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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不世之功
    达奚如遭雷击。

    为何会这样

    乱兵都已停下来了呀,为何还能重新聚起士气,重新反扑上来

    一触即溃的,不应该是乱兵才对吗,为何会是官兵

    完了全完了离此一里外,就是白甲营的寨门,从父就在那里

    前阵已溃,即便乱兵不知道关中镇守奚康生就在那里,但这般多的乱兵,定会波及到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会下令冲锋不,不会听从李承志的军令,而将骑兵和后翼全部撤走

    已然败了,若是让从父再有个闪失,真是百死也难赎

    “走”

    达奚一声厉喝,狠狠的一鞭子抽到了马股上。

    数十亲卫紧随其后,护着达奚往西急奔。

    但刚往前奔了数十丈,猛听一阵急吼“达奚达奚”

    在营中能直呼其名的,能有几个

    而且还是十几个人一起齐吼

    达奚猛的一抬头

    是从父,从父为何会在这里

    达奚心中一松,鼻子一酸,差点流出眼泪,同时猛一催马,往前奔去。

    只见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群人,竟停驻不前,站在那里

    达奚心里一慌,急声叫道“镇守大人,乱兵就要追过来了”

    意思是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等李承志败了再逃也不迟”奚康生冷悠悠的回道。

    达奚又是羞愧,又是自责“是末将指挥不当,才致前阵大溃请镇守责罚”

    “责罚”

    奚康生怅然一叹“李承志称,这是非战之罪遑论你,便是换成老夫,也定然会败胡保宗,李承志的潜意应就是如此,老夫没猜错吧”

    李承志只说“达奚即便败了,也是非战之罪”,哪里说过后面的话了

    胡保宗哪里会认,猛的将头一低“奚镇守说笑了,李承志再狂妄,也绝不敢非议镇守大人”

    “哼哼”奚康生也不接话,一甩马缰,催马就走。

    达奚抬起头来,发现奚康生正是往北而去。众将与亲卫紧随其后,越走越远。

    但胡保宗还没走,好像在等他。

    “胡校尉,奚某败了,我不如你多矣也不怕胡校尉笑话,奚某至此,都还未想明白,为何突然就败了”

    胡保宗转动了一下眼珠“敢问达奚将军,可是见叛贼突然歇战,将军便以为是天赐良机,猝然发动了攻势却没想到,敌贼竟还有反扑之力”

    达奚被惊的头皮发麻“胡校尉怎知道的如此清楚”

    就好像当时胡保宗就站在自己身边,亲眼看到的一样

    我哪有这么厉害

    胡保宗叹了一口气“将军误会了,不是胡某,而是李承志至于他是如何猜到的,胡某也不知”

    他是真的不知道。

    看到乱兵狂声嘶吼,就如潮水一般的涌向大阵枪阵,李承志突然像是发神经一样,说中阵的乱贼定会突然停顿,又称达奚十之会以为时机已到,令前阵冲锋。

    还说前阵定然会溃,让他即刻赶往寨前,劝奚康生退回寨内,或是退回白甲阵内

    天知道李承志是怎么猜这么准的,就跟会算卦一样

    看达奚一脸惊疑,胡保宗摇了摇头“真不瞒将军,胡某确实不知,等将军见了李承志再问也不迟”

    “对对对”达奚连声应着,紧紧的跟在胡保宗后面。

    两人刚到大阵后翼,达奚就被奚康生叫了回去。

    其实他比达奚还要好奇,但此时却不是让李承志分心的时候

    听了足有两月,耳朵都快磨起茧来了,直至今日,奚康生才见到“空心阵”之威,更见识到了何谓“疯如邪魔,悍不畏死”

    为了能尽可能的将乱民吸引至北翼,李承志不但在旗仗下点了火,更在前军、左右两翼各点了数堆大火。

    只要站在高处,基本能将白甲阵看个清楚:

