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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万僧供奉舍利归
    一行人在向暖阁中静静候了三日, 无相苑终于有了动静。

    第一个带消息来的人是箫无曳。

    正月初五那天,乌布城里的店铺酒家皆尽结束休业,开门迎财神。箫无曳迫不及待出去寻酒,又迫不及待奔回向暖阁向狄雪倾报讯。

    “好多和尚, 乌布城来了好多和尚”箫无曳一见狄雪倾的面, 就挥动双臂在面前画了一个尽可能大的圈, 以凸显僧人之多。

    “是么。”狄雪倾简单一应,看看院中再无他人,便把箫无曳拉进房中,关紧了房门。

    很快, 迟愿也眉心紧锁来到了向暖阁。她暗中吩咐向暖阁家仆务必向秋家姐弟和九回隐藏乌布城中信息, 然后敲响了狄雪倾的房门。

    迟愿带来的消息比箫无曳更详尽。

    二十多年前, 无相苑中有贪无相、嗔无相、痴无相、慢无相、疑无相五个和尚。泰宣三十四年, 也就是银冷飞白初现江湖那一年, 嗔无相接银冷飞白令遇刺身亡,贪痴慢疑四僧一夜失踪。至此, 本就香火寥寥的无相苑终陷破败。

    此番众僧来到乌布城,为首的和尚自称玉相法师。放言当初贪痴慢疑四僧弃苑而去, 乃是为了游走四方探寻杀人真凶。四僧边走江湖边施布道, 沿途收下弟子万千。玉相自己便是皈依四僧的首座弟子。

    可惜四僧苦寻多年亦不得银冷飞白半点行迹, 终于异域他乡悟成大道。所谓无相即无形, 银冷飞白本就无相, 自也无形。四僧于得道当日相继坐化,涅槃于火均出舍利。如今, 这玉相法师正是为护送四僧舍利重归无相苑而来,故而先入乌布城觐见永州王。

    “外面来的,真有一万个和尚么”箫无曳咋舌。

    “虚词罢了。”迟愿话锋一转, 又道“虽不至万,但千人有余。”

    狄雪倾的着意点不在僧人多寡,她扬起眉宇,饶有兴致道“无相苑远居大漠腹地,送归舍利又是他佛门自家之事,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来见永州王。”

    迟愿道“玉相法师自有一套说辞。”

    原来,那玉相法师通秉永州王,说圣僧舍利长安无相苑,乃天降祥瑞庇荫永州。理应先在乌布城内大兴法会福泽百姓,然后再将四僧舍利隆重请送无相苑,永护一方水土。

    而永州王景光朝长子永王世子景临、次子长泽郡王景斐,均在一场抵御外部的战事中殉国身亡。其时景斐年幼身无子嗣,唯有景临留下长女黎阳郡主景幽芳和长子永王世孙景复暄一双儿女。

    如今景光朝年事已高,正终日忧心自己百年之后,孙子孙女无人扶持,被人掠去永州封地生受委屈。听闻四僧舍利可庇信众佑永州,自然要为孙子孙女积下这份深厚福德。

    于是永州王不但应允众僧携舍利入乌布城开办福泽法会,还赏赐诸多银钱助众僧重新修葺无相苑。甚至在玉相和尚的请求下,景光朝更亲笔题下一块“无相宝苑”的墨宝,供玉相悬于寺庙山门。

    “呵。”狄雪倾听闻来龙去脉,轻蔑道“如此以一来,千人僧众招摇进驻无相苑,可是光明正大的很。”

    迟愿亦道“反客为主,一场假戏唱得倒是逼真。”

    狄雪倾又道“箫姑娘说今日城中众僧云集,可是那泽福法会将要开办”

    迟愿道“正是。”

    狄雪倾眉目轻转,嫣然道“雪倾一人闷在向暖阁多日,甚是清净无聊。不如大人陪雪倾一起,去那法会上沾沾福气。”

    迟愿凛眉一挑。

    她此来向暖阁,正是为邀上狄雪倾同赴福泽法会打探端倪。但狄雪倾忽然也唱了一出“反客为主”,到让她一时不该如何反应。

    “我,陪你”迟愿假装高傲,向狄雪倾宣示提司威仪。

    不料狄雪倾竟顺势改了口,悠悠言道“若大人不愿,换雪倾陪大人同去也行。”

    迟愿这才发觉狄雪倾有意作弄,唯恐言多又失,无奈应道“打点一下,就出门罢。”

    狄雪倾轻弯眉眼,向迟愿恬然一笑。

    一直在旁的箫无曳不知听到什么,目中光华渐渐淡了下去。

    迟愿从向暖阁借了辆马车,与狄雪倾一驾同乘,悄去法会打探消息。箫无曳爱凑热闹,也随车一起进了乌布城。

    乌布城中,经声大唱,香火缭绕。百姓接踵摩肩涌向法会高台,瞻观舍利以求福荫。

    迟愿今日懒惹瞩目,简单着了件墨色常服,和狄雪倾箫无曳一起隐在人群中。倒是狄雪倾那一身厚裘暖袍着实贵重,不时被人侧顾。

    福泽法会设在乌布城中的经轮寺外。只见那高台虽是新修搭建,却是香炉法器桌案供果一应俱全,分毫不失华丽。长案上整齐置放四座锦盒,盒中以浅红色袈裟衬着数颗五彩耀目的骨舍利。长案四周,僧众合十侍立虔诚诵经。长案后,同样新树的木制牌坊上高高悬起一幅牌匾,上面正是永州王景光朝题写的“无相宝苑”。

