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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031
    廊上刮起一阵清风, 吹得人影投落在殿门之上。看身形,是一前一后两名男子,正在往万佛宫这边走。

    一听见那句话, 姜幼萤眼皮猛地一跳, 心中一阵羞愧之意月色之下, 她的衣裳全被暴君扯开了,头发亦是十分凌乱, 还有几缕青丝从耳后垂下,险险落于少女圆润光洁的肩头。

    她的心跳又猛烈加剧。

    白皙的肩头上, 有一道浅浅的牙印儿, 看得人心旌荡漾。

    姬礼眸光微微一动,不由分说地将她的身子拉了下去。

    “嘘。”

    虽然知道她是个哑巴,姬礼还是忍不住将右手食指压在她的唇上。

    他的手指有些凉, 指腹带了些香气, 扑面袭来。

    姜幼萤心跳漏了一拍。

    她被暴君拉在桌子下面,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空隙,恰恰能容两人。似乎怕她的头被磕到,暴君还贴心地伸出手, 护住了她的小脑袋。那桌帘微垂着,若有若无地扫着地面, 姜幼萤小心望去, 只见帘布最右侧被烧开了一个小窟窿, 还有些焦味儿。

    不过一刻, 殿门被人从外推开。

    轻轻的脚步声, 有人戏谑似地笑了笑

    “沈兄, 你怎么也开始信这些东西。”

    透过帘布的缝隙, 姜幼萤看清楚来者。

    竟然是沈鹤书

    腮畔是姬礼温热的吐息, 轻轻扑落在少女的耳垂处,让她的耳垂仿若充了血,像一颗娇嫩的小樱桃。

    令人忍不住,想采撷。

    如此想着,姬礼忍不住伸出手,竟不顾着走入正殿的人影,轻轻捏住了她的小耳垂。

    一边捏,他轻声一笑,那声音有些闷闷的,带动着他的胸腔亦是轻微地震了震。

    姜幼萤身子一僵,仿若触碰到了什么机关,袅袅身骨一下子软了下去。

    几乎整个人都要蜷缩在姬礼怀中。

    她一倒,那肩头的衣裳都落了下来。看着越来越近的沈鹤书靴,姜幼萤愈发心虚,她想从姬礼怀中爬起,可对方竟压住了她的手,压根儿不准她动弹。

    “嘘,”姬礼的声音有些微弱,“他发现不了我们。”

    这一声,如同蚊鸣般细微,却让她的心又跳了一跳。

    姜幼萤不仅有些浮想联翩自己如今是与皇帝在偷情么

    还在佛像之下,如此衣冠不整,耳鬓厮磨

    那桌子虽不甚低,可有桌帘遮挡着,让沈鹤书与其身后的男子未发现二人。只见其中一人又凑了上前,从桌上取过一炷香。

    不料一阵儿,姜幼萤便在桌子底下闻见了那淡淡的香气。

    男子点燃香柱,双手合十,虔诚一拜。

    声音清清落落,仿若掺杂了几分月光。

    “长姐信佛,让我今日也来拜一拜。”

    却见他皱着眉头,眼中似有忧虑。

    一袭月色落在男子眉目中,同行人看出了沈鹤书的心事,稍稍一默,一双眼不仅开始打量起着这名男子沈鹤书家世极好,颇得圣心,又是德才兼备,能舞得一把好剑,亦能弹得一曲高山流水。

    真是令他分外惊羡。

    不止如此,也正是得了圣心,加之又有个身为宫妃的姐姐,沈鹤书腰间有一块圣上御赐的令牌,在宫中几乎可以畅通无阻。

    明日便是宫宴,今日宫门大开,除了后宫,臣子皆可入内,亦是可以来万佛宫,焚香拜佛。

    为明日的宫宴做准备。

    姜幼萤缩在姬礼怀中,提心吊胆地听着二人谈话,生怕被发现了。

    姬礼却是毫不担心,看着她面上的红晕,反而有几分玩心,又忍不住凑近了些。

    她红着脸,真好玩。

    脸颊、耳根、脖子,一路都是红通通的,像被煮熟了般,整个人羞赧得发紧。

    被姬礼盯着,她又无端感到一阵局促,忍不住将身子往他怀里钻了钻。

    “别蹭”

