然后躺上床准备将就着休息一一晚。
周围静地有些离奇，因为是住在九楼，只听得到微弱的风声拍过窗户，还有外面已经睡得一塌糊涂的余向明的响亮鼾声。
费雨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窗外的风声还在呜呜响，夹杂在风声里的还有奇怪的呜咽声，像是某种被困野兽的嘶吼声，又像是刚出生的小狗饿肚子后发出的委屈嚎叫，时隐时现，听不太清楚。
过了一会儿，黑暗之中，费雨悄然睁开了双眼。
奇怪的嚎叫声越来越大，他这回终于确定这不是幻觉是真的有东西在嚎。
他扶着额头有些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出了隔间。
然后刚好就看见站在窗边垂着眼往下看的扶迹，手里把玩着一支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钢笔。
对方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会显得很淡漠，那是一种和费雨不同淡漠，从窗外灌进来的冷风吹起扶迹额前的发丝，漆黑的瞳孔里没有光，只有一种无机质的，带着金属温度的淡漠。
不知道为什么，费雨本能觉得，这种状态下的扶迹，反而更接近他最真实的样子。
扶迹回头看见他，也微微一愣，然后恢复了惯常的笑容:“怎么，睡不着”
他态度转变地太快，以至于费雨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不是也睡不着吗”
扶迹用钢笔指了指已经睡死过去的余向明，用作业本做成的扑克牌满地都是，而余向明就睡在报纸铺成的床上，鼾声如雷。
费雨就懂了，他没说话，只往窗边走近了两步，想看看楼下是什么情况。
扶迹忽然出声:“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那么做。”
他语气听上去真诚，费雨预料到下面不会是什么好看的场景，但还是坚持:“但你不是我。”
费雨坚持要看，扶迹也没说什么，只退开两步，让出窗边的位置，费雨低头向下看，第一眼看见的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一个接一个挨挨挤挤，狂乱的尸潮像是要把摇摇欲坠的高楼推倒，把整座城市都淹没。
它们互相撕咬着，拥挤着往前，嘴里叼着被害人类的残肢，所过之处是恶臭的血腥味，还有满地的血迹和尸体。
一眼望过去，尸潮汹涌，没有尽头。
只看一眼，费雨就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大学被攻陷了。”
扶迹:“嗯。”
“在这个副本里没有救世主，只有一次接一次的覆灭，所有人都会死。”扶迹面无表情地陈述着既定的事实。
“作为工作人员，提前告诉玩家副本的真相，真的好吗”费雨退后两步，背靠着墙壁，内心的不解更深了。
“这个副本最重要的根本就不是真相，重要的是你们能活下去，就算我告诉了你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扶迹又看了一眼楼下狂乱的丧尸们，“你不是天天违规吗或者你也可以试着，改变游戏的规则。”
费雨:“那是因为你们的系统太废物了。”
扶迹回想了一下调查庭资料室里一沓又一沓的玩家死亡名单，堆满了一整个书柜，并且每天都只增不减，然后才点了点头:“确实，废物到家了。”
“系统那么废物，所以千万不要死得太轻易，很丢脸的。”扶迹留下最后一句话，就再也没说什么。
而就在此时，办公桌上一直保持安静状态的收音机忽然就响了起来。
“由于丧尸大量入侵，基地已经被包围且无法抵御，所以决定暂时撤离，请还待在临时避难所的市民封锁电梯通道进入楼顶，我们会尽快派人来接你们，请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嘈杂的广播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但是说话的人声音却很沉静，甚至还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我们会赢的。”
这是广播信号彻底断开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其他人也被广播的声音吵醒了，懵懵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紧接着费雨的一句话就让他们原地清醒。
“别睡了，丧尸到楼下了。”
刚睡醒的夏乔和两兄弟:“”
夏乔冲到窗边看了一眼，看到楼下的惨状，后退几步，腿立马就软了:“不是吧我是不是做梦还没醒”
扶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嘲讽道:“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老喜欢用没睡醒这种借口来自欺欺人”
夏乔站在原地，看着费雨和扶迹两个人一人靠在一边，望着尸潮在楼下汹涌却和没事人一样，不禁有点崩溃。
他只想说正常人看见这种画面都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吧所以自己怀疑是在做梦也很合理的吧
余向明本来还在梦中，被夏乔抱着一通乱摇才醒过来，谁也没想到大学会在这个时候被攻破，楼下已经被丧尸攻陷，几人只能收拾好睡意，爬到楼顶等待救援。
由于电力系统损坏，整座城市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中，费雨刚指挥完余向明把楼顶的大门用铁棍锁上，转身时却忽然瞥见离他们不远处的大楼闪过一道短暂的亮光。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充斥了周围的空气，热浪绕过另一栋建筑的阻挡扑到眼前。
火光映照下，他们看清了爆炸建筑楼顶的字样红兴军事基地总部。
等待着给他们投入救援的大楼也沦陷了。
众人眼睁睁看着高楼倾倒烈焰翻天，火光照出了楼顶众人的影子，夏乔苍白着脸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喃喃道:
“直升机是不是在那栋楼里”
作者有话要说 扶迹:下次换个隔音效果好的房间。
费雨:行。
夏乔:啊这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费雨:哪个意思什么意思
扶迹笑:意思意思，就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