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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衣锦还乡
    相反, 沈姣姣的人缘倒是好了起来。

    一来,是她当着全系同学的面领了锦旗,得了见义勇为的表彰。

    这年头, 大家对热心善良的人都有着天然的崇拜。

    三来,大家都听说了她替谭颖出头的事。

    跟王红梅相比, 高下立见。

    三来嘛,就是考试月到了,沈姣姣的努力众所皆知,她每本书的笔记都记得很详细, 老师划得重点也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

    临到考试,沈姣姣的笔记就越发紧俏,跟她借笔记的人也越来越多。

    她这学期要考的科目有六门,到一月十八号考完了五门,还有最后一门到一月三十号才考。

    考完就放寒假, 因为一月三十八号就是春节了。

    一月三十号下午, 考完最后一门,大伙都喜气洋洋地回宿舍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她们放假算晚的了, 沪市过年早, 年味浓,街上已经挂起了大红灯笼, 街道上还有小孩放鞭炮,处在这种过年的氛围中, 大伙都归心似箭。

    沈姣姣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 她们放寒假放到三月初,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到时候天气估计还不是很暖,薄一些的冬衣就先留在宿舍, 到时候还得穿。

    她手上就提着一个箱子,里面装着厚冬衣,被褥也不带了,等年后提前来学校洗。

    跟章晓涵还有谭颖告别后,她提着箱子从宿舍楼走到校门口。

    算算时间,宋毅这时候应该还在西省,估计得过两天才回来,今天她要自己回石库门了。

    想着,她心底划过一丝惆怅,以前每周都是宋毅来接,冷不丁让她自个回去,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她的惆怅只持续了一会,刚到校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倚在自行车旁边。

    宋毅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袖子往上挽了两层,露出骨节分明的手。

    高高大大一个人,麦色的皮肤,棱角分明的侧脸,跟东大普遍白瘦清俊的男学生不同,隔着白衬衫都能感受到他微微隆起的肌肉,光是站在那,就让人觉得与众不同。

    “你怎么来了”沈姣姣小跑两步,跑到他面前,双眼亮闪闪地看着他,还没等他答话,又道,“瘦了。”

    确实瘦了很多,不过整个人还是很有精气神的。

    宋毅为了能赶回来见她,加班加点的忙毛线的事,一个人恨不能拆成两个用,总算让他及时赶回来了。

    这样高强度的忙活,饭都顾不上吃,瘦了很正常,但要说了姣姣肯定心疼。

    所以他只是帮她提过箱子,岔开话题,“瘦了好,显五官,你瞧我是不是俊了很多。”

    他只是贫嘴,沈姣姣倒是认真地看了看他,“是俊了。”

    一举一动比以前更有气势,就像一把随时出鞘的利剑,看来这躺西省之行历练了很多。

    回到家,刚进屋子,沈姣姣就被崽崽抱了个满怀。

    小家伙好久没见妈妈了,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堪堪抱住沈姣姣的大腿,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道,“麻”

    “哎,乖崽。”沈姣姣抱住他,在他脸上香了一口。

    宋毅在一旁笑看着,调侃道,“我刚回来那会,这小子见我都没这么亲香。”

    沈姣姣笑靥如花,“谁生的跟谁亲嘛。”

    “不应当是儿子跟爸亲吗”宋毅摸了摸崽崽的头。

    他出去这一趟,回来一看,崽崽似乎长高了不少,都快有他小腿高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一天变一个样。

    崽崽仰头懵懂地看着他,逗得宋毅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说了几句话,就准备吃晚饭了。

    用饭的时候免不了提到宋毅去西省的事,宋毅也就随便说了几嘴。

    西省那边畜牧业发达,养的牛羊多,羊毛的价格也便宜,他们以低价收购了羊毛,又请人把羊毛梳好纺成毛线。

    真正的大头花在买染料上,宋毅跟几个合伙人都出了钱,染出来的毛线颜色鲜亮,成品比现在市面上流通的要好很多。

    大部分的毛线都卖给了工厂,小部分的才卖给私人,具体卖了多少钱宋毅没说,不过从他脸上带的笑就知道应该是卖了不少。

    宋毅给沈姣姣夹了一筷子菜,“货款都收得差不多了,等我们回公社过完年,就可以看房子了。”