    姬礼用口型,警告她。

    再蹭,他会忍不住的。

    薄唇边是她的发丝与轻薄的衣带,姜幼萤左肩贴着墙面,紧张地捏了捏姬礼的手指。外头两人说得兴起,一时没有离去之意。

    他忍不了了。

    那样的温香软玉,就这般柔柔地贴在胸膛之处,让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姬礼忍不住垂下脸,看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眸色暗涌。

    唇瓣相触,她的衣肩不经意落了下来。

    姬礼将她轻轻压着,于一片夜色与焚香中,有节制地亲吻她。

    他的唇有些薄,亦有些凉,贴得她手指蜷了蜷,却不敢将身上的少年推开。

    姬礼小心翼翼地咬着她,生怕弄出动静。

    疼

    少女眼泪汪汪。

    他是个没有经验的,只知道用蛮力,来表达自己内心深处那炽热的爱意。见她眼眶红了,姬礼一愣,连忙把她撒开。

    自己方才又咬疼她了么

    好像不是第一次了。

    一时间,暴君眼中竟有几分慌乱之色,匆忙抬起袖子,想轻拭她的双唇。忽然,听到外头一声

    “沈兄,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沈鹤书声音冷淡“什么味道”

    “好像是”那人嗅了嗅,“烧焦的味道。”

    万佛殿内燃了香,故此方才二人来时,没有闻到空气中的焦味。

    那人一顿,忽地一指,“好像是桌帘子烧了。”

    这一声,让沈鹤书低下头来。

    姜幼萤眼皮一跳,连忙又往姬礼怀中缩去,姬礼亦是抬了抬右手,欲将她的身形遮挡住。

    那一道明黄色的袖,将她整个人挡得严严实实。

    咚、咚、咚

    只听缓缓迈来的脚步声,和她突然加快的心跳。

    完了完了,她与小暴君偷情要被人捉住了。

    正想着,幼萤又抱住姬礼的胳膊,微热的呼吸声扑打在少年脖颈处,让他抿了抿唇。

    忽然,沈鹤书脚步停下。

    “怎么了”

    身后之人有些讶异。

    男子轻轻一扫那桌帘下方,眸光似乎动了动,却转过头,“无事,许是先前有人不小心用蜡烛点燃了桌布,如今火已经灭了,没有什么大碍。”

    对方送了一口气,又开始找旁的话题来。

    丝毫没有注意到,沈世子眸光精细,正盯着桌帘下方,不知在思索什么,微微有些出神。

    见沈鹤书停下脚步,姜幼萤亦是送了一口气。

    真是虚惊一场。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与暴君贴得太近了。

    她下意识想躲,却被对方一把抓住。

    “皇上”

    嘴唇微动,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忽然,姬礼身子一僵,浑身犹如一根紧绷的弦。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一下子弹开。

    温柔的月光轻轻落下,透过桌帘,只剩了些微弱的余光,洒在她的面容、前襟,还有那

    手指发烫,他整个人几乎傻掉,愣愣地看着眼前我见犹怜的小姑娘。

    好软

    食指上半截,一瞬变得万分热烫

    她是极美的,即便还未长开,也是一株极美的花骨朵。那般艳丽,那般娇柔,绚烂地扎根在姬礼一颗青涩懵懂的心上。

    桌上的茶水好像打翻了,微热的茶水顺着桌角与桌布,蜿蜒而下。

    姜幼萤被对方捉着身子,来不及躲。

    那干净的茶水一滴一滴,落入她素白的颈项,紧接着又是精致的锁骨,再然后

    她心中微惊,慌忙甩了姬礼的手,将衣裳往上提。

    姬礼正在发着呆,被她轻而易举地将手甩掉。可姜幼萤今日穿得是一件素白色的衫子,不过少时,茶水便溽湿了少女的衣裙。

    姬礼呼吸一滞,下一刻,微微瞪大了双眼。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先前,他虽将对方抵在床上,看见过那些光景,可如今她衣裳湿透,又是另一番楚楚之态。她的腰肢纤细,仿若稍一用力便会被他折断。可再往下走,却是一段极为饱满的弧度,姬礼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两个人挤在一起,若有若无地触碰

