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已分。
尽管这漫天波动依旧恐怖。
但延木真胸膛露出的血窟窿,以及那铭刻在他心神之上的恐怖一剑,却是叫他此刻的身心,皆是受到了重创。
作为天象大宗师,尽管延木真借了巧力,可说到底也是货真价实,即使被洛离一剑贯穿了胸膛,也仍不会立刻死亡。
天象之争,想要取胜,更重要的是道争。
曾经洛鸿道落败于洛离之手,最大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他在最后关头被洛离以闸血封脉之法破了神魔之道,又重新跌落回了凡俗之境,而不再是天象境的无漏真身。
不然哪怕是再弱的天象,只要维持着天地交感的状态,那么灵气便能源源不断的汇聚而来,修复一切创伤。
这种层次,又岂能是这么好杀的。
如果洛鸿道境界不坠,即使洛离当初聚集了大夏皇城的万民意汇成龙气,也不可能这般轻易的便能将其击溃,更别说是斩杀了。
不过俗话说的好。
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
今日的洛离和往日相较,已是今非昔比。
现在的他,人皇武道之果已初具雏形。
即使不用聚集人皇气,洛离单手持剑,亦有了天象之实,不逊这啸月王分毫,甚至还犹有过之。
而他的招式,则更加恐怖。
延木真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有些疑惑,但更多的却还是惊怒。
此刻,胸腔的伤势早已在天地灵气和无漏真身的加持下,慢慢愈合了起来。
但那股子叫延木真心灵蒙上阴影的剑道意志,却是硬生生斩在了他自身圆满无缺的大道之上
他自身的大道雏形有了裂纹。
道虽无形,然被人所悟之后,便是有了联系。
而洛离这一剑
相当于是将他辛辛苦苦得来的道果,一剑斩去了些许
试问,这对于一尊武道天象来讲,如何能接受得了
“可恶,为什么,怎么可能”
“这小儿才多少年的道行,他的剑法为什么能直斩大道,破人道果”
大道有缺,则难以继续攀登往上。
三品天象境,明悟了自身之道,初具武道雏形,一举一动都包含天威,实乃是神仙人物。
但他们想要继续进步,想要跨入当世武道二品,自身武道以及自己的意志,却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道,乃是人之意志所化,继而显化出千万种细分之物。
道不拘泥于行,只是因人所修之道为武,所以冠名曰武道。
数千年以来,人族天象境的先辈摸索出来的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有人以文证道,欲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开辟万古盛世。
此为儒脉至理传承,有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儒道学子,所遵从修行的都是此道,如大夏学宫眼下的祭酒左白鹿,就是正统的儒脉弟子。
但是儒脉所化的大道,却并不适用于每一个人。
所以自身之道,是只有自己悟出来的,才是最为适合的。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天底下大大小小的传承,无论是武道圣地还是天象大派,所奉承的理念,都是如此。
道就是你前半生所有的积累,所有的见闻,所铸就的一道修行理念。
哪怕是错误的,你后半生也必将会在此道之上贯彻始终,不会偏离哪怕一步,直至大道圆满,成就天人。
除非化道重修,散去天象修为,不然绝无改道之说。
而见了洛离一剑,延木真却发现,自己所求雄霸天下的武道,竟然生出了裂痕
那道剑出,斩在了他的天象身躯上,让延木真神魂震颤,似乎透过未来的一角,看到了草原覆灭,看到了自己被无情践踏。
他还看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成就的东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竟是这般的可笑
