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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寿宴【三合一v章】
    “等出了宫, 我亲自去接他。”虞意道。

    京城是个染房,只要身处其中就难免被影响,甚至连虞恕那样的蠢人也想要争储, 连萧栖那样整天只想混日子的纨绔子弟, 也对朝堂上的潜规则烂熟于心。

    朝堂夺权就像在下棋, 新皇登基既是上一盘棋的结束, 也是新一盘棋的开始, 每个人都只是其中的一颗棋子,要想摆脱这种无声无息的禁锢, 摆脱潜移默化的侵染,唯有一个办法可以做到放弃, 然后离开。

    虞恣七岁时就跟着自家舅舅舞刀弄枪, 稍微大些开始嚷着要去北疆跟着狄将军做事。当时太子圣心未失, 皇后也怕他们两人兄弟阋墙,痛快的就把小儿子送了出去。她原本算计的很好,太子继位, 亲兄弟掌握着北方三十万大军, 将来自己做了太后定能高枕无忧。可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太子这么不争气。

    虞意从小习武, 但和虞恣是两个师父。他跟着虞胤江身边的大内高手, 学的是真刀真枪的杀人之术, 可虞恣不同, 他先后师承几位将军, 无一不是战功赫赫, 杀伐气十足,武功或许没有那么高,但论气势, 论冲锋陷阵,论统率千军,虞意自认比不上。

    “诶,哪有兄长去接弟弟的道理”虞胤江摆摆手,“你刚成婚,还是在府里陪陪王妃才对,虞恣那小子闹腾的很,先让他进宫来跟朕说说话”

    “是。”虞意无奈。

    去城门口接个人而已,累倒不算累,虞胤江这是真被自己说怕了,怕他新婚第一天就要去做别的事,冷落了肖覃。

    殊不知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人娶回家,留在自己身边宠着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故意冷落,只是经过昨晚一事,想起那些意乱情迷的声音,那些失了分寸的动作,虞意就不知该如何面对肖覃。

    四人又坐了半晌,有大臣在门外求见,虞意适时起身向虞胤江告辞。

    “嗯,回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有什么要紧事,就进宫和朕说一声。”虞胤江站起身,神情略微有些暗淡。

    娶了妻便有自己的家庭,皇家亲情本就不深厚,他只盼着自己这最宠爱的儿子,日后不要和他生分了就好。

    “是,儿臣告退。”两人起身行礼,并肩走出大殿。

    虞意察觉到虞胤江的心思,却不知该作何感想。若是这一世一切顺利,他能和虞胤江和和气气的相处到最后也说不准。

    “去哪”肖覃跟着虞意上车。

    虞意皱眉,思考片刻道“今日天晴,带你去街上转转。”

    肖覃好奇“哪条街”

    “我常去的那条,”虞意不知想到些什么,忽然笑了下,吩咐外面的人驾车。

    八里街,虞意确实常去。

    在热水里闷了几个小时的土豆,沾满廉价香料的烤饼,花里胡哨的五色彩石那条街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虞胤江赐给他的东西,没有名贵的首饰珠宝,动辄几十两银子一尺的布料,一掷千金才能进门的酒楼戏院。

    说起来虞意得知这条街的经历,实在不怎么让人愉快。

    小时候虞意身边总有一批纨绔子弟围着,各家都想认这位大名鼎鼎的二皇子殿下,甚至比结交太子还要急切。他那时还没养成现在这强势又吓人的性子,不堪其扰又不懂拒绝,日复一日出入形形色色的各式酒楼。

    某天他实在是烦的很,找了个借口溜出来,手中还提着一壶不知哪家公子塞过来的酒。

    他一个人在街上转,转着转着就走到一条巷子,巷子里烟火缭绕,吆喝声不绝于耳,有位卖酸梅汁的小贩问他想不想尝尝,他尝了一口,看了看手里银制雕花的酒壶,第一次觉得自己前十几年的生命原来这么无趣。

    倒不是说那酸梅汁有多好喝,几钱银子的东西,能比的上宫里御赐的佳酿吗可虞意就是觉得不同,就是觉得手中的酒壶面目可憎,觉得喝那一口酸梅汁,整个人就安静下来,连日来的浮躁消失的无影无踪。

