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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四章 天赐良机
    金风送爽,秋意初凉。

    山风绪绪,驱赶着白雾,将皇城掩于云海之间。浓雾翻滚,楼阁隐现。甫时,一道晨光越出地面,照破云雾,泼洒在山林、宫城之。

    迷雾渐退,如揭开了遮住宝物的细纱。眨眼间,天地好像染了金漆,矞矞皇皇。似泼墨丹青,又如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宫外川流不息,车水马龙。行止午门,品级高的自是乘车入内,品级低的,只能下马步行。

    不知为何,今日的阖闾门外分外热闹,竟有许多官员在城洞下围做一团,盯着墙的一张告示大声的讨论着。

    “限三日为期,辰时为限,过时不候但有失期者,尽皆开革”

    人围的有些多,后面的人根本看不清,只能大声询问“张告何事”

    “是募员虎贲卫甲营甲旅喝令兵将归营的告示,不知为何,竟贴到了午门”

    知悉一二者无不暗暗发笑。

    虎贲卫甲营甲旅,不就是受陛下谕令新近改编的那一旅

    可怜李承志,身为旅将,甫一任,见到的竟是一座空营

    全旅下尽是纨绔子弟,谁家没几个朝官贴到这里,自是都能知会到

    何止是午门

    宫城、内城,外城,乃至郭城,大大小小三十余座城门,李承志一座都没有放过。甚至每家每户都送了文书。

    看看到时哪个敢说没看到告示

    听到“开革”二字,顿时就有官员笑了出来“这李承志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莫说他一个区区从五品的虎贲将,便是中郎将元渊、选部尚书崔亮、兵部尚书高肇都无权开革虎贲,若真有失期不到者,他怎么开岂不是骑虎难下”

    “李氏子奸诈刁钻,素来都是得理不饶人,说不准便备了什么利害的手段,不得不防”

    “哈哈,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说了一半,那官员就住了口,话峰一转“你家半子女婿就在其帐下,准备如何”

    “自是随波逐流高得穆曹郎三十六曹主官之一,类副尚书三子也在其帐下,又该如何”

    姓穆的曹官哈哈一笑,低声道“正如你所言便是天塌下来,也有高个的顶着,看着就是了”

    且看募员虎贲甲营营官,竟是元从弟元暐

    摆明是有人在为难李承志。

    而除了鲜卑八姓、汉家五姓高门,这甲旅中,可还有二十余位元姓宗室。

    这些人不动,其余哪个敢露头

    这次的李承志,估计得闹一出好大的笑话

    正议论的兴高采烈,不知何人喊了一声“高事空来了”,方才还围做一团的官员顿时做鸟兽散。登车的登车,入城的入城。

    有眼尖的,一眼就看出高肇的车驾内还坐着一人。等走近些,车驾停至门外,从面下来的竟是李承志

    看这驾势,昨晚的李承志分明是宿在高府

    这让等着看高肇笑话的人何其失望好贼子,竟真就铁了心的要做高肇党徒

    也有人暗暗冷笑哪有那么简单

    便是李承志想做,也得看皇帝答不答应

    众人的目光有如利箭,直往李承志身刺。李承志却无半丝异色,施施然的掏出令信,交由力士验籍。

    想等着看笑话

    好啊,就看看最终成了笑话的会是谁

    “李承志在城外城内贴满告示,责令兵将回营,限三日为期”

    听下属秉报,元渊猛的皱起了眉头。

    李承志果然是一如继往的刚猛啊

    察其色,听其言,观其行

    不管他这谄臣、莽臣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就如此性格,都绝不许李承志做出低头服软的行径来。

    看这告示,已是准备一莽到底了。

    但你又何知,与你斗法的,何止是元暐与长孙

    元渊心中一动“甲旅籍册可曾交予李承志”

    “还不曾,应是稍后来取”

    不知是不是错觉,元渊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嗯莫让李承志借用太久,至多半日就收回。籍册归还之时记得辩验,莫让动了手脚”