    只有两千多兵,能布出多大的阵势来

    即便是空心的,眼下的方阵至多也就有四五十步方圆。

    但就是这只有四五十步的一座小阵,却如一根被楔子地中的钉子,任你天崩地裂,地动山摇,我自巍然不动。

    无数的乱民,多的根本数不清,有如蚂蚁一样又密又集,直让人头皮发麻,此时正在狂声嘶吼,前扑后继的冲击着白甲枪阵。

    但让人诡异的是,预估足有两万之数的贼敌,却只朝着小小的白甲阵猛冲猛扑,却对二十丈之外的官兵视若无睹

    若不是早知奚康生已将军权全权交由李承志,这两翼骑兵、七营步卒也是李承志亲自下令撵回来的,不然其他人还以为这是奚康生故意想让李承志送死

    别说麾下的军将和幕僚了,就连奚康生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李承志也会妖法,让这些乱贼如同中了邪一般,眼中只有白甲阵,再看不到其他人

    “奉直,这是何故”奚康生疑声问道。

    张敬之猛的攥紧了拳头。

    还能是何故

    只因这些贼敌的眼中,就只有一个李承志

    他用力的咬了咬舌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颤声回道“禀都督,可曾听到那些乱贼口中所呼食道果,修金身,成圣业

    这是因为连番恶战,数万叛贼尽皆折于承志之手,从而使贼酋对他恨之入骨。

    再加此时已知事败,贼酋更恨不得食承志之血肉所以才蛊惑乱民,谎称李承志便是那道果,只要吃了他,就能修成金身,成就菩萨果业”

    意思就算是死,刘慧汪也要拉李承志垫背

    都没等张敬之说完,四周便响起了接二连三的吸气声。

    听起来是如此荒谬,但他们又不敢不信。

    因为除了这个理由,再无法解释那些如疯子一样的乱兵,为何眼中只有白甲阵

    瞅了瞅奚康生的脸色,那个不知是左将军还是后将军的将领往前迈了一步

    “那敢问张司马,为何李承志放着大军不用,却非要只靠两千民夫独战乱军难不成是想让我等看看,便是白甲营的一群民夫,也要比朝廷的大军强”

    这话太诛心

    张敬之眉头猛皱,刚要喝骂,猛听一声暴吼“放你娘的狗屁”

    性情如此暴烈,说翻脸就翻脸,而且还能将李承志骂人的话记的这么全的,除了杨舒还有谁

    他指着鼻子就骂“但凡不是蠢成了猪,也能想明白李承志为何会令官兵后撤到二十丈之外袁守益,你是眼瞎了”

    杨舒映着月光一指远处,指着那些一半被乱民撵的满山遍野溃逃,一半被左翼的骑兵牢牢拒之阵外的溃兵,恨声骂道

    “就这样的货色,怕是没打就先溃了,李承志用来做什么让他们反过来冲自家的阵么”

    意思全是一群废物,只会拖后腿

    只是瞬间,那位左将军的脸就涨成了紫色,想反驳,却发现根本找不到理由。

    近六营官兵,被一帮乱兵追的满山遍野溃逃的事实就在眼前,他怎么反驳。

    “放肆杨延容,某乃从四品后将军”

    杨舒哪会吃他这一套

    杨家显赫时,他还做过正三品的大州刺史呢

    “啧啧,原来是袁将军怪不得会有如此高见”

    意思也就只会有你这样的废物才会说出这种蠢话

    那袁守益被气得浑身直抖,当即就要拔出刀来拼命

    “够了”奚康生一声厉喝,又冷冷的将袁守益和杨舒扫视了一遍。

    “阵前喧哗,各五十鞭”

    说着又一盯袁守益,寒声问道“袁守益,莫非你自以为要比李承志强”

    和李承志比

    袁守益猛的一僵,额头上当即就渗出了冷汗。

    他哪还能不知道奚康生的性格

    这分明是在恼怒自己非要把脸撕破,将官兵不如白甲营的事实赤祼祼的摆上了台面。

    只要自己敢支应一声,下一刻,奚康生就敢让自己将李承志替换下来。

    别说败了,但凡有些许失利,奚康生就敢砍了自己的头

    袁守益猛一低头“末将并无此意”

    “那就闭嘴”奚康生冷声喝道,“加二十杖”