    后来他开始拒绝旁人的宴请邀约,闲来无事就到八里街转转。上一世他也带肖覃来过,当时那人说这种地方在江南随处可见,京城应当也有很多,只是虞意没发现罢了。

    虞意不置可否。

    肖覃说的没错,可那又有什么办法他们这些所谓的“贵人”,一眼就能鉴别出一副字画的真伪,却看不见京城的真实面貌。

    “殿下”肖覃见这人又开始发愣,扯了扯他的袖子。

    “嗯”虞意回过神,惊觉他们已经下了马车,站在了巷子的入口。

    “我们进去吧。”

    “好。”

    巷子里人很多,肩碰着肩,脚挨着脚。肖覃走了一会便忍不住,伸手握住虞意的手腕。

    “这样不会走散,也不会被撞倒。”肖覃感觉这人又要往回抽手。

    “那便握着吧。”虞意挪开眼,尽量忽视手腕处肌肤相贴的温热触感。

    肖覃眼睛一弯,带着虞意穿过拥挤的人群,边走边询问哪些摊贩好玩。

    “都还不错,”虞意认真思索,“左手边那家卖烤饼的,前面那家卖点心的都可以去看看。”

    他每说一处,肖覃便点头记下,牵着他一家一家的逛过去,买来的东西不要人提,都自己拿在手上,后来实在太多,又分了些让虞意包在怀里。

    两人边走边看,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走到头,来到一家卖红绳的铺子前面。

    肖覃盯着看了几眼,突然想到什么,走过去问道“老板,这怎么卖”

    虞意跟过来,心下一动。

    肖覃身上果真没有半点世家公子的习惯,买东西不会直接扔钱,而是先问价格,再耐心的一件件挑。

    “哎哟公子,买给心上人”老板笑呵呵的说,“二十文一条,都是我家娘子自己编的”

    “是心上人,”肖覃偏过头看了看虞意,又补充道,“已经成婚了,是我内人。”

    “”

    “恭喜恭喜,”老板笑着拱了拱手,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锦盒摆到肖覃面前,“若是新婚,买这盒子里的,寓意好的很”

    “确实是新婚,”肖覃一笑,翻看着盒里的几条红绳手链,“这不同颜色的珠子,可有什么不同”

    “自然是有的,”老板极有经商头脑,早就琢磨出一套自己的理论,当下兴致勃勃的冲肖覃介绍起来,“这蓝色的,代表的是因缘邂逅,说明你们二人缘分很深,以后定能长长久久;绿色的呢,象征着你们情比金坚,日后定能有福同享”

    “这颗白色的怎么只有一条”肖覃捡出那条红绳,对着阳光看了看。

    “那颜色卖光了,只剩下一条了,您要就拿去,我给您算便宜些十三文,怎么样”老板道。

    “嗯,”肖覃身上正好剩下三十三文碎钱,索性点点头,“蓝色,还有这条白的,挑个好看的。”

    “好嘞”老板麻利的挑出一条圆润饱满的递过来。

    肖覃付好钱,转身走向一旁等着的虞意。

    “手给我。”肖覃道。

    虞意看着肖覃拿着的两条大红色的“手链”,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罢了,丑是丑了点,藏在袖子里也没人看的见。

    肖覃莞尔,低头认真把蓝色那条系在虞意的手腕上。

    “殿下也帮我。”肖覃系好,把白色那条递给虞意。

    虞意接过来,边系边随口问道“这白色又有什么寓意”

    什么“姻缘邂逅”,什么“情比金坚”,不过是颜色不同的几颗珠子罢了,一听就是那老板自己编的,得亏这人还会信。

    “呃,”肖覃愣了愣,才发现老板方才竟没解释,于是转头问道,“老板,这白色的有什么寓意”

    “公子,”老板吓了一跳,眼珠子转了两转,灵机一动道,“这白色的它呃,它代表着前生今世,带上这个,说明你们不仅这一世有缘在一起,上一世也恩爱的很”

    老板摸了摸脑袋,憨厚一笑,这石头是进货时不小心混进来的,晚娘索性也给做成了手链,这其中的寓意他倒真没来的及想,幸好自己反应快现编出来几句,否则岂不是要露馅了

    前生今世

    两人正要离开巷子,闻言同时一怔。

    虞意心想,这老板随便鬼扯竟然也能扯到点子上,只是什么“前生今世”还是算了吧。上一世两人一开始互相看不顺眼,后来懵懵懂懂有了些暧昧,最后还是以背叛告终的。他情愿上一世是场梦,只有这一世的肖覃才是真的。