    他恨不得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地。

    心中千万种想法,一时间,让少年想起来那卷花柳本。其上一幅幅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每一页,都是不同的光景。

    起初,姬礼觉得这龌龊。

    君子向来不齿。

    如今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君子。

    他就是小人,就是肖想她的小人

    方一碰到对方的手,姜幼萤才惊觉,暴君的手竟是这般热烫,那一双目更是在瞑黑的夜中灼灼地望着她,眼中情动流转。

    他像是着了魇,贪心地望向她,根本不容她回避。

    被姬礼抱住的那一瞬,大殿中恰恰响起

    “沈兄,你为何这般忧心忡忡在下可听闻,沈兄好事将近呀”

    沈鹤书回头淡淡瞥了那男子一眼,没吭声。

    对方继续自顾自地道“在下可是听闻,沈兄明日要在宫宴上,请求皇上赐婚”

    没来由地,姜幼萤呼吸微微一滞。

    抓着姬礼衣袖的手亦是紧了紧,一个万般荒唐的想法从脑海中闪过。

    静默少时,一身湛蓝色官服的男子终于轻轻“嗯”了声,再开口时,语气中居然有了几分怯然。

    “我也不知她喜不喜欢我,不知她会不会同意。”

    对方忽一哂笑。

    “沈兄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么,何时竟还为男女之事发起愁来了。”

    这可不是他沈世子一贯的作风啊。

    闻言,沈鹤书捏紧了杯盏,亦是笑了笑,似乎在自嘲。

    二人又有一茬没一茬聊了聊,过了阵儿,便一同走出正殿。迈过门槛之际,姜幼萤见沈鹤书的步子顿了顿,须臾,他一折身。

    无声地走入那一片宽大的夜幕之中。

    幼萤仍是心惊

    方才沈世子离去之时,好像朝他们这边看了看

    姬礼带着她从桌子下钻了出来,不消一刻,便是神态自若。望着沈鹤书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原来鹤书这么喜欢那个丫头,朕还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情根深种。”

    听着暴君的话,姜幼萤抿了抿唇,仰面之际,对方的目光恰恰垂落。四目相对之际,她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指,心中思量着要不要将自己与沈世子的事告诉暴君。

    手指停顿在半空中,忽然被少年的手掌轻轻握住,姬礼微微蹙眉

    “怎么了,手这么凉。”

    还发着抖。

    言罢,竟将龙袍褪下,披在她身上。

    看着姬礼那双清澈的眼眸,姜幼萤手指蜷了蜷。

    罢了,说不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呢。她如此一说,倒是惹得暴君与世子之间生了间隙了。

    明日宫宴,躲着些沈世子便好了。

    三年一度的宫宴如约而至。

    众宾客列坐,宫宴之上,来者皆是有头有面的贵人,或是宫里头的娘娘,或是朝堂上有身份的文武大臣,总而言之,德妃特意叮嘱过她们,在国宴上处处皆要小心。

    不得轻举妄动,不要说了胡话、冲撞了贵人。

    姜幼萤点点头,找姑姑领活儿去了。

    这里的掌事姑姑认得她,知晓她就是那个将皇上迷得神魂颠倒的小宫女。她连阿谀奉承都来不及呢,怎敢让姜幼萤做重活儿。一时间,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些无所事事。

    柔臻说,即便是百无聊赖、无事可做,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闲逛了一圈儿,她回到德妃娘娘身侧。德妃生得慈眉善目,见幼萤回来,微微抿唇朝其浅浅一笑,那笑容轻柔缓淡,如一朵高洁的雪莲。

