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来不及阻拦“你这道士还真的找死,你以为他们能跑得掉吗等我先吃了你,就把去他们一个个抓回来,让你们同门都死在一起。”她裂嘴一笑,鬼气四溢,露出一口漆黑的尖牙,“如此,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她自始至终就没打算放过谢玉。
闯进鬼域的都要死,之前说要让谢玉走也只是缓兵之计,想先解决掉仇灵均。
谢玉并不出声。
鬼,妖属。
抱执念而生,满口胡言,邪异狡诈。
从知道这是鬼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有此一战。
女鬼能放过几个凡人,但不能放过道士。
她见谢玉还年轻,修为就已经不俗,又生了爱才之心“你先前拜过我一次,我给你个机会,你放弃修道,让我杀了你,转为鬼修,我可让你生活在我的鬼域之中,我不死,你也能与天同寿。”
女鬼话里真假参半,诱惑力极强。
她不死,鬼域之鬼,的确是能与天同寿。
谢玉还是不答。
女鬼又道“你不必担心我骗你,我可起心誓,若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道不同。”
“不相为谋。”
剑气劈开鬼气长河。
两岸水流湍急、激起黑浪朵朵。
谢玉捧住一朵浪花,这都是女鬼的记忆,这朵浪承载了女鬼出生的一幕女娃哭声嘹亮,披着铁甲的将军将女婴举起,笑声浑厚“我有女儿了这将是你们的新主”
女婴裹在大红色襁褓里,伸着小手乱抓,啼哭不止。
原是将军后裔。
女鬼出枪,枪啸如龙“不知好歹你若执意寻死,我就成全你”
几人被打了出去。
鬼域彻底消失了。
黄醉还没平复下来,脸色苍白“谢师兄他”
谢玉断后,让他们先走了。
明明谢玉修为最高,要是逃的话,可以不死的。
弈洛灵望着湖水里几张惊魂未定的脸,一字一句道“凶多吉少。”
乐观点想,凶多吉少。
赵在水最为冷静,他起身“走,回程,找长老。”
仇灵均还抓着剑。
弈洛灵低头不语。
就连最为洒脱的黄醉都沉默不言。
回剑宗最快也得两月,他们一走,谢玉必死。
赵在水气急“你们想做什么就我们这点修为能干什么。谢师兄让我们走的你们都听不到吗”
谢玉拼命送他们走的。
现在不走,等女鬼解决了谢玉,可真的走不了了。
“我不走。”
仇灵均掬起一捧湖水,洗去手上的血迹,丝丝猩红沿着波纹扩散开来,他起身,毫无血色的脸面无表情,“我要去城主府。”
去查叫红缨的女鬼。
赵在水想去拦,但还是没动“你们呢。”
弈洛灵叹气“事不可为,我应退。”
她追上仇灵均,“退无可退,那便战。”
不能抛下同伴。
黄醉喃喃“我还想光宗耀祖呢。”
荒洲这么穷,死在这里可太亏了。
赵在水懂黄醉的意思了“蠢货。”
他骂道,“一群蠢货。”
黄醉淡然起身,弹了弹衣袖“舍生取义,我辈道之所在也。”
赵在水扭头就走“你们不走我走。”
说罢,化为一道青色长虹,消失于天际。
黄醉这才笑道“我不如赵兄。”
总得有人朝前走。
他们不走,赵在水就得走。
城主夫人焦灼不已。
那些人把景湖封了,说是危险不许人靠近,还一走半月,毫无动静直到今日子时,天穹撕裂,乌云欲塌,阴风哭嚎,溢处黑气令人胆战心惊,两股瑟瑟。
她立即下令封城,并安排守卫巡逻,务必保全百姓。
城主还在卧床,气若游丝“辛苦夫人了。”
城主夫人见自己夫君消瘦的厉害,两夹凹陷,眼看命不久矣“不辛苦。”她勉强笑道,“等夫君养好了身体”
她本是一修者,不应贪恋红尘。
但来到禹城后便对这位爱民如子丰神俊朗的城主一见倾心。
后来她舍弃了去仙洲机会常伴郎君左右。
夫妻恩爱三十余载,“我就好好休息。”
城主比城主夫人苍老许多。
尤其是病重后“好好。”
室内夫妻对视,温情脉脉。
虽然二人都心知城主的病怕是好不起来了,但都没拆穿。