    肖覃听了这话也意外的很。一边觉得太巧,一边又想立刻就把这手链给摘下来扔掉。自己上一世在哪他不知道,可殿下上一世的爱人可不是自己。他和虞意没有什么前生今世,只有此刻,只有当下。

    他忍了又忍,怕虞意看出端倪,还是没把手链摘下来。

    算了,这种东西还不是他说什么寓意就是什么寓意总归是殿下亲手给他带上的,不能扔。

    “殿下,我们回府吧。”肖覃扯着虞意离开。

    后者点点头,犹豫一瞬,反手握住他,“回府吧。”

    两人十指相扣,一路经过拥挤的人群,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马车。

    肖覃上车前看了眼来时的路,川流不息,烟火缠绕。

    他想,没有什么前生今世,既然原士有机会却选择了放弃,那殿下从今往后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身体是他的,心也一样。

    “皇兄”

    肖覃刚迈进王府大门,就见一个青衣男子扑过来。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躲,想到后面站着虞意,硬是忍着没动。

    “这么大人了,还没个分寸不知道好好走路没点亲王的样子”虞意在他身后,无奈的斥道。

    虞恣

    这就是传说中的七皇子

    肖覃往里走,不动声色的打量起面前这人。

    一袭青衣,脊背笔挺,眉眼肃杀,一看便是在军队里呆久了。

    “皇皇嫂。”虞恣向肖覃行礼,怎么喊怎么觉得诡异。自己这皇嫂是个男人不提,还比皇兄高,比皇兄俊朗,喊起来未免有些太过别扭。

    “喊什么皇嫂”虞意跟着肖覃进门,斜睨了这小子一眼,“叫哥。”

    “什什么”虞恣愣了一下,随即讪笑着摸摸脑袋,心道皇兄对自家王妃还真是维护的很。

    “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没进宫和父皇说话”虞意边往里走,边随口问道。

    “去了,父皇有事,”虞恣跟屁虫一样跟着虞意,“皇兄最近身体可还好”

    “尚可。”虞意含混道。

    虞恣点点头。

    他虽然自小离京,但和几个哥哥感情都还不错,骤闻太子被炸断腿变成残废时,他刚上战场杀过一轮下来,带着满身鲜血和污脏,得知了这个噩耗。

    他立刻就想要回京,狄将军却拦着他不让他走,也不说原因,只是一直重复“万万不能回去”“现在时机不对”。

    虞恣等了几天,又听说太子犯错被父皇流放了,才恍然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次回来还没来得及进宫见母后,等见到了,一定要问个明白。

    “晚饭留下来吃”虞意招手,唤虞恣到近前。

    几年没见了,这小子又长高不少。

    虞意还记得,虞恣每年回京,都要缠着他比武,不打到天昏地暗不肯停,非得其中一人精疲力竭,才肯罢休。

    “不了,我还得进宫。”虞恣走过来,余光瞥见虞意腰间的佩剑,便觉得一阵心痒。

    “怎么又想比试”虞意喝了口茶,不用猜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皇兄懂我。”虞恣笑道。

    虞意刚想答应,就见肖覃抱臂倚在窗边,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二人,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讲。

    “肖覃。”他唤道。

    “嗯”肖覃直起身,有些疑惑。

    方才他怕打扰兄弟二人叙旧,一直没有出声。

    “你替我去。”虞意坐着不动,只拿一双眼瞧他。

    “”肖覃有些为难。

    替殿下去倒是没什么,只是若是不小心伤了虞恣,只怕殿下要怪他。

    “为何”虞恣比他更惊讶。

    看看肖覃这君子如玉满身书卷气的样子,真能抗的住他一剑吗

    “我不舒服。”虞意干脆往后一靠,“不想和你打。”

    虞恣刚想着这人看起来是有些没睡好觉的样子,但怎么也不至于不舒服,就见肖覃越过他,三两步走到虞意面前,一把将人带了起来。

    “哪里”他伸手贴上虞意的额头,轻轻压了压。

    “没事”虞意被压得微微后仰,无奈道,“只是有些累了,不想动。”