    圣洁、无暇,却无端让姜幼萤感到十分亲切。

    德妃是个极好的主子,在意华宫待了这么久,姜幼萤从未见过德妃娘娘对哪一个下人说过一句重话。

    她忽然理解了小暴君将自己调过来的良苦用心。

    心里头正想着他呢,转眼便听见一副尖利的嗓音,小太监高高地传报

    “皇上驾到”

    众人忙不迭起身,纷纷朝那软轿上望去。

    只见皇帝端坐于软轿之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端正而威严。

    太后似为满意,勾了勾唇,缓缓一笑。

    姬礼坐在轿辇上,漠然地扫视过那重重人群他的母后、他的妃嫔、他的大臣、他的侍从忽然,少年眸光一柔,他看见了他的阿萤。

    姜幼萤眼睁睁看着,暴君目光径直掠过那一群人,毫不避讳地落在她的身上,四目相触之际,对方温柔一笑。

    暴君变了许多。

    他会笑了,他的神色亦变得十分温柔。

    姜幼萤心底有些小欢喜。

    却见宴席之上,暴君一直朝她笑,那目光一刻都未从她身上离开过。引得所有臣子都朝她这边望去,心中暗想

    原来后宫中,最受宠的不是贵妃娘娘,而是德妃呀

    宴席过后,定要好好巴结一番沈世子。

    蓦地听到几声鸟叫,人群又来了兴趣,有人说是凤凰,有人说是神鸟。七嘴八舌之际,梁贵妃忽然一笑,言道

    “德妃今日不是还要献给太后娘娘一幅凤凰拜佛图吗不若趁现在献上来,好让臣妾也见识见识,何谓凤凰朝佛。”

    百鸟朝凤,凤凰朝佛,皆是极好的寓意。

    太后闻言,自然笑逐颜开。

    太后娘娘都点头了,德妃不得不挥挥手,让潇姜呈上前。当她捧着卷轴走上殿的时候,姜幼萤一颗心猛地一提。

    这便是前几日,弄脏的那幅画。

    也不知自己绣的那只蝴蝶,能不能瞒天过海。

    即便姬礼护着她,姜幼萤仍有些心惊胆战,一双眼定定地望着潇姜手中的卷轴,只见对方亦是双手颤抖,小心翼翼地将画卷从下往上,缓缓展开

    栩栩如生的凤凰,众人微微勾唇,有了几分欣赏。

    一樽和善的佛像,众人轻轻点头,有了几分赞扬。

    还有一只翩翩起舞的小蝴蝶,众人

    等等,大佛旁边的是什么东西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不解地望向大佛身边的那只暗紫色的蝴蝶。

    一时间,姜幼萤听到了吸气之声。

    潇姜也急了眼,捧着画卷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双腿发软,似乎下一秒就要跪倒在大殿之上。

    画像上有蝴蝶不要紧,重要的是,这是一副威严端庄的佛像。而且那蝴蝶几乎是凸起,与周遭景象不入。

    实在是有辱佛门

    德妃的面色亦是变了变。

    一瞬间,姜幼萤求助似地朝大殿上望去,姬礼正坐在龙椅宝座上,微微凝目,打量着那幅刚献上来的佛像,神色淡然。

    他的面上没有愠怒之意,反而有几分探究,目光盯着画像上的小蝴蝶,忽然觉得有几分好玩。

    当真是有创意极了。

    姬礼抿唇轻笑,忽然看见堂下的少女正在偷偷望向自己,那目光中竟有几分胆怯与心慌。

    他一愣,明白过来了这只小蝴蝶,就是阿萤绣的。

    姬礼不禁又多望了那蝴蝶两眼。

    这针线真密呀,这手真巧呀,这只小蝴蝶真可爱呀

    少年微抿着薄唇,眼中笑意愈发浓烈。

    不愧是他喜欢的姑娘,眼光与她一样好。

    姬礼有几分兴奋,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这蝴蝶是阿萤绣的,怎么样,好看吧

    但他是个暴君,要有暴君的样子,即便内心再欢喜激动,也不能表露得太过。

    如此想着,他颇为期待地朝殿下望去,却见众大臣一个个皱着眉头,不敢吭声。

    怎么,不好看吗

    那蝴蝶不可爱吗

    他有些恼了,谁敢说她绣的蝴蝶不好看朕要把你们全都杀了

    正想着,却见太后一抚掌,所有人一愣,只见女子蓦然勾唇,再出声时,言语中竟全是赞叹之意

    “善,善”