    宝苑匾额下,置有一尊莲花法座,上面端正坐着个方脸长耳的和尚。和尚年近不惑,肤色白皙,黄色衲衣外亦着浅红袈裟,确有几分庄严法相,想来便是那位玉相法师了。

    正此间,一段长经诵毕,百姓纷纷俯身叩首祈福许愿。狄雪倾三人忽如鸡群鹤立兀得显眼。那玉相法师似有灵犀,一睁开双目,便恰向此处看来。迟愿不假思索,牵起狄雪倾的手腕,拉她一起半蹲在人群中避开了玉相的视线。

    迟愿眉睫轻举谨慎打量玉相,狄雪倾却是微微垂下了眼眸。

    迟愿指关有力,将狄雪倾的纤细手腕捏得阵阵酸麻。她的修长手指完全覆在狄雪倾右腕间的疤痕上,嵌进了她的不堪回忆里。狄雪倾有些愠怒,但那些旧年往事确与迟愿毫无关系。顿了顿这一丝起伏的情绪,狄雪倾默默用左手撬开了的迟愿的指尖。

    当指尖传来微带着凉意的抗拒时,迟愿才后知后觉到自己无意识的冒犯。狄雪倾眼中转瞬即逝的怒意还是被迟愿敏锐的捕捉到了,于是迟愿误以为令狄雪倾不悦的原因正是自己。

    “抱歉”迟愿轻声道歉。

    狄雪倾没有言语。

    往事虽然不是迟愿的错,但到底是迟愿令她忆起不快。所以,狄雪倾并不介意收下这份歉意。

    那边高台上,玉相法师起身来到台前。他振了振手臂示意百姓起身,然后沉稳道“贫僧入永州前已去过无相苑旧地,可叹岁月苍茫,昔日琳琅庙宇金身佛像如今都已破败不堪。便是那通天大佛的降魔法印都已断为两截,着实不祥。”

    百姓本就少去大漠腹地,听闻通天大佛的佛手竟然断了,无不惊呼连连。

    玉相法师挥挥手稳住人群,继续言道“贫僧此番携贪、痴、慢、疑四位圣僧的五彩舍利万里归来,正是佛陀怜悯,以至宝现世,震慑妖邪,度厄永州。”

    百姓闻言,又是一阵交口称赞。道是佛祖显灵,天佑永州。

    玉相又道“得永州王鼎力相助馈赠银资,贫僧欲重葺无相苑,供奉圣僧舍利于宝苑之中。怎奈时下寒冬数九不宜土木,故而自明日起,贫僧将携僧门众人至无相苑内诵经一百零八天,以抚降魔印断却之灾。在此期间,百家施主便不要来宝苑顶礼舍利了,以免沾染邪运,空害自身。”

    “难怪法师先送舍利入城开坛祈福,原来是那无相苑去不得啊”

    “是啊是啊,还是玉相大师一番苦心,想得周道”

    “一百零八百天后,春暖花开,确是破土开工的好时节。”

    百姓议论纷纷,玉相法师笑而不语,只目光慈悲的睥睨众生默默点头。

    “有理有据,有情有义,滴水不漏,恩威并济。这玉相法师倒是心系众生”狄雪倾说着紧了紧厚裘,淡淡又道“可惜,是个假和尚。”

    “假的”箫无曳一声惊呼,立刻堵住了自己的嘴。

    “不只玉相。”迟愿目光冷静巡看四周,低道“僧衣整洁,发茬发青,所有和尚都不像久皈佛门的游方僧人。唯有玉相身后那个僧袍磨旧的和尚,不似今日剃度。”

    “大人也注意到他了”狄雪倾嫣然一笑,道“那玉相假和尚,话前话后总会瞄他一眼。恐怕,那个人才是这群假和尚的真主子,而玉相不过是狐假虎威的人前摆设罢了。”

    迟愿点点头,又道“那旧衣和尚手持串珠,但指骨粗糙,更像是练过刚猛外家功夫所至。他若真在佛门,怎么满面凶相,目透杀机。我看,他应该不是什么善人。”

    “我滴个乖乖哩”箫无曳又惊又诧,忍不住叹道“咱们不是来凑热闹看舍利的嘛,你们两个也太吓人了吧,连人家谁是真和尚谁是假和尚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你们快帮我看看桌上的舍利是不是真的,我方才可是许了愿的。”

    狄雪倾笑道“太远了。”

    迟愿淡道“看不清。”

    两人几乎同时回复了箫无曳。言语一出,又几乎同时看向了彼此。

    箫无曳倒吸一口冷气,左看看迟愿,右看看狄雪倾,瘪起了嘴巴。她总感觉这两人之间有股怪怪的气氛,挤得她倍感多余无处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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