    肖覃怔了一瞬,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放下手,有些抱歉的退后一步。

    原来那种事,就算不做到最后,也会很累吗

    肖覃默默斥责自己。

    也是。

    他尚且觉得手酸,更何况殿下昨晚一直绷着腰,抓着床单的手用力的能看到青筋,怎么可能不累

    “我替殿下。”肖覃转过身,笃定的对虞恣说。

    “那好吧。”虞恣无奈。

    皇兄都不担心,那他担心什么,总归一会打起来收着点力气,免得伤到人就好。

    三人一起往小花园走,段方竹见虞恣来了也高兴,派人收拾了比武的场子,还特地备上了茶点。

    “你坐着,”肖覃把虞意按在椅子上,“若是腰疼,晚上我替殿下上些药酒。”

    “”

    虞意奇怪的看着他。

    为什么腰疼他干什么了,怎么会腰疼

    肖覃却不看他,迈步走上演武场。

    “哥,开始吗”虞恣清了清嗓子,已经做好了演假戏的准备,总不能让自家皇嫂输的太难看不然虞意也饶不了他。

    “嗯。”

    “来吧。”

    肖覃点点头。

    “你不用剑”

    肖覃一愣,方才只顾着担心殿下 ,竟忘了想想怎么和虞恣过招。结束的太快肯定是不行的,可结束的太慢肖覃有些为难,不知虞恣是什么水平,自己故意放水的话,他能不能多走几招。

    “刀剑无言,拳脚比试便可。”想了想,肖覃还是不想用剑。

    “那好吧。”虞恣无奈的把剑扔下去。

    他本想着单纯比拳脚功夫,肖覃看着也不像个有力气的,肯定要吃亏,这才想着用剑让他几分,没想到他却不领情。

    “请。”肖覃冲他点点头。

    虞恣不语,深吸一口气,欺身而上。

    肖覃见他来势汹汹的一拳,犹豫了一下,闪身躲开。

    “”

    “”

    虞恣勉强笑了笑,“哥你身法不错。”

    虞意无奈的站起身,冲台上喊道“认真些,别胡闹。”

    “可”虞恣以为虞意在和自己说话,刚想暗示他自己是怕肖覃受伤才放水,就见肖覃自然的点点头,满脸写着“既然他都说了,那我就勉强和你过两招好了”。

    虞恣狐疑。

    难不成肖覃真会功夫

    可以前也没听说过世家公子里有这么一号人,长得这么好看,武功还高。

    虞恣试探着再次上前,刚和肖覃过了一招,便觉得不对。

    太沉了,招招都带着万钧之力,破风声一阵接着一阵。虞恣一个不注意,就被打的连退三步,他神情凝重了几分,重新摆起架势,

    “再来。”

    肖覃点点头。

    虞恣没想到肖覃力道这么足,他用了全力都有些招架不住,没办法只好改变战术,自己在战场上历练那么久,出招的速度和应变能力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肖覃察觉虞恣的意图,但没跟着他走,依旧保持原来的出招势头。

    于是虞恣便觉得自己快不起来,他快,肖覃不变;他更快,肖覃还是不变。两人纠缠了几盏茶的时间还没分出胜负,虞恣已经累了,但就是咬着牙不想认输。

    他累,对面也累,指不定最后谁输谁赢呢。

    “你累了。”肖覃突然道。

    “你不也一样”虞恣挡开肖覃的拳风,喘了口粗气。

    肖覃摇摇头,虞恣已有脱力之势,再打下去,明天身上恐怕会疼得厉害,还是尽早结束为好。

    当下他快速出招将虞恣逼退,后者还没反应过来,边感到一阵脱力,险些站不稳。

    “艹,不打了,老子不打了。”虞恣自暴自弃的躺在地上,委屈的看着虞意。

    “天快黑了,”虞意喝了口茶,“皇后娘娘该念叨了。”

    “”虞恣翻身坐起来,“好武功,我甘拜下风。”

    肖覃摇摇头,伸手将他扯起来,带到虞意身边坐下。

    虞恣左看右看,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蹦起来说“哥我以后能常来吗我还想和你比试,军中那些人都没你厉害”

