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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八章 金蝉脱壳
    “谷司马”

    “下官在”

    “八百里加急送往京中,不敢有片刻耽搁”

    谷楷接过信封,看了看封口的火漆,骇然盖的便是国公金印。

    他稍一犹豫,终是没忍住“敢问国公,何事如此惶急”

    李承志呲牙一笑“我要说太尉欲反,你信是不信”

    又来了

    谷楷偷瞄了李承志一眼, 又耷下眼皮,也不作声。

    只这付态度便不言而喻,根本用不着他再回答。

    高肇还是司空之时,李承志就诬他意欲造反,朝中百官也罢,京中百姓也罢, 都只当笑话看。

    已经过了一年, 高肇不但未反, 反倒百尺杆头更进一步,已然位极人臣。

    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高肇更是没有必要反了,李承志却旧事重提,又是哪般道理

    想必这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的奏呈,所言之也必为此事。但即为属臣,谷楷自会遵从。

    “下官遵命,这便去遣人上路”

    “嗯”李承志点点头,又交待道,“顺便将那几位私会高肇的营将、旅帅也一并擒了,待朝廷来旨后再行发落”

    “啊”

    谷楷似是带着些不服,“敢问国公,以何罪名”

    李承志脸色一冷“身为领兵之将,不遵号令,私会重臣, 难道还不够”

    有这样的法令或是军令

    他懵了懵,下意识的看向元天赐。元天赐刚要给谷楷使了个眼色,突见李承志似是盯着他, 元天赐敛下眼皮,仿佛入定的老僧。

    谷楷有些抓瞎,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喏”

    待其走后,李承志又喝了一声“元长史”

    元天赐忙拱手作揖“下官在”

    “还要劳烦你,即刻入城一趟,寻上党郡守分说,就称我要连夜入城”

    眼下又要连夜入城

    那你火急火燎,就似身后有狗撵一般,急着出城是何道理

    岂不是多此一举

    心中虽如此作想,但元天赐为人圆滑,不似谷楷一般愣头青一个,心中如何质疑,就会无所顾忌的说出来。

    他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下官遵命”

    “李孝先”

    “仆在”

    “随元长史一同入城,到驿站将车驾并财货看好,莫要被宵小偷了去”

    “诺”

    不多时,李承志的诸般作为,便呈到了高肇案头。

    看过之后,高肇便紧锁着眉头,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几案,似是在思考对策。

    高湛心痒难耐,伸着脖子瞅了一眼

    李承志令谷楷派八百里加急往京中呈奏太尉欲反

    以“不遵号令”之名议,囚禁受高所召之营将,旅帅

    命元天赐即刻入城,知会上党郡衙,他要连夜入城

    高湛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便是反应再慢也已看出,李承志已识破父亲之计谋。最是“连夜入城”那一条,更是让高湛摸不清头脑。

    他都已经逃出去了,为何还要跑进来

    高湛在驿站外公然设伏,就是想让李承志错以为如今的上党已然附逆于高氏,城中已然布下了天罗地网。

    李承志也确实中了计,惊慌失措的逃出了城。

    而后高肇再半遮半掩的联络其属下军将,以李承志多疑的性子,必然不敢再用那两千中军。

    再加已万分确信高肇必会将他除之而后快,是以十之八九,李承志会率百余家臣连夜南下,逃回京城。

    但千算万算,就是未算到李承志会反其道而行,不但没逃,反而进了城

    “父亲,他他为何这般大胆,就不怕父亲在城中设伏”

    “你以为李承志像你一般蠢定是已然惊觉,王显并未附逆为父”

    口中讥讽着,高肇其实多少有些后悔昨日就不该带王显去见李承志。

    本是意欲让李承志误以为并州已反,迫使它不得不连夜南逃。谁想这小贼那般奸滑,只一句“太尉要起兵了”,就诈的王显惊愕不已,从而露出了马脚。

    真正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在亡着补牢,为时不晚。

    稍一沉吟,他又说道“此事你莫管了,去,将高允唤来”