    “那太好了。”沈姣姣也很惊喜,没想到做这个毛线生意这么赚钱,回本这么快,本以为要往后挪的买房计划,现在可以按期执行了。

    想到梦里见到的,未来沪市房价大涨的情形,沈姣姣道,“早买早好,自个的房子住着也安心。”

    不出意外的话,她大学毕业了之后会留在沪市发展,到时候崽崽也大了,小学她打算让他在沪市这边念,跟红旗公社的公社小学相比,这边教育条件要好一些,那有一套能落脚的房子实在太重要了。

    讲完生意上的事,就开始说回公社过年的事。

    生意上的事宋翠花不懂,但是回公社过年的事她最有发言权,“明天去百货大楼买点时兴东西带回去,还有成衣多买两件,带回去给老头子穿,沪市的衣服时髦,让他也洋气洋气。”

    “晓得。”宋毅转了转眼珠,“堂伯母,您要不要也买两件。”

    “我我不买,你都给我买这么多了,衣服够穿就行。”宋翠花摆摆手,她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要这么洋气干嘛,给宋大山买也只是体谅他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带回去开开眼。

    宋毅“真不买”

    “不买。”宋翠花斩钉截铁地道。

    宋毅意味深长地笑笑,“那是,我瞧着您也不用买了。”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气的宋翠花扬起蒲扇般的大巴掌想拍他。

    宋毅赶紧连连告饶,冲沈姣姣使眼色,“快把你的惊喜拿出来,不然我要给堂伯母打死了。”

    沈姣姣嗔他一眼,“打死了好,让你嘴上不把门。”

    说归说,她还是起身进了屋,从箱子里拿出了她给宋翠花织的毛衣。

    啥

    宋翠花愣住了,接过了毛衣,展开一看,大红色的毛衣,颜色鲜亮,十分衬人,没有一处针脚是不平齐的,看得出来织得很用心。

    她心底酸酸的,软软的,嘟囔一声,“怪道人家都说生闺女好呢,闺女是贴心的小棉袄。”

    她白了宋毅一眼,“哪天要是你能给我织一件,我死都瞑目了。”

    “呸呸呸。”宋毅连忙啐了几声,“堂伯母,快过年了,说什么死死死的,多不吉利,还有,这毛衣我也织了几针的。”

    “不信你瞧。”他随手指了指袖口,“这处就是我织的。”

    “我信你才有鬼。”宋翠花扬手拍了他两下,等巴掌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又收了几分力道。

    “是真的,堂伯母,我作证,这一处真是他织的。”沈姣姣笑着接话。

    沈姣姣说了,宋翠花才信,眯了眯眼睛,“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手艺,那明年过年你再给我织一条。”

    宋毅夸张地大喊,“堂伯母您可饶了我吧,我手笨,真织不来。”

    他坏心眼地点了点崽崽,“指望我是不成了,指望这小子还有可能。”

    宋翠花白他一眼,“那还用你说,崽崽肯定比你有孝心,到时候别说给我织一件,织十件八件都使得。”

    崽崽懵懂地看着大人们,几句话里只听懂了他的名字,但不妨碍他用小肉爪子举着勺子凑热闹,瞎乐呵,丝毫不知道他爸已经给他埋了个坑。

    一晚上就说说笑笑地过去了,隔天一家四口又去了百货大楼,买了点时兴的年货和小县城没有的日用品。

    回来宋毅找了房东,他们虽然回乡过年,但仍付了这一个月的租金,大部分的东西都寄存在这,付了租金以免房东把房子短租出去,新住进来的人把他们的东西弄乱了或者弄不见了,得不偿失,不必要省那个钱。

    打点好沪市这边的事,一月三十三号的早上,就坐了火车回红旗公社。

    正好赶上春运,车厢很挤,还好宋毅提前订卧票,回去的路程才不算那么难熬。

    这次坐火车不像上次那么跌宕起伏,遇着了小偷,两天一夜除了挤和吵就没有其他感觉了。

    下了火车,三人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火车站在县城,要回红旗公社还得从县城再转路。

    他们带了不少东西,宋毅索性在车站找了两个担夫,谈好了价格,帮着一路担回红旗公社。

    村口,宋大山一会抽一管旱烟,一会抿两口茶水,总之就是闲不下来。

    见他这样,有社员调侃道,“大队长,别急嘛,说是今天到就是今天到。”