    肖覃一怔,下意识看向虞意。

    后者偏偏头道“你决定。”

    肖覃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自然也是端王府的士人。虞恣这小子还算上道,知道敬重肖覃。

    “那还是算了吧。”肖覃歉意一笑。

    日后京城多风雨,他和殿下相处都嫌没有时间,还是少干些舞刀弄枪的事情为好。再者说,虞恣常往端王府跑,只怕会惹来皇后的不悦。

    “啊”虞恣没想到肖覃会拒绝,“可,可是皇兄,这,你帮我劝劝他。”

    虞意放下茶杯,向后一靠道“天真的黑了,你还不走,不走我可赶你走了”

    “”

    虞恣叹了口气,明明自己才走了几年,怎么这人就突然凶起来了

    “那我走了。”

    虞恣翻身坐起,向大门跑过去。

    “七殿下慢走。”段方竹笑呵呵的在后面送。

    虞意不管他,对肖覃道“来我这边。”

    肖覃走到他身边,盘腿坐在草坪上。

    虞意盯着他看了片刻,从怀中抽出帕子,擦了擦他满额头的汗。

    “虞恣心性不坏,就是闹腾了些。”

    肖覃摇摇头,微微向虞意挪了些,免得他抻着腰。

    虞意没再说话,擦完之后将手帕揣回怀里,起身顺便将肖覃也拉了起来。

    “走,吃饭去。”

    “好。”

    坤宁宫。

    皇后坐在软塌上,拉着虞恣的手不住的询问。

    “在北疆可受苦了,看这手,起这么多茧子”

    “回母后,儿臣不苦。”

    “那狄将军待你如何本宫听说他严厉的很。”

    “狄将军很好,儿臣从他那里学到许多。”

    “嗯,这次回来,便别急着走了。”皇后拍了拍虞恣的手,语重心长道。

    “可”虞恣有些迟疑。

    “你大皇兄出事,母后一个人在京城寂寞的很,你就当陪陪我,不好吗”皇后扭过头,眼里似有泪光。

    “母后,”虞恣欲言又止,“皇兄他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才会让虞胤江将自己的嫡长子流放到千里之外的边疆。

    “他做错了事。”皇后不欲多说,苦口婆心的劝他。

    “现在储君之位空了出来,自然是有能者局之,陛下仅存的几个皇子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可我无意皇位”虞恣站起身,有些焦躁的在殿内转了几圈,“不管哪位皇兄继位,我只要在边疆呆着,保护那里的百姓不受蛮夷侵扰便是。”

    “你这傻孩子,”皇后也急了,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功高震士的道理你不是不懂,更何况你还是个亲王,若是由着你几个皇兄继位,今后还有你活命的机会吗”

    皇后说得对,若继位的是虞恕那样的人,头一件事就是清除隐患,将虞恣找个借口杀了,换上自己的亲信,把兵权牢牢握在手里,不比日夜担心有人篡位要好上千倍万倍

    纵然虞恣口口声声说自己志不在皇位,可谁又能确定他说的是真的呢就连虞意,也不会对虞恣半点防备都没有。

    虞恣闻言沉默了。

    他不是不明白,母后说的有道理,可

    “再说,你若是就这么放弃争储的机会,你皇兄的腿,岂不是白断了他餐风露宿流放边疆的苦,岂不是白受了”

    “什么意思”虞恣转身,疑惑的看向皇后,“难道皇兄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能有机会夺嫡”

    虞恣觉得自己听差了。

    就算他真的夺嫡成功,这储君的位置兜兜转转不还是落在他们自家人头上,他来还是皇兄来,又有什么区别

    皇后暗道不好,自己着急之下竟然说漏了嘴。

    她轻咳两声,解释道“你皇兄一直盼望着做个好皇帝,造福天下百姓,如今这愿望完不成了,他疼你这么多年,你这做弟弟的难道不该帮他了却心愿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你若真能成功,自然有你大展身手的机会。”

    虞恣犹豫着点点头。

    “母后说的也有道理,容儿臣再想想吧。”