    二十杖

    杨舒差点笑出声。

    第一次觉得这鞭子抽到身上是如此的美妙

    “听到了吧”奚康生一指达奚,“食道果,修金身如此荒谬之语,这些贼人竟坚信不疑可见神智早已错乱所以你才会败,所以李承志才会说,便是败了,也是非战之罪”

    达奚猛呼一口气“多谢镇守教诲”

    奚康生点点头“既然心结已解,就去找李承志听用吧”

    达奚心下明了,恭身一应,转身离去。

    所有人都能看到,这些乱民早已疯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会一直往上扑

    所以奚康生还是不太敢信,李承志真的只靠着这两营辅兵,就能将这些乱民全歼

    最终还是要靠官兵协助。

    耳中终于清静了一些,奚康生又凝神观起阵来。

    他越看越是心惊:

    还真没有猜错,而自始至终,李承志就没想让官兵搅和,而是真的想只用这两千余白甲兵,就将这数万乱贼剿尽

    杨舒也并没有说错,李承志让官兵后撤,确实是怕官兵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了累赘

    看眼下就知道了明明是一场恶战,却被李承志打的极具节奏。

    阵前二十步,先是一道壕沟,而且其中还积满了水。

    虽不至于淹死,但等乱民爬出壕沟,身上的火也早熄灭了。

    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枪手中的长予会被火引着,更不会烧到兵卒。

    而乱兵翻越壕沟之际,那由两百余塘骑充任的弓兵也早已开了弓。

    堪堪六七十米的阵宽,每面都足有七八十名弓手,只需齐齐抛射,基本能将阵前覆盖。

    所以至少有一半乱民,被射死在了沟前沟后的这三四十步之内。

    虽然埋住了壕沟,但等于又在壕沟上垒起了一道尸墙,而且是越累越高。

    那些还着着火的乱民,能有几分力气翻过来

    能翻过来的,也已急奔了三四里的路,又有几分战力

    等乱民冲上来,丈五的长矛就会交替刺出,而且有专门的鼓兵在喊着“一二一二”的号子

    喊“一”时,第一排往前刺,喊“二”时,第一排收枪,同时第二排刺出,再喊一的时候,第一排再刺,第二排再收回

    这种战法,乱民被烧的再烂,也根本挂到不到枪尖上。

    而第三排就是刀盾手,真有漏网之鱼爬进来,也是一刀了事

    所以在李承志看来,叛贼再疯狂,也只是一群纸老虎。

    打仗也不是光靠士气的问题,一群兔子士气再足,数量再多,也不是一群恶狼的对手

    只要布置得当,将不要惊,兵不要慌,这些手里至多拿着根烧火棍的乱民,和主动跑来送人头的没什么区别

    也根本不是官兵战力强不强的问道,而是战都还未战,就先被吓破了胆

    但看着看着,奚康生猛的发觉了异常“李承志哪来这么多箭”

    张敬之也猛的一愣对啊,今日怎不见李承志让弓兵火箭齐发

    比起普通箭矢,火箭的杀伤力应该更大才对

    混账东西,估计是不想让奚康生看到,已让李松全带走了

    张敬之心里骂着,又恭声回道“禀镇守,其实李承志营中造的最多的并不是铁甲,而是木甲和箭矢崆峒山中峰上的松木,都快被李承志砍完了”

    为何是中峰

    刚一狐疑,奚康生才反应过来昭玄寺就在中峰之上

    他一声冷哼“若无昭玄寺,哪有今日之乱便是将那些佛像全推了又能如何”

    要是李承志听到这句话,非给奚康生点个赞

    胡保宗伸着脖子,越看越是心忧。

    接战已过两刻,白甲兵已有些力竭的迹像,怕是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虽然阵内还有预备队,比如他的黑甲兵还余近一营,此时也早已缓过了劲。