一时间,心中涌现的怀疑再加上那直斩心神的剑伤,叫延木真所受的伤势,远远大过那身躯的创伤。
甚至还叫他本来意气风发的神态,都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一剑叫你本源受创,王躯染血。”
“就凭你自身的实力,还能抗得住朕几剑”
看着眼前不发一言,只是沉默的啸月王延木真,洛离冷声开口。
“现在叫你麾下大军卸下兵甲,朕还可以考虑饶了他们的性命。”
“至于你”
挽了个剑花,洛离身上气息越发缥缈,显得高深莫测。
寻常人练剑学的是剑术,招式。
而洛离,是真的剥开了这表象的外皮,不拘泥于形式,入了化境。
三丰剑剑尖直指着立身于自己数丈开外的啸月王。
洛离的动作,显示出了他的杀机。
“是你自己自裁,以全王之尊严,还是由朕亲自送你一程”
杀机凛冽的话语,全然不似说笑。
啸月王延木真又确定了一遍,终于是听了清楚。
这身着一身苍狼皮绘制而成的王服,眉宇间桀骜不逊的草原王者愣了愣神,随后突兀哈哈一笑,道
“洛离啊洛离”
“本王今日承认,确实还是小瞧你了。”
“不若这样,你今日放我啸月王庭大军离去,自此之后,本王再也不干涉你与金狼王庭的争斗了,如何”
说到这里,延木真双拳握紧,眸中透出阴沉之意,“说到底,本王也是堂堂上三品天象。”
“你若一味强逼,信不信本王在临死之前,可以叫你付出沉重代价,后悔终生”
“鱼死网破非是好事,不如你我各退一步,永结同好,岂不是好事”
“此战之后,纵使你攻上金狼王城,本王也不会有丝毫异议。”
“如何”
延木真言语笃定,好像对此非常自信一样。
明明在斗阵之中落败,连自身武道都有了裂痕的他,为何会有如此信心
洛离心中生疑。
他想起了延怜秋曾与他说过的话语。
啸月王延木真,与早已于元天界绝迹的妖域妖族,有所勾结。
心中升起了几分忌惮,但洛离却仍旧没有放下手中之剑。
“就算留有后手,又能如何”
“当此人起了兵戈,自啸月王庭举兵攻来,他便是我之心腹大敌”
“天象境的高手,当世都是罕见,这种人物要是放了回去,必将后患无穷。”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今日定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握紧手中三丰剑,洛离眸中杀机一定。
管你有何手段,我自一剑破之
生死之战还有所顾忌,畏畏缩缩的,那还修什么武道,证什么大道成什么天人
“莫要多言了。”
“有手段尽管出,不然今日便是你寂灭之时”
随着洛离最后一言落下,一剑刺出破开空气,百般剑招妙法相随,庞大的气机包罗万象,既有截天剑的霸道,又有道家之剑的缥缈。
剑出,欲先发制人
此剑,当叫一切落幕
风雷涌动,天地灵气汇聚为了剑意。
当这万千剑意凝聚出了杀机,锁定在了啸月王身上之时,他此刻就如同是那大海之中的一片孤舟一般,在狂风暴雨下艰难求存。
但尽管如此,面对来势汹汹的进攻,他好似是放下了某种负担一样,偏偏松了口气。
即使那千百道凌厉剑意刺破了他的身躯,刮出了点点血迹,他的面容也依旧平静。
甚至隐隐间有着几分癫狂。
“洛离,这是你逼本王的”
“既然你不想好,那大家干脆就都别好了,哈哈哈哈”
以无匹的身躯硬抗住狂风暴雨的攻势,延木真面颊带血,唤出漫天狂沙,眸中露出几分狠辣与决绝,继而冷声大笑。
随后,一道闪烁着乌光的令牌,从其袖中直接甩出。
这令牌立于半空,聚拢灵气散发微微光亮,除却那铭刻于牌面中心处,着古篆的苍字之外,一切都是平平无奇。
但就是这样一枚平平无奇的令牌,却将洛离劈出的剑意,都尽数弹了开来,似乎威能比起啸月王自身都要强大一样
洛离见此皱眉,本能的就有着一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他下一瞬便抬起了剑,想要将那枚神秘的令牌直接劈开。
但是延木真的动作,却比他还要快速。
“噗嗤”
啸月王掷出令牌之后,做出了一个令所有看清战局的人,都大惊失色的动作。