    善

    众人傻了眼。

    姜幼萤傻了眼。

    德妃与潇姜也傻了眼。

    太后赞赏道“真是好一幅凤凰朝佛,绚烂灵动,颇有生气,尤其是那一只蝴蝶”

    她一顿,幼萤与潇姜皆是一提心。

    “尤其是那一只蝴蝶,真是栩栩如生,实乃点睛之笔。”

    太后这么一说,众人立马开始阿谀奉承,纷纷拍起手来

    “实乃点睛之笔,点睛之笔啊”

    潇姜捧着那幅刺绣图,傻站在原地,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后稍一抬手,便有宫女上前,将画接过,恭敬呈于太后面前。

    女子轻抚着刺绣图上的纹路,抬了抬头,“这只蝴蝶可是你绣的”

    潇姜站在殿下,不敢吭声。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太后道

    “赏”

    乍一声,便是金银珠宝首饰,潇姜一下子看花了眼,忙不迭感激涕零,跪倒在地

    “奴婢跪谢太后娘娘赏赐”

    看着拜倒在地的潇姜,德妃皱了皱眉。

    “阿萤,这蝴蝶,是你绣的罢”

    姜幼萤咬了咬唇,轻轻点头。

    良久,德妃轻轻一叹“罢了。”

    这一声,似乎有些沉重,还饱含许多姜幼萤读不懂的情绪。她规矩守在德妃身侧,没有吭声,手背上忽然一道温柔的力,德妃娘娘居然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却是不说话。

    姜幼萤下意识地朝殿上望去。

    姬礼亦是皱着眉,一双眼带着几分探寻,望向她。

    少年握攥了攥拳,他不明白。

    她为什么不争

    那一幅刺绣图一献,宴席间立马热闹起来,觥筹交错之际,忽然有人提起一事。

    “听闻沈世子好事将近呀”

    这一声,引得姬礼也朝这边望来。

    他眸光缓淡,眼中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望向沈鹤书。

    沈鹤书握了握杯盏,抬头望向宝座上的少年。

    片刻,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他一起身,声音清润,有几分铿锵

    “皇上”他道,“微臣恳请皇上,为微臣赐婚”

    姜幼萤正为德妃斟茶的手一颤。

    “阿萤,怎么了”

    她匆忙摇头,捂了捂肚子,表示自己身子不舒服。

    德妃善解人意,允她退下了。

    姜幼萤连忙放下茶壶,逃也似的跑出大殿。

    殊不知,她离开的那一瞬,正有两道炽热的目光投向她,紧锁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

    大殿之中,仍是一番兴致勃勃。

    众人纷纷猜测着,沈世子看上的,究竟是那户人家的小姐。

    那一句“赐婚”落入姬礼耳中,同为多年好友,他自然是为他欢喜。可如今,少年目光全放在姜幼萤离去的身影上,心中思量着她是不是突然遇见了什么要紧事,竟连听也不往下听,径直道

    “好,朕允了。”

    沈鹤书喜不自胜。

    “微臣叩谢皇上”

    眼见着就要上前一步,给他跪拜下来。

    姬礼连忙抬手,去拦他,“不必叩拜了。对了,鹤书,你说你看上的是朕宫里的宫女”

    姜幼萤走了,他又将心思收了回来,心中暗忖着昨日在万佛宫偷听到的谈话,不由得有几分好奇。

    他也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宫女,能让他沈世子这般痴心,情根深种

    只见沈鹤书竟是面色微红,有几分羞赧,道

    “是皇上宫里的宫女,先前微臣私下给了她一只镯子就是我沈家祖传的那只对