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东府”
说到这,元春不禁佩服起敬大伯父的胆气。
“老太太是早就知道的,东府的敬大伯父给蓉哥儿定了一门亲事,就是那工部营缮郎秦业从养生堂抱来的养女。
老太太也曾经过问过,怎的这早早的就给蓉哥儿定了亲,又是这般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
蓉哥儿的妻子将来可是咱们整个贾家的族长夫人,不说家世如何,至少也不该是来历不明的养生堂弃婴。
可敬大伯父咬死了不说,只道和那秦业一见如故,想结为儿女亲家,可惜珍大哥哥早已娶亲,便定给了蓉哥儿。
毕竟已是隔房,老太太便也不好多管。
直到那秦氏去世,四王六公等当朝显贵都来设祭送殡,咱们才知道那秦氏的身份竟是上层人家都知道的。”
听到这,贾母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身份”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说话时已经带上了颤音。
“那秦氏今年九岁。
九年前,废太子坏了事,暂时圈禁在东宫。今上一时不差,竟叫他将东宫屠的一干二净,又一把火把东宫烧了个干净。当时太子妃刚刚生下了小郡主,大家以为,小郡主也应是葬身火海了。
那秦氏比凤丫头早两个月进门。因是东府娶冢妇,四王六公等人家大多来得是当家太太。
她们之中不乏多次拜见过太子妃的人,甚至那些郡主县主怕是也见过废太子,也许那时候他们便有了猜测。
老太太后来应该也认出来了,还夸她是重孙媳妇第一人,
后来秦氏出门交际,待那些人看她袅娜纤巧,性格风流,行事温柔平和,再不信她是秦家能养出来的。
居移气,养移体,秦业宦囊羞涩,不像是能养出这样精致女儿家的人家。
只一查证,便知敬大伯父多年以来一直暗暗支援秦家,还请了女先生好好教养秦氏。若不是秦氏最后嫁入了贾家,她们怕是要以为秦氏是大伯父心爱的私生女。
但她们也不说破,四王八公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不知道当今对这可能是废太子唯一骨血的女子是什么态度。
直到后来,当今退位三年,却亲自下旨将废太子改封义忠亲王,又命继位的新帝将幼子过继给义忠亲王,继承了爵位。
大家便知,敬大伯父高瞻远瞩,早早的就给宁国府找了一张能保宁国府三代富贵的保命符。
虽不知他是如何将小郡主偷出又偷偷放在养生堂,但他终究是保住了废太子的一丝骨血。当今退位后日渐心软,继位的恭王又从小与废太子交好,这一步棋,他赌赢了。”
贾母听到这,不免疑惑。
“既是如此,那东府后来为何也会败落”
元春张了张嘴,竟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后面的话能脏了她的嘴。
“东府的珍大哥哥他欺负了秦氏后来秦氏便去了”
贾母心里一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
这好好的一张保命符,竟是成了催命符
“原本这事已经尽力捂住了,伺候秦氏的人最后都跟着她去了。即使有一二疏漏被人知晓,那些人知道了也不敢说出来,毕竟事关皇家,谁也不知道皇家会不会连知情人一并处理掉。
还是后来的淑妃马氏,怕皇家念及秦氏的情分,放过东府,进而给咱们家翻身的机会,就把这事捅给了陛下。
陛下大怒,又顾忌皇家脸面,遂以引诱世家子弟赌博之类的荒唐由头便将东府抄了家。珍大哥哥在东府被抄后革去世职,发配海疆。可还没走出二十里,便一病没了。”
贾母听到这,狠狠的说了一句“该那个混账东西,贪花好色也就罢了,还摸到儿媳妇头上了。可怜东府百年基业,愣是断送到他的手上了。”
贾母想到贾赦虽也贪花好色,但不过窝在自己的院子里选些漂亮的家生子。间或遣人在外寻访采买,也讲究个你情我愿,气倒是消了一大半。
“如今,还请老太太到时候能出手。实在不行,便是对不起珍大哥哥,也要保住秦氏,再不能让他把东府基业给毁掉。”
想了想,元春又说道。
“另外秦氏本身也是个有来历的,她是送我回来的警幻仙姑的亲妹妹,临来时,仙姑还托我照看一二。”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之前我还真不知道秦氏也是有来历的,可不管是哪个来历,都不是我们能怠慢的。”
谈完了东府,贾母想了想,又问道“那马氏如今不过是恭王府的一个侍妾,可要提前下手除掉她”