一道白虹由天边而落,冲碎了半边门框,木屑纷飞中,一人显出身型。
来人黑衣浴血,容貌秾丽,额佩玛瑙,发用金环做作束,灵力流转,神光曼妙“你们城里的史官在哪”
城主夫人一惊,连忙起身“仙君”
她哑声,白目浅似无,乍看仿若妖鬼,鬼魅渗人。
好在黄醉和弈洛灵随后就到了。
黄醉示意城主夫人不必行礼“找个人。叫红缨,是名女将。”
他补充道,“应该是几百年千年前的人物。”
所以能找到的希望很渺茫。
几百年前
千年前
凡人寿命不过百,听到这里还以为在听天书,恍然在梦。
城主夫人啜诺着嘴唇“遵命。”
这几人的来历怕是相当了不得。
城主府。
禹城地处偏僻,统治者几经变换,这座城市却仍旧屹立不倒。
用来记录史事的竹简堆叠成山,凡人的保存手段有限,几百年前的竹简尚可勉强辨别出字迹,时代再久远一些的竹简早已腐烂朽化,一碰即碎。
怕有错漏,三人亲自翻阅查找,不休不眠,用灵力小心的托着竹简,细细辨认。
摊开的竹简铺满庭院。
古朽的气味难闻,即便是烤干的竹简也难免有虫蛀,近百年用来记录史事的都换成了纸制书籍,有些书页因为受潮黏合在一起模糊难辨。
“红缨红缨”
“女将女将”
书页被灵力吹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弈洛灵抛出棋盘,自上而下笼罩府邸,灵气汇聚,清神醒目。
棋修非剑修,非主杀伐,偏辅助。
弈洛灵虽然不喜欢辅修,但好歹是弈家人。
黄醉还有心情开玩笑“竟然能得到弈道友的辅助,荣幸,荣幸。”
也不是非要说话,但再不说话就崩溃了。
五天了,毫无所获,透支身体是一回事,透支精气神又是另一回事。
弈洛灵手上不停,幽幽道“既然觉得荣幸,那就刻在族谱上。”
黄醉“”
他大笑,“等你获封道君之日,便是我将此事刻在族谱上之时。”
弈洛灵无语。
获封道君成为她老祖那般人物
等她熬死了自家老祖掌握了仙器镇山河再说。
他们的状态还好。
弈洛灵转头看仇灵均,黑衣少年一双白目染红,灵光浅淡,似有崩溃之相。
无声叹息,仇师弟和谢师兄的感情是真的好。
一日。
又过一日。
仇灵均的视线蒙上一层红纱,灼痛难忍,他捧着竹简,几乎泣血。
师兄白影背道而驰,似是决别,往后便再也不见。
他不知这般心慌意乱为何,只知道,不可、绝对不可以
一行小注映入眼帘。
战家有女,名红缨。
少聪慧,好侠义,继父勇,鲜有败绩。
二十有五,阻敌战死南荒,帝涕,万民哭,追封侯。
找到了。
人死后,执念不散的才会化为妖鬼。
消其执念,方可破其鬼道。
而知道鬼的出身过往,才方便找出鬼的执念。
鬼域问世了。
神算子掌心的一枚铜钱崩裂,炸出一线血红,他双目微闭“诶。”
新的潮汐即将开启,妖鬼魔怪都出来了。
侍奉在一侧的青年见状出声“老祖。”
神算子睁开眼,望着自己的后辈“我沈氏传承多少年了”
青年恭谨道“一万三千四百五十六年了。”
神算子坐在摇椅上,一晃晃的躺着,像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春归,你可要追寻大道。”
沈春归颔首,声音不似他人这般温润,反而锋芒毕露“百死不悔。”
神算子侧目,眼中似有伤感,随即微笑“好”
他指路道,“剑宗谢玉此刻在荒洲,你且去同行。”
沈春归还不曾听过这个姓名“谢”
眼前一花,他已经出了那处庭院。
沈氏隐于长留山。
峰高云深,不知几万丈远。
一修士恰巧架虹路过,见是少主,连忙降落“见过少主。”
沈春归着青衫,温和道“免礼。”
不等修士出声,他眺望荒洲,微微一笑,念道“剑宗谢玉。”
剑宗。
凌询也看到荒洲鬼域了“荒洲、竟是在荒洲。”
他渡步,有些幸灾乐祸,“荒洲可不归我剑宗管,德元那老东西要头疼了,不过为何我感觉这么不妥区区一鬼域而已”
忽然,他一僵,声传万里,“云不弃,谢玉几人可是在荒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