    “好吧,你尽快考虑好,这事拖不得。”皇后有些头疼。

    自己这小儿子,可不是一般的难搞。但好在还算受虞胤江喜欢,背后又有军方势力在支持。

    不急,离陛下的寿宴,还有一段时间

    虽然那日肖覃拒绝了,但虞恣后来还是经常往端王府跑。

    来了就嚷着要比试,酣畅淋漓的打完一场,洗过澡又垂头丧气的离开。虞意几次问他出什么事了,他也不答,只是一脸郁闷的摇摇头。

    肖覃这几天倒是过的清闲。

    除了回门那天又被萧正则暗地里威胁了一番,竟没有其他杂事来打扰。每天按部就班的到禁军训练寿宴当天的流程和注意事项,训练完就回府陪虞意吃饭。

    萧正则派人传过几次消息,向肖覃打听虞意最近在做什么。

    他拿给虞意看,虞意也很无奈,只能示意他如实说。

    于是他便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长信,告诉萧正则虞意最近养了什么花,新得了一匹什么马,最近喜欢听什么曲子,事无巨细全都说了一遍。

    萧正则收到之后气的不轻,但好歹没找他麻烦,估计是另有探子在监视虞意,传回去的消息和肖覃所说大致相同。他们虽然进不来王府,但也有别的渠道能探听情况。

    今日肖覃又收到一封密信,上面写着让肖覃在寿宴当天做一些事情,信上说的很含糊,但肖覃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萧正则所说正是虞胤江受刺一事。

    收到信时,两人还睡着未起。

    肖覃从背后把虞意揽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长腿压着他,将人圈的严严实实的。

    昨夜又下雨,肖覃睡到半夜被雨声惊醒,一睁眼就发现虞意根本没睡着,正皱着眉盯着他看。

    他起身问虞意是不是难受,虞意点头,他便将人揽了过来,轻声哄了他半宿。

    虞意不是三岁孩童,有人在耳边说话不会觉得困,只会觉得吵。可昨夜肖覃低沉的声线夹着雨声,他听着听着就莫名其妙安静下来,身上还难受,可就是有了睡意,半梦半醒间意识到这感觉叫“安心”。

    今日天还未亮,两人刚睡着不久,段方竹在门外轻声唤道“殿下,公子,萧王府的密信又来了。”

    自从发现萧正则传递密信的方式,虞意索性专门派了位小厮过去盯着,有信便送来给段方竹,段方竹看过了,依据轻重缓急再送到他们手上。

    萧正则若是知道自己这密信在端王府传递的如此光明正大,只怕当场就要气的吐血。

    肖覃被他叫醒,轻手轻脚的把虞意塞进被子里,走出门问道“急事”

    “挺急的。”段方竹把信递给他。

    今早底下人把信送过来,他也没多想,以为又是萧王爷闲的没事送来敲打肖覃的。可打开看后差点被吓昏过去,这信里竟写着让肖覃帮忙做伪证暗害殿下。

    肖覃接过来一看,心里大致有了计较。他没吵醒虞意,上床又陪他躺了一会,等天光终于大亮,这人才幽幽转醒。

    “殿下睡好了”肖覃放开他,由着他伸了个懒腰。

    “好得很。”虞意翻身坐起来,回想昨天难得的无梦之夜,还有些意犹未尽。

    “嗯,”肖覃起身,将外袍披在虞意肩上,“萧正则送信来了。”

    “又有何事”虞意转了转脖子。

    “寿宴之事,殿下自己来看。”肖覃盯着他的背影。

    虞意身体一僵,半晌“嗯”了一声,接过肖覃递来的密信。

    三日后寿宴

    当天务必找借口不与二殿下一起行动,事后有人问起,便说殿下接见某位朝中大臣时,刻意着你回避。

    虞意冷笑一声,几乎把信纸捏碎。

    好啊。

    他就说那天肖覃为何莫名其妙就生了病,不能去寿宴。他当那人真的难受,进宫赴宴前还特意先请了太医去府上诊治。当晚他惦记着肖覃,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被人下套下的那么顺利。

    上一世他一直疑惑肖覃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他明白了。萧正则用梅山派众人威胁,这是逼肖覃要么死,要么就听他的话,为他做事。

    那人又凭什么放着辛苦养大自己的师父师娘不顾,反而选择自己呢

    虞意眼神阴沉,抬头看了肖覃一眼。

    这一世,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肖覃不需要面对这样的选择。

    他绝不允许这人再生出一丝一毫背叛自己的心思,哪怕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也不行。