“不用,元儿有孕之前,一切都顺风顺水。所以元儿不打算做出过多改变。
太子出事,马氏可是出了大力。虽然对不起皇后娘娘,但元儿既打算走上这条路,那太子是必然得倒下的。到时候元儿设法将太子之死放在马氏头上,一举多得,前路也能顺畅很多。
马氏一个七品县令之女,却能跟在王妃之后生子,进宫后还能获封淑妃,将很多重臣之女都压在身下,最后还将自己的儿子推上了皇位,她的手段很是不俗。将来元儿可有很多事都想借她之手去做,再拿下她出手的证据,也算是一举两得。”
贾母点点头。
“元儿你自有成算,那也就罢了。可你既已得了这天大的造化能够回来,咱们总要做些准备让你的路走得更轻松更稳当一点。”
“保住姑妈一家,保住薛家姨夫,保住秦氏,好好教养弟弟妹妹,整顿家学”
说到这,元春又想起一事来。
“咱们家从初代荣国公起,便只有买人的没有卖人的,这些家生子们一代代互结姻亲,就好似织了一张大网,府里的重要差事都被他们把持住了。对内欺上瞒下,对外仗势欺人,很是不像样子。
后来荣国府抄家的罪名,有一大半竟都是帮这些子奴才顶缸。再有那一杆子刁奴,连府里不得宠的主子也会被他们欺到头上。
这些元儿都没经历过,还是后来元儿没了,不知怎的竟是成了鬼,回到荣国府之后才看到的。
老太太不妨借着咱们家之后几年的喜事,陆续放一些人出去,免了他们的身价银子,也算是一番功德。不过他们出去的时候,府里的财产可不能让他们带走。”
元春说到这,嘴里露出一丝冷笑。
“还有咱们几家留在金陵的族人。也不知道是谁那么能耐,竟是还弄出了护官符。”
“护官符”
“对。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注1
“真是好大的口气,我怎么不知我们家是白玉为堂黄金作马,也不知道我娘家什么时候阿房宫都不够住了”
贾母怒道,恨不能马上把贾敬叫过来,让他回金陵去狠狠的整治一下那些族人。
“明日我去信问问其他三家可知道这劳什子的护官符,倘若都不知道,那金陵的族人们可就得狠狠整治一下了。”
元春见贾母气的狠了,不由劝到“老太太何苦气到自己。不过是山高皇帝远,所谓的护官符也不过写的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只是他们将咱们几家吹嘘得太过了罢了。”
“你不懂,你只道明明咱们几家只有你舅舅和我娘家略有权势,不知为何恭王将来继位后就会相信咱们几家能帮着宝玉造反成功,都是从这上面来的啊
你听听这护官符,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要人有人,真要有了反心,何愁没有一搏之力。
咱们真要有这些也就罢了,真到了危机关头还能奋起一搏,偏偏这些都是他们吹嘘出来的啊”
元春也一愣,之前她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老太太不愧为尚书令的千金,在这些方面,自己还得和老太太多学学。
“过了明日,我就将你敬大伯父叫来。很多事光靠咱们祖孙,是成不了的。
你敬大伯父终究是一族之长,又是自己考中的进士。他还能得废太子托付血脉,不定废太子也给他留了什么后手。
不管是家学也好,还是金陵的族人也罢,由他出面,总比咱们来的明正言顺。
再有废太子可是元后嫡子,又被今上捧在手心里那么多年,在宫里应该也有不少的人脉。若是你敬大伯父愿意助你,或许能给你很大的一份助力。
至于告诉他多少,就由你来决定吧。
这两日你也好好想想,怎么和你敬大伯父说。”
元春点点头,很多事还真得家里的男人出面。
可大伯和老爷虽然孝顺,但大伯无知昏聩,老爷迂腐愚忠,能耐和敬大伯父相比真的是差的太远了。
哥哥和琏儿虽有几分本事,但他们作为小辈,有些事却还没法插手。
元春又提到“不知老太太可有法子往那恭王府先送些人进去陛下登基时,将恭王府的人尽数带进了宫,多数都委以了重任。”
贾母应了,二人遂去到外室,唤人进来安排明日洗三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注1原文护官符
秦可卿死的时候,贾蓉二十岁,王熙凤十八岁,设定秦可卿也二十岁,和王熙凤同年嫁入贾家,毕竟正常情况女子及笄嫁人。再晚贾珠就死了,两年后林黛玉就进贾府了,如果黛玉进府才娶亲,没道理不写。
贾母和元春都觉得贾府抄家冤,是因为觉得到了他们这个层面,干些仗势欺人强抢豪夺的事也不算大事。具体参照明朝好些大臣的家人,后妃的娘家干的缺德事。
时间跨度大,明天就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