    但乱兵实在是太多了,根本不好替换,硬要换的话,李承志的白甲兵死伤定然极重

    只要前排的枪兵一动,阵列必然会产生空挡,也肯定会有乱兵趁机挤进来。虽说大多数乱民手上拿的都是削尖的木棍,但问题是,大多数的甲兵身上,穿的也只是木甲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突出骑兵,从外翼冲杀。但问题是,李承志的手里已无骑兵了,而胡保宗的那一营骑兵,折损的也已不足一旅,根本起不了大用。

    官兵倒有足有五千骑兵,但胡保宗实在是不甘心

    在他看来,李韵也罢,奚康生也罢,就是来要胡始昌的命来了

    他猛一咬牙,凑到李承志的耳边说道“不要射箭了,你将李睿的塘骑给我,再加我那半旅黑骑,一冲之下未必不能将乱民冲溃”

    李承志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好事呢

    爷爷这个“道果”还好好的站在这里,你去问问,不当唐僧肉咬上我一口,那些一心成圣的疯子,哪个会退,会溃

    简直做梦

    也是没想到这刘慧汪得有多恨自己,才会把自己塑造成舔一口就能立地成圣的神物

    西游记看多了吧

    好在早有准备,也早就打算最好能将所有的乱民全部引过了,所以阴差阳错,好好的在奚康生和李韵面前露了一次脸如果不是李承志,那五营官兵不会溃的如此之快

    说直接一点,虽然溃了,却要少死好多

    但若说只靠着一旅甲卒和两营辅兵全歼这些疯子,无疑于痴人说梦。

    李承志真敢这般狂妄,就等着如达奚一样大败,再加白甲兵折损过半吧。

    再说了,今日算是把奚康生的脸按到脚板底下摩擦了,所以能留些余地,还是要留些余地的好

    当然,要真想半点功劳都不给官兵留,办法也不是没有,不然李承志也不会早早命令达奚安排骑兵准备阻击溃敌

    李承志捏了捏下巴,瞅了瞅只离胡保宗两步远,却已被惊的魂游天外,像是冻住了一样的达奚,又看了看胡保宗,尽量压低声音问道“想立功想疯了”

    胡保宗猛一点头,而后又咬着牙,模棱两可的问道“但你就甘心”

    意思是只差临门一脚,却要将马上就要到手的功劳拱手让人,爷爷死都不甘心

    李承志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怅然一叹。

    算了,一路走来,胡保宗出力良多,算是还他人情了

    况且最后也是自己占便宜

    他又凑近了一些“我有个法宝,原本是想迟些拿出来,先私下里再审一审的但你真要想让我尽全功,现在拿出来用也不是不可以”

    看到达奚好似察觉到了两人的异常,下意识的挪过了目光,李承志飞快的一低头,嘴唇微动“我抓到了刘慧汪”

    胡保宗双眼猛的一突,甚至没经过大脑,一声惊呼“怎可能”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问题是,事实就是抓到了,而且还是个活的。

    其实就连李承志也觉得太轻松了

    不过刘慧汪刚被李睿带回来,奚康生令他接战的命令就来了,李承志都还没来得及审。

    之前,他还准备万一乱民太疯狂,白甲阵不敌的话,就将刘慧汪也挂到旗杆上

    乱民肯定会就此崩溃,但李承志再想私下里审讯刘慧汪,就有如痴人说梦了。

    这可是贼首

    哪怕潜入关中的外敌有十万、有百万,也是因刘慧汪造反而起。

    这等人物一旦露面,奚康生能有多重视,就会有多重视,哪会让其他人接触

    胡保宗呼吸猛的一滞,眼中似是烧起了火“能不能换”

    意思是换给他,让他拿来给胡保昌保命

    李承志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换个鸟毛

    你做什么美梦呢

    刘慧汪有多重要

    这等大攻,解围十个泾州都换不来。封公拜侯不敢说,封个七八品、并且能世袭罔替的县子或爵号将军,哪是半点问题都没有

    先不说我愿不愿意,若是将这等能封爵的大功送给了你,我到时又该如何给皇甫让交待,如何给李丰,李松和李亮交待

    若是再让李始贤知道,我第三条腿都得被打折

    “可是又有了变故”

    看李承志脸色疑重,胡保宗更是冷汗直往外冒,达奚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暂时还没有”李承志随口敷衍了一句,又紧紧的盯着胡保宗。