    属官抱拳应是,又担心道“若失期不归,李承志定是会以此做文章。虽说他无权开革虎士,但以不听号令为由惩戒众人,又如何是好”

    “哪有这般简单本朝从无新官不理旧务之说,不然你当旧将迁转,接任的新将还能辞官不成有的是人等着接任

    元渊摇头笑道“故而三日后若真无一个兵卒归营,也是因欠饷在先。即便理论到御前,李承志也是必输无疑”

    “但李承志已恶了司马长孙,即便跪地去求,怕是也要不来钱粮,拿什么给兵将补俸”

    “谁说要不来的”

    元渊嗤的一声就笑了出来,但只是笑,也不作声。

    哪有不给钱粮、不供兵甲,空口白牙一句话,就让军将带兵的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要是肯定能要来的。前提是李承志得低头至于向谁低,还用的着猜么

    当那“军机立断之权”,是皇帝一时兴起授予李承志的

    真以为司马长孙所说的“募员虎贲卫不宜过多置喙李虎贲军务”那句话,只是为了为难李承志

    而为何调予李承志帐下的兵将,光是宗室就有二十余位,其余只是元族八姓就占了六成还多。还尽是与陛下亲近之辈的子弟

    一旅也才五队,队主加队副也才是十位,就这二十余宗室子弟都不够分

    再看李承志的诸多加官,便是他已然领军,皇帝却依然令李承志日日入宫侍驾答案呼之欲出。

    但凡能练出些人样子来,这一旅兵,十之会入宫宿寝。莫说队主队副伍什长,便是普通兵卒都是正八品。

    而旅将定会被加封“领刀剑左右”,也就是候刚之前所任之职。

    这官,最低也是正五品

    感觉皇帝对李承志的不是一般的宠信,但也不看李承志做了些什么

    至少比茹皓、赵脩之流有本事多了

    “多盯着些,莫让闹的太过,李承志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

    正交待着,便有侍卫来报“中郎,李承志到了堂外,称来取甲旅籍册。另有募员司马长孙恭、募员卫甲营郎将元暐求见”

    还真是经不起念叨

    元渊稍一沉吟“召长孙恭与元暐进来,令李承志自云找录事参军”

    说着又一指属官“去盯着些,莫要打起来”

    元渊还真没料错。

    衙堂外,两方虎视眈眈,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架势。

    李亮等人只是仆从,连军籍都无,自是进不了虎贲中衙。故而只有李承志一个。

    长孙恭与元暐却是侍从众多,加起来应有十一二位。

    但要真打起来,还真不一定就是李承志吃亏

    见到长孙恭,李承志只是轻轻一抱拳,连称呼都懒的称呼。

    不然还能如何

    明知这王八铁了心的要为难自己,李承志做不出来被打了左脸,还要将右脸凑去的无耻行径。

    长孙恭被气的脸色发青。

    但他城府颇深,竟就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只是心里发着狠。

    元暐却才十九,哪会沉得住气。

    好贼子,眼瞎了不成,竟瞄都未往自己脸瞄一眼难道要让我这个官先给你行礼

    “李承志,尔不敬官,该当何罪”

    官

    李承志斜了斜眼珠“脑门又未写姓甚名谁,某知你是那根葱”

    那根葱

    虽不知其意,但只看李承志的表情,也知这句绝非好话。元暐肺都要气炸了,猛的一声暴吼“贼子欺人太盛”

    嘴里怒喝着,又伸手握着刀柄,竟似是抽刀出鞘。

    李承志阵阵无语。

    就这城府,不是主动送人头么

    他都怀疑皇帝是不是要将元继这一脉赶尽杀绝。不然为何偏偏让元暐任了自己的官

    觑到李承志嘴角微勾,好似奸计得逞。手竟也握住刀柄,长孙恭眼皮一跳。

    真要打起来,自己这方足有十数位,李承志不死也残。但他为何不害怕,反而一脸窃喜

    真就有万夫不敌之勇

    “尔等意欲何为莫不是嫌皮松了想要紧一紧”