    早前宋毅就来了信,说今天到公社,宋大山逢人就说,他老婆侄子和侄媳妇还有侄孙今年要回来过年了。

    乡下地方,哪家鸡多下了两个蛋都是能拿来说嘴的事,何况宋毅他们是从大城市里回来,加上又是农闲时分,今儿一早,就有不少社员跟着宋大山在村口的大榕树下等人,顺便看个热闹。

    “嗯。”宋大山应了一声,仍是时不时地眺目远望。

    社员转了转眼珠,“大队长,你家宋毅在沪市混的不错吧”

    县城里的邮差几乎每月都会给宋大山捎包裹,捎来的包裹鼓鼓囊囊,一看就装了不少好东西,看得社员们眼热。

    宋大山一愣,含糊道,“还成吧。”

    宋毅在沪市做生意的事他在信里倒是提了几嘴,不过没细讲,宋大山也没问,财不露白,就算赚了钱,也不会到处嚷嚷。

    另一个社员也凑过来,“你侄媳妇是去沪市念大学,那可是大学生,方书婷胡兰她们几个寄信回来给乡亲都有提到,一个月能领十来块钱的补贴,估计你侄媳妇也没少领吧”

    刚开始知青下乡的时候,红旗公社的社员们都是稍稍带着些崇拜的态度对待他们的,毕竟是文化人嘛。

    到后来发现他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连个半大小子都不如,那股子崇拜就化为了嫌弃。

    到了恢复高考,知青们能考大学了,大伙也不以为意。

    直到有些上大学的知青寄信回来说,一个月能领多少多少补贴,再跟其他人一打听,这年头的大学生,那可是金饭碗,毕业包分配,赚的不比工厂里的工人少。

    嫌弃又化为了景仰,有些社员还跟家里的小孩叮嘱,要他们好好读书,将来也考上大学,去大城市,领国家补贴,接父母到大城市享福。

    这样一来,公社里的知青都成了香饽饽,未来的大学生,一时间社员对他们的态度都好上不少。

    普通知青都如此,更何况实打实考上大学的沈姣姣了,在不少社员眼里,她就是镶了金边,山窝窝里飞出的金凤凰。

    社员想完又咂咂嘴,“那可是十来块啊,我们在地里干多久的农活才能赚到,以后要是毕了业,那更是”前途无量,他没说完,只竖起大拇指。

    大虎牵着赵小穗也在一旁等着,看到有八卦的社员不停地追问宋大山,皱了皱眉头,“张叔,你问那么多干嘛,宋毅又不是你侄子,你有那闲工夫把家里苞谷收了是真的。”

    谁不知道张德是公社里出了名的懒汉,家里的田都是他六十岁的老父亲老母亲帮忙耕种的,就这他还不愿意收,总是一拖三三拖三的。

    张德翻了个白眼,“嘁,我还不稀得问呢,真当大城市那么好混,指不定在那头要饭呢。”

    赵小穗叉着腰,骂道,“要饭也比别人把饭喂到嘴边了还不吃得好。”

    这话戳了张德的心窝子,他想发火,但一看站在赵小穗旁边人高马大的大虎,怂了。

    大虎可是宋毅的好兄弟,没见每回寄来的东西,多少都有他的一份,一扯到宋毅的事,他指定翻脸,到时候白挨一顿打都没地方说去。

    宋大山呵呵一笑,没跟张德计较,跟这种人计较拉低档次。

    张德只是个开端,后续来找宋大山旁敲侧击的人还不少,但宋大山都没接话。

    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周围竖直了耳朵的社员们都有些没趣,不过倒是一个没走,就等着看热闹了。

    就连独自生闷气的张德也没走,也等着看呢。

    反正就算宋大山不说,等宋毅他们一回来,穷的富的,不就一下见分晓了嘛。

    说话间,有眼尖的社员就看到山路那一头,有几个身影缓缓走来。

    那社员眯起眼睛一看,不是说回来的是宋毅一家三口还有宋翠花嘛,怎么还有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他还在心里嘀咕,人就到近跟前了。

    宋毅一眼就看到了宋大山,“堂伯,不是说让你在家里等着吗,怎么来村口了。”

    宋大山见到他,抬高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出来接接你们嘛。”

    话虽这么说,他眼角的余光一直瞟着宋翠花。

    宋翠花连个余光都没分给他,一个劲地看着村口的风景,连这棵大榕树都无比怀念。

    再一看,社员们也还是那个样,几乎没有变化,就连张婆子和蔡大婶脸上那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神情也如此得熟悉。