    意思是到底用不用

    像是耕了十多亩地的老牛一样,胡保宗气喘的冲天响。脸上仿佛是在作画,时红时白

    满以为他会点头,却不想胡保宗猛的一咬牙,又一声嘶吼“官兵就官兵,你下令吧”

    李承志一看,就知道胡保宗还没死心,还想和自己打个商量

    怎可能

    不过审还是要审一审的

    李承志微一叹气,一指大阵,肃声问道“达奚将军,若此时换你来指挥,换李都督的州兵来战,可有必胜的把握”

    明知李承志不是在讥讽他,但达奚还是忍不住的满脸羞红。

    但又有谁能想到,这些乱兵其实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今日算是把从父的脸给丢尽了

    达奚越想越悔,一时间竟连话都忘回了。

    没时间等他伤春悲秋,李承志飞快的下着令“若是有几分胜算,将军可随胡校尉,尽率五千骑兵,兵分两路后于乱兵两翼和后翼来回冲杀记住,以袭杀为主,不可深陷敌阵,具体战术我已交待于胡校尉”

    达奚就跟被雷劈了一样,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眼看就要尽全功了,李承志竟然将到手的功劳,拱手让了出来

    他哪里能想到,李承志是有苦自知除了前阵的那一旅甲卒,左右两翼的辅兵都已到了强撑的程度

    看他愣神,李承志眼睛一眯“达奚将军可是没缓过来也罢,胡保宗,去求镇守,另外选派一员”

    “不要”

    “大将”两个字还没被李承志说出口,达奚猛的一声急呼。

    然后,他竟朝着李承志深深一揖“今日之恩,奚某记下了”

    对达奚而言,为了让他一雪前耻,李承志竟然将到手的功劳都拱手让了出来,这不叫“恩”,什么才叫恩

    要是你从父这样想就好了

    李承志暗暗一叹,轻声笑道“将军言重了,速去整军吧若有疑惑,可询问胡校尉”

    这已在明示达奚此战他需遵胡保宗号令

    李承志之所以选达奚,也是这个用意。

    在所有军将中,只有达奚从未对自己露出过任何讥讽和鄙夷的表情。

    不是李承志记仇,而是只有达奚才最有可能将他的军令贯彻到底

    达奚哪能听不出来,肃声应道“李都尉放心”

    李承志又回过头来看了看胡保宗。

    此战以他为首,这等于又给他创造一次立大功的机会,若是以往,胡保宗早高兴的跳起来了。

    此时,这王八蛋竟然还在患得患失

    李承志一声冷喝“你行不行不行我就换人”

    胡保宗如梦初醒,猛的一个激灵,就如方才的达奚一样,连声惊呼“别别别我能行能行”

    李承志是什么性情,他还不清楚说翻脸就翻脸

    想到这里,胡保宗心里一凌,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心里有数,你尽管放心此战若是失利,我提头来见”

    说着又往下一拜。

    达奚看的心惊不已。

    看此情形,二人如此相处,绝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诡异的是,李承志只是一介白身,但胡保宗可是正七品的陇东郡尉

    比家世,更是差着好大一截,但李承志脸稍一板,胡保宗竟然就噤若寒蝉

    心里惊疑着,达奚跟着胡保宗飞快的下了云梯

    白甲阵以西

    所有人都已震惊到麻木了

    让万余官兵闻风丧胆的强敌,换到李承志和两千多白甲兵手里,竟然如砍瓜切菜一般,眨眼间就杀的人头滚滚

    更诡异的是,这都战了半个多时辰了,好似还没看到白甲卒折损多少

    这些人都有些想不通看其阵势,也没觉得哪里出奇,至多也就是比官兵大阵多了一道壕沟,除此之外,也就是兵卒手里的枪长了一些,胆气壮了一些

    但就是这几处看上去并不怎么起眼的地方,却能让战局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夸赞李承志才合适,那些之前笑话过李承志是懦夫的军将,更是恨不得将脑袋藏到裤裆里。