他抬起了右掌,对着自己的身躯猛得一拍,随后催动自身真气,裹挟着自身一道纯质精血,便直接喷在了这枚令牌之上
“咳咳”
“以吾精血为引,召苍古冕下莅临”
令牌沾染血迹,伴随着延木真略有些虚弱的话语,一时间光芒大放
而看着此幕的延木真,一边抚摸着胸口,一边恶狠狠的盯着洛离,“夏皇,你根本不知道本王引导而来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这片天地虽是人族疆土,但化外之地,强者可谓是如繁星一般,丝毫不逊于元天界本土的武道高人,甚至还犹有过之”
“他们早就觊觎这片土地许久,只不过是差了一个时机罢了。”
“今日你要杀我,本王本不欲去做这带头之人,但是你非要杀我”
说到这里,延木真双眸血红。
“既然如此,那就叫你领教一下,什么叫做妖域之中无敌一方的,封号妖王罢”
说罢,天地忽暗
令牌微微晃动,似乎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即将复苏
刹那间,这令牌化为一道流光,随后一道巨大的裂缝,突然便在这天穹之间,撕了开来
缝隙之外一片朦胧,看不真切,但滚滚不属于天地灵气的黑烟,却是源源不断的透了出来,欲侵蚀这片天地,从那不属于此界的地界,跨越而至
见此惊天动地的变故,莫说是武道先天境的高手,就算是两军的普通战士,都是色变不止。
他们根本不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地呼啸,似乎是对着这种行为表示震怒。
一时间,那本来平息不止的灵潮,越发奔涌不止,甚至跨过了那道千百年来都未曾越过的门槛,破开了枷锁
天地本无意,但却会本能的排斥不属于此界的生灵。
毕竟这种存在,在哪里都是属于入侵者,会被称呼为妖魔,邪祟,乃至于域外天魔
也正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生,让本来还需要再过一些时间,才能开始好转,重现往日辉煌的北玄域,提前复苏了起来
但有好的一面,自然也有坏的一面。
提前复苏,固然是可以让此域灵气复苏,人杰辈出,甚至可以使困顿此境许久的武道高人,都能勘破那天象大道,受益无穷
可未到时候,终究还是有所隐患。
枷锁虽解,但许多遗留在此地许久的漏洞,却还来不及修复。
那曾经于八百年前,打碎了整个北玄域灵脉的大劫,说不准都会借此机会,卷土重来
“没想到,他的降临,竟然会导致元天界北玄域的天地,提前复苏了道韵和灵气”
“是此界大道自主的补全么”
“不过这样以来,他能够用出的力量,便应该更加强大了才对。”
“要不要救那夏皇一命呢”
风云变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城池外,那惊天动地的情景之上。
而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有一金发异瞳,身着简便装饰的少女,默默隐着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城楼之上,对着那外界喃喃自语。
更奇特的是
她就这么站着。
可却没有任何一人,注意到此地有这么一个人。
就好像是她从未存在过一样
轰隆隆
宣风城外,天昏地暗、电闪雷鸣
就在众人正惊惧惶恐之时,一道朦朦胧胧的手掌,却突然从这道缝隙之内,探了出来
那手印上,附带着与之前延木真所用之法,一模一样的气息。
不过这掌印所挥出的恐怖威势,却比他要强出太多太多了
二者之前的差距,宛若天堑
浩浩荡荡的恐怖妖气铺天盖地般袭来,伴随着那巨掌一同自空间缝隙中传来的,还有那直震穹苍的浑厚之声
“本座苍古,自妖域而来。”
“这片土地,已经遗忘了我等太久太久”
“但从今往后,它将再度回忆起我等的名讳”
“尔等人族若是臣服,唤我名虔诚跪拜,当可免一死”
“不然,就将人头落地,灵魂溃散,直至彻底亡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