    “殿下。”肖覃有些担忧。

    虞意必定是知道了,知道上一世原士背叛他,是因为受了萧正则的威胁。

    殿下还会恨他吗

    如果不恨,那殿下是不是还把自己当成他来看。

    肖覃有些害怕。

    说到底不过是他鸠占鹊巢又生出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如果他告诉虞恣自己不是他认识的“肖覃”

    肖覃不敢再想下去。

    他绝不能让殿下知道。

    “你过来。”虞意闭了闭眼。

    肖覃走过去,身侧的手缓缓收紧。

    “三日后寿宴,你按萧正则说的来做,不要和我一起行动。”

    “事后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你什么也没看到,萧正则我自会料理,伯父伯母都不会有事。”

    “不,”肖覃拒绝道,“我有别的办法,不必随了萧正则的心意。”

    “什么办法”虞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当天我会”

    肖覃突然卡了壳。

    他想说当天会有人行刺,他舍身护驾然后顺势承认自己的身份,将萧正则寄过来的密信一并呈给虞胤江,便能顺顺利利的把萧正则除掉。可他该怎么和虞意解释自己知道会有人行刺,还提前做好了准备,两个多月前就定好了殿前值守的位置

    这消息未免有些太灵通了。

    “你会如何”虞意倒真有些好奇。

    肖覃抿抿嘴。

    “我会把萧正则的信件呈给陛下,陛下疑心重,看过必会严惩。”

    虞意点点头。

    这和他想的一样。

    “既如此,那你便按我说的来便是。寿宴当天恐生风波,你躲远些,免得受到波及。”虞意不好说的太明确,只能隐晦的暗示。

    “不,我们二人必须一起行动。殿下去哪,我便去哪。”虽然知道虞意是重生,应当不会再因为随随便便中途离席而被人抓住把柄,可肖覃还是不放心。

    “那好吧。”虞意有些无奈。

    总归萧正则也蹦跶不过那个晚上,肖覃不按他说的做,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殿下若是去哪,一定要和我说,那日我在御前近身值守,恐怕不能时时刻刻注意殿下的动作。”肖覃认真叮嘱道。

    “什么”

    虞意本来已经放下心,闻言猛地回过头。

    “你说你要干什么”

    “御前值守,”肖覃重复了一遍,“寿宴当天的殿内布防,由禁军负责。”

    “禁军那么多人,叶知秋为什么要安排你去”虞意简直要被气笑了。

    “是我自己要求的。”肖覃有些不解,不明白虞意为何反应那么大。

    “你自己”虞意一噎,缓了口气接着道,“你自己要求的,那好,本王问你,那日殿前若真有什么凶险,你可能应付的了”

    “我”肖覃也没把握,但总要一试,何况他会阻止叶知秋被人下毒,他们二人一起,应当有几分胜算。

    想到这里,肖覃道“还有叶大人在,殿下不必太过担忧。”

    “不担忧你让本王怎么不担忧”虞意上前一步,气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不知这人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想去做什么殿前值守的侍卫,就算寸步不离的呆在自己身边,也好过呆在虞胤江近旁。刺客来袭,要杀的首先就是虞胤江身边的人,当日殿内血流成河的惨状虞意不想再重复一遍,更不想让肖覃也被伤成那样

    “本王不同意,你去找叶知秋,让他换人。”虞意沉下脸。

    肖覃沉默不语。

    他忽然明白过过来,虞意这是怕他被伤到,可若是自己都挡不住那刺客,还有谁能挡得住

    若是虞胤江还像上一世一样重伤,那虞意难道要把上一世的结局再经历一遍

    “你不愿意”虞意勉强扯了扯嘴角,“好,不愿意也没关系,本王亲自去找叶知秋”

    说完,他怒气冲冲的夺门而出。

    肖覃留在原地,觉得心脏被那声闷响震的生疼。

    他的殿下啊。

    这可让他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消失已久的小剧场

    坛子不行,我醋我自己,我恨我自己,我怕我喜欢的人喜欢我自己

    上一世也没有背叛,受到威胁也没有背叛,误会最终都会澄清。

    以及原主和肖覃是一个人应该已经很明显了大家不要再想替身的事给自己发刀了。感谢在20211022 01:29:3720211022 22:5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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