    稍后见到大胜归来的李承志,又该以何面目面对

    但这些人都没发现,站在最前的奚康生,脸色却越来越冷,越来越阴。

    李韵和张敬之的心里也越来越沉镇守大人又犯疑心病了

    沉默了许久,奚康生突然开了口“这些,才该是真正的白甲营吧”

    李韵和张敬之心里猛舒原来怀疑的是这个

    他们都以为,奚康生是不是在猜疑如此强军,怎会那般轻松的葬身火海

    “镇守明鉴”张敬之往前一步,指着白甲阵说道,“只有前军的那一旅才称的上。其余两翼的两营,确实只是辅兵而李承志用来区分两者的区别,是持丈五长枪连续刺击半个时辰后,还能单手拎的起百斤粟米”

    意思是除了力气之外,无论是士气,还是战意,李承志麾下的战兵与辅兵几无区别

    “如此悍卒,竟然只是辅兵呵呵呵呵呵呵”

    众人心里一寒。

    镇守大人这哪是在笑

    分明是快要把牙都咬碎了

    正自惊疑,奚康生突然转过来,满脸狰狞的盯着李韵,厉声吼道“整整四千啊你怎不将腿给他打折了”

    李韵一怔,随即狂喜。

    奚康生骂的不是李承志还有谁

    怪不得到来之后,奚康生从头到尾都没问过,是不是真有四千白甲兵陷入了陷阱,被活活烧死了

    原来是自己恨极之后,暴打李承志的那一幕,早已被奚康生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

    信了,他竟然信了

    不然何止于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立时将李承志拉来,真的打折腿

    确实该打若是那四千强军真要折了,打折李承志的十条腿都不够

    好你个李承志,这般大的恩情,看你如何还给老夫

    李韵心中悸动不已,脸上却半丝都不显,只是怅然一叹“某正在打,镇守便来了”

    意思是若非你拦,我早打折了

    奚康生的眼中,似是要冒出火来“罢战之后,给我继续打”

    李韵恭声应道“谨遵镇守之令”

    话音刚落,一个令兵又飞身来报“禀镇守,李都尉突令胡校尉并达奚将军,各率两千骑兵,于外围袭杀乱贼”

    听到这句传报,竟有几个没反应过来,心想袭杀就袭杀,至多也就是锦上添花,反正迟早都会胜

    但大多数的都没那么蠢,一时间,不大的高坡上全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好一个李承志这马屁拍的

    之所以不是达奚为主,而是胡保宗的原因,无非就是达奚经验不足,不知如何应用最合理的战术

    张敬之和李韵的眼中就像是点了灯,亮的吓人。

    李承志这一招,简直是神来之笔,准准的挠在了奚康生最痒的地方。

    李承志这阴差阳错的让达奚一雪前耻的做法,比跪在奚康生面前磕一百个头,喊上一万句“臣服”都要来的有用。

    谁不知道,那达奚根本不是什么从子,而是奚康生的亲儿子,而且是最喜欢的那一个

    不过胡人向来不重礼法,别说兄终弟及,就是父死子继也是常事

    果不其然,奚康生的脸色当即就缓和了下来,稍一沉吟,又对李韵说道

    “还算有些分寸,知道顾忌朝廷的颜面暂且先留他两条腿,等问清楚再打也不迟”

    仗打到这个程度,其实已没多少悬念了。

    那五千骑兵从头到尾都未参过战,根本不知道眼下这些弱的跟鸡一样,被白甲兵砍猪宰羊一般轻松砍杀的乱兵,之前有多么疯狂。

    他们更想不通,别说甲,这些贼人手中连几把铁制的兵器都不多见,之前的步营是如何败的

    这样一想,骑兵更是优越感爆棚,竟如战神附体,个个勇不可挡,排着队沿着乱兵外围反复袭杀。

    也是见了鬼了,这些乱民好像只认准了一个白甲营,竟当身后的骑兵不存在一样,你杀你的,我冲我的

    这样一来,骑兵自然是越杀越勇。

    达奚就站在约十丈之外,看着如此诡异的景像,头发都快要立起来了。

    “胡校尉,为何这些贼人,竟全如行尸走肉一般”