    要说这一家四口去了沪市,宋大山最挂念的除了宋翠花,就是崽崽了。

    他从宋翠花手里接过崽崽,大胖小子,沉甸甸的分量让他笑得眼睛的褶子都舒展了,逗弄道,“还记得爷爷不”

    崽崽还小,忘性大,加上又在沪市呆了三四个月,压根就不记得宋大山了。

    但是他不认生,性格也外向,被宋大山抱着也不吵不闹,只一个劲地伸着小肉爪子去薅宋大山的胡子。

    宋大山以为他跟自个玩,小孩子嘛,能有多大力气,结果差点被揪下几根胡须,疼得他呲牙咧嘴。

    这头,沈姣姣一眼就见到了赵小穗。

    人群中,就她一人挺着个硕大的肚子,实在太过显眼。

    沈姣姣上前两步,拉住她的手,“你怎么也跟来了,双身子的人,外面这么冷,赶紧的,跟我回屋。”

    赵小穗可想死她了,反握住她的手,脸上笑得比花都灿烂,“没事,我健康的很,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闹腾,多散散步反而对胎儿有益。”

    沈姣姣仔细地上下打量她,见她面色红润,才稍稍放下心。

    赵小穗又挨着她道,“你给我寄来的香水和雪花膏蛤蜊油我都收到了,冬天我手老是裂口子,今年刚入冬我就擦了蛤蜊油,你瞧瞧,一点口子都没。”

    说着,伸出双手给她瞧了瞧。

    两人在这边说着小话,不远处,大虎揽住宋毅的肩膀,嬉笑道,“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年过年不回了。”

    “哪能呢。”宋毅也揽住他的肩膀。

    说了几句话,宋毅陡然想起,担夫还拿着他们的行李呢,赶紧从口袋里掏出说好的五毛钱,递给担夫,“谢谢两位兄弟了。”

    两位担夫收了钱,把行李放下,说了几句过年的吉祥话就走了。

    当着生人的面,红旗公社的社员们还是很拘谨的。

    他们这一走,大伙就炸开锅了,围着行李一个劲地打量说嘴。

    宋毅这小子估计在沪市是真发达了,不然怎么请得起担夫呢。

    行李里除了宋毅他们的衣服,还有很多买的沪市的特产,一些年货,杂七杂八的,看着就花了不少钱。

    都是稀罕东西,有些眼皮子浅的社员看到了,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上面。

    知青们也来了,他们不像社员们这么外露,只是含蓄地打量着宋毅他们,不用看那厚实的行李,他们都看得出来,宋毅和沈姣姣在沪市混的不错。

    宋毅今天穿了一件国防绿的棉猴大衣,那种款式的棉猴大衣,只在县城里的工人身上见到过。

    沈姣姣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羊剪绒风衣,脚上穿的靴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反正看起来就暖和,整个人也说不出的洋气。

    有些经过她身边的社员,还能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香水味。

    那种香水味里掺杂着雪花膏、蛤蜊油的气味,非要形容,就是一种奢华的气味。

    刘璐璐隐在人群之中,露出一双眼,从沈姣姣的头顶扫到脚后跟。

    越看,她心底越酸。

    打个比方,沈姣姣以前就像蒙了尘的玉珠,美则美矣,顶多是好看到让人嫉妒。

    可她从沪市回来以后,身上那种淡淡的朦胧的雾感没了,犹如一块温润的美玉,散发着别样的光彩。

    刘璐璐心里酸涩得发苦,她拘谨地缩了缩脚。

    这样的沈姣姣,让刘璐璐觉得连嫉妒都嫉妒不上了,因为够不着她,大家都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比她还苦的大有人在,张婆子看着蜜里调油的宋毅和沈姣姣,小两口的感情似乎比在红旗公社的时候还要好上几分。

    再一看,一向跟她不对头的宋翠花被众星捧月,社员们一个劲地奉承宋翠花,说她发达了,去大城市享福了。

    张婆子撇撇嘴,冷哼一声,“有什么好显摆的。”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该听见的人都听见了。

    她平日里得罪的人不少,有那好事的就开始起哄,“张婆子,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什么吗”

    张婆子哪记得,“我说了啥”

    好事的人转了转眼珠,“你说,要是宋毅跟沈姣姣还在一起,你就绕着公社倒立跑圈,这话你还记得不,人小两口现在还好好的,你现在是不是该兑现诺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