    高允

    但凡府中有阴私之事,必是高允经手父亲这是要下死手啊

    高湛心里一颤,紧紧的咬着牙,“父亲,可否可否待李承志入城后,将三姐唤来就称父亲想念于他”

    话都未说完,便听“啪”的一声脆响。高湛一巴掌就被扇的爬到了几案之上,只一两息,嘴角就溢出了鲜血。

    “你以为李承志是蠢猪不成”

    高肇满脸都是戾色,“即为李家妇,便非高氏女而为成大事,我甚至将你母亲都弃于京中,你却劝我对贼人家眷网开一面我怎生了你这么个畜生”

    任凭官靴踢在身上,高湛只是紧紧的抱着头。

    他想不通,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造反

    再不堪,上党也是一郡之地,又非青楼窑子,岂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就算是国公又如何

    莫说王显了,便是出身陇西李氏,与他算是同出一脉的上党郡守李钦也是一肚子的火。只推托已然宵禁,为防被贼所趁,城门是绝对不会开的。如果李国公非入城不可,可以将他吊上城来。

    好歹也是国公,哪丢的起这个人

    也未磨缠,李承志授意元天赐知会城上,只是将李孝先并几个家臣吊了上去,说是要到驿站看守车驾并财货。

    此乃人之常情,郡守李钦也未过多刁难,放下吊篮将人吊进了城中

    一夜北风号啸,至天明之际,天又转了晴。虽然依旧风大,至少见到了日头。

    几个老卒躲在门筒里,缩着脖子夹着枪,静静的看着李承志并十几个甲骑入城。其中一个穿着软甲,分明就是个女子

    城门官立在耳房一侧,面做恭顺状,心中却狐疑不已昨日出城之时声势那般浩大,今日入城,怎就只有这几个鸟人

    等李承志渐行渐远,往郡衙而去时,城门官连忙转身,找上官秉报了。

    “李承志未去驿站,而是只带了十数个家臣,去了郡衙看来,他是怕驿站易攻难守,不好防备,是以准备借宿在衙舍之中”

    高肇悠悠一叹,“他这是算定就算王显已然从附予我,但李钦出身陇西李氏,定不会与我同流河污果真好算计”

    高允稍一沉吟,又低声问道“便是如此,也不该只带十数个仆从,他那百余家臣呢”

    “哦,是我疏忽,忘了知会予你”

    高肇捏了捏额头,“城门方开,便有探马来报,称天色甫亮,便有百余李氏家臣急奔往西,持的就是李承志之国公令信,称是受国公之令,有急事回京秉报”

    “便是回京报信,又何需派这般多”

    高允拧着眉头,“家主,这百余李氏仆臣该不会是往潼关去了吧”

    “除了急往潼关相救李始贤,还能往何处故尔我才多次提及,纵然李承志聪慧非凡,但并非毫无破绽。就如此次,突闻李始贤将被我掳去北镇,便让他慌了手脚,竟连自身安危都弃之不顾”

    高肇猛的呼了一口气,“委实不容易啊,多少年了都未曾这般劳智劳力,耗费这般多的心神还好,殊途同归,终是将他诱进了死局

    如今李承志已如折翅之鹰,无齿之虎,纵使他有三头六臂,也难逃生天。但其诡计多端,生性多疑,是以你还是要谨慎此,莫要漏了马脚。而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必置其于死地”

    “仆遵令”

    高允恭身应着,起身后,又似有些怀疑,“家主,此次虽有波折,但与以往相比,犹则如顺水行舟,游刃有余是不是太顺了些”

    顺

    “你也莫将李承志看的太高,其虽有生而知之之能,但也非天下事尽在其掌握。便如冬月廿三予京中遇刺,若非我授计予你,在千钧一刻之际将他救下,他早随元英共赴黄泉了。故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便是失手了也无大碍,只要李始贤在手,便如握住了李承志之命门,任他恨我入骨,也不敢造次再退一步,就算他在使诈,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哄着老夫亲自去谋刺于他”