    胡保宗想了想“用李承志的话说这些人早已陷入疯魔,已无理智可言”

    确实如此。

    都已不知道痛,更连死都不怕,不是妖魔是什么

    也是怪哉,仿佛老天开眼,突然冒出来了个如克星似的李承志,竟将这伙妖魔鬼怪剿了个一干二净

    之前竟听都未听过这个名字,就好似突然从天下掉来的一般

    达奚心中逾发好奇,下意识的问道“胡校尉怕是早就与李都尉相识吧”

    意思是你要熟悉的话,那咱们就好好的聊一聊

    此时的胡保宗哪有这个心情

    他随口敷衍道“日后吧等罢战后,我让承志摆酒,我等三人好好的醉上一场”

    此时的胡保宗,满脑子只有一个名字刘慧汪。

    这可是贼首刘慧汪,只要李承志愿意换,十个叔祖都能保下来

    但问题是,自己拿什么换

    嗯,不对

    李承志不会是在糊弄自己吧

    只听他提了一句,连人都没见到

    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李承志虽然诡计多端,但在大事上,是从来不说胡话的。

    但总感觉不太踏实

    胡保宗越想越急,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立刻找李承志求证。

    他猛的抬起头,看着形同送死一般任骑兵砍杀的乱兵,阴恻恻的说道“达奚将军,让骑兵加快些攻势吧也好为李承志减轻些压力”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达奚点点头,当即就派出了传令兵

    中军大阵

    一刻前,李承志便命令兵熄灭了云车上的灯笼,以及用来照亮旗仗的那堆篝火。

    此时的云车上一片漆黑,甚至都看不清上面是否有人。

    李睿早已撤回了亲卫,肃立在云车十丈之外,围的像是个铁桶。

    听到前阵猛的一阵欢呼,再看映着阵前火光来回闪动的黑芒,李睿猛的一喜。

    骑兵竟然把乱兵给凿穿了

    大局已定

    胜了,白甲营完胜

    平定泾州啊,而且还要加上“生擒贼首刘慧汪”这难道不是“不世之功”

    李睿高兴的浑身战栗,恨不得大吼两声。

    好在他没忘了李承志正在办正事

    实在是按捺不住,李睿给两个什长交待了几句,让他们紧守云车,然后快步的奔向云梯。

    到了车下,他先敲了两下楼梯,又轻声唤了声“郎君”。

    但不知为何,李承志竟未回应

    “郎君”

    李睿又将声音提高了一些,但还是没回应。

    他心中一突,脸色急变,手忙脚乱的就往上爬。

    当脑袋刚伸到望楼,他往里一看,看李承志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李睿才猛松一口气。

    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郎君也不说吱个声

    李睿心里嘀咕着,又借着月光往里瞅了一眼。

    李承志对面,坐着一个白衣胜雪的和尚,正是刘慧汪。

    刘慧汪也不说话,只当郎君不存在似的,紧紧的闭着眼睛。

    可能是受了风寒,还会时不时就会轻咳两声。

    而此时的郎君,好像正盯着和尚在看什么。

    这般黑,郎君又能看到什么

    李睿心下狐疑,轻声说道“郎君,胜了”

    这是预料当中的事情。

    李承志微一点头,又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猿儿,有麻烦了”

    李睿更是不解已经打胜了,更是生擒了刘慧汪,郎君只有大功,何来的麻烦

    正自狐疑,又听李承志如神经质一般的呵呵一笑,又一指刘慧汪“差点就被瞒混过去了这病秧子似的和尚,竟然是个假货”

    假货

    就如五雷轰顶,李睿头发直竖。

    一句“怎可能”还未问出口,李睿看到刘慧汪猛的睁开了眼睛。

    这么黑的天,李睿竟看到那和尚的一双眼睛像是两盏灯一样,亮的吓人。

    更如同两把利刃,精光四溢,慑人心魂

    李睿被骇的头皮发麻这哪是精光

    分明是和尚极度惊惧之下,将眼球都暴了出来

    这刘慧汪,竟然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