    正值一触即发,虎贲卫长史飞一般的奔了出来,冷声喝道,“长孙、元暐入内谒见中郎,李承志自去寻录事参军,要你的籍册再敢放肆,拉下去杖死”

    李承志朝元暐挑畔般的扬了扬下巴,也不说话,又朝着长史一拱,扭头就走。

    元暐脸的怒气就似不翼而已,盯着李承志的背影,眼中闪着丝丝寒光。

    这贼子就不怕爷爷借机斩了他

    边往中堂,长孙恭边低声道“你莫不是忘了汝阳王的那两颗牙”

    “我自知这贼子狗胆包天,行事无忌,定是敢出手的。但他怎就敢这般自负,断定能从我等的刀下逃得性命”

    能任虎贲的自是千里挑一的悍勇之辈,能被二人挑做亲卫的更是翘楚中的翘楚。李承志再是武勇,能胜得过五六位,也该是顶天了吧

    “某也不知”长孙恭摇摇头,“先见过中郎再说”

    说着话便入了堂,两人先齐齐一拜,问候着元渊。

    堂外动静那么大,元渊自是听的一清二楚。甚至这二人是什么心思,他都能猜出一些来

    他长声一叹“这些不得台面的手段,日后再莫要用了,于事无补,还徒惹人耻笑”

    这些

    除了眼下这一桩,何时还有过

    长孙恭一头雾水“还请中郎示下”

    元渊冷哼道“那旅册的手脚,难道不是尔等做的”

    旅册,手脚

    二人一脸懵逼。

    录事参军将一本册子递给李承志,小心意翼翼的叮嘱道

    “这就是募员卫甲营甲旅之兵将籍册,李虎贲务必小心,千万莫在遗失或是污了,不然下官吃不了的兜着走”

    “且放心”

    李承志随口回道,“本是原册有误,想印证一二,才去求了中郎。不想昨日偶遇刘寺卿,便将宫中那一本也寻了来备册皆在,故而用不了多久,最多午时就能还你”

    录事参军频频点头。

    刚得长史交待,说是至多只许李承志借用半日。既能午时还来,倒省了自己一翻口舌。

    说是册,其实是薄宽约一尺,长有两尺,足有三十余页。

    因体积有些大,不好当着录事参军的面做手脚,故而李承志才托词要带回去看,不然就地就能给他换了。

    随意翻了几页,确认是备册无误,准备收进袖子顺便告辞,突听房外一声厉喝“李承志呢,可曾取走了籍册”

    籍册

    他找籍册做什么

    定是元渊说了什么

    李承志心里一突听声音,分明就是元暐。

    本以为万无一失,谁想半路杀出了拦路虎

    幸亏快了半步

    正要将籍册塞进怀里,那参军竟撇下他急匆匆的迎了出去

    李承志暗中狂喜真是天助我也,磕睡刚来就有人递枕头

    虎贲参军只是负责句稽抄目,管理各应籍册的文官,品秩只有八品,乍一听是元暐,且语气似是有些不善,自是不敢怠慢。

    却不想,成了李承志的天赐良机

    李承志回头急瞅一眼,看四下再无旁人,手的动作极快。也就两三息,就将怀里的册子掏出来摆到了案,又将案那一本塞进了怀里。

    而后三步并作两步,紧跟着参军迎出了门。

    见到李承志,元暐张嘴就骂“好贼子,竟敢的中郎面前诬告我等我与司马何时污过你那旅册,又何曾要隐害予你”

    笑话

    分明是元渊自己脑补的,与爷爷何干

    李承志施施然的拢着袖子,不卑不亢的回道“下官无凭无拒,哪来的胆子诬赖官敢问郎将,元中郎果真是如此说的”

    元暐猛的一滞。

    元渊就是这个意思

    但又怎会说这么直接

    “好一张利嘴”

    元暐一指李承志,狞声笑道,“籍册呢某倒要看看,何人狗胆包天,竟敢陷害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