    高肇稍一顿,又怅然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尽力而为”

    高允心中微微一颤。

    家主让他尽力而为,而为“不成功,则成仁”,就是在明示予他小心遭了李承志的算计。

    看来就算是家主也并非如他口中所称,此事十拿九稳。而是与他一般心生疑窦会不会太顺了些

    高允连声应诺,待抬起头来,高肇已出了房门。

    他看似气定神闲,实则暗暗惋惜要早知李承志会成心腹大患,他何至于等到今日

    有无数次置李承志于死地的机会,全被他给错过了。

    包括今日,若非京中细作急报,称西部敕勒与潜伏于夏州的绣衣密使均已入京密告。甚至元澄已然上书,奏请太后急遣中军缉拿自己,他何至于如丧家之犬一般,连半刻都不敢多留

    但凡再能多留一日,任他李承志是真的中计,还是将计就计,也定将他烧成一把灰。

    可惜了

    高肇万般不甘的吐了一口气,朗声喝问道“可是已邀过王史君”

    “秉太尉,下官已然请过了,王史君称已然准备妥当,只待太尉大驾”

    “那就启程,出城”

    高肇一翻身,跨上了一匹律马。

    也就两刻,数百部曲护着高肇与王显出了上党郡城。

    “郎君,高肇竟然走了”

    李聪满脸的不敢置信,就差说郎君,你莫不是算错了

    “这般浅显的伎俩都识不破这叫欲擒故纵,蠢货”

    李承志冷笑着,“再者高肇权倾朝野十数年,死仇遍天下,府中若无死士,他焉能活到今日所以他走不走,与害不害我又有何关系”

    意思就是,高氏的刺客说不定已然到半路上了

    李聪心中一紧,脸顿时就白了。

    “慌什么当年足有四千甲兵,不也依旧瞒天过海,逃之夭夭。如今不过是故伎重演,且只十数人而已,就将你吓成了这般模样”

    斥了李聪几句,李承志又问着李孝先“往郡衙投帖之时,李钦如何说的”

    “称是太尉与王史君还在城中,故而不好擅离职守。只能待下值回府再大开三门,恭迎郎君大驾”

    “无需那般麻烦,你稍后再去一趟,就称正值水患,公务要紧。稍后我请夫人等代我赴李府拜会即可而后便依计行事,拜托你了”

    李孝先猛吐一口气“定不负郎君所托”

    李承志这是欲趁机李代桃僵,准备暗中将高文君。魏瑜并张京墨等送出郡衙,更或是直接送出城。

    “李会呢,审的如何了”

    “还在审,但两刻前才遣人来报过,称营将并旅帅应是清白的,但参军之中有二人是高氏细作无疑,并其所督之两旅,其中奸细足有数十”

    就知道不会有那么干净,高肇也更不会有那么好心。

    不然为何商定封国中军之时,元澄坚称无兵可派,只能至平州再行筹措。但高肇却自告奋勇,称可由新军中抽调两千

    李承志眼中闪过几丝戾色“足有数十够用了。挑仔细些,特别是三位夫人皆为妇人,极易辩认,是以身形至少要有七八分相像事后做干净些,莫要留下手尾”

    “仆省得,定会一字不差的转告李会”

    “嗯”

    李承志微一点头,又宽尉道“你也莫慌,如今城中足有五百部曲,皆有雷器可依仗,堪称无一失,定能有惊无险”

    还能如何,也就只能借郎君吉言,但愿有惊无险。

    “各行其事吧”

    李承志挥了挥,李孝先、李聪并几位心腹皆告退离开。

    待人走进,李承志又猛吐一口气如今万事俱备,能不能金蝉脱壳,就要看能不能刮来这股东风。

    高肇啊高肇,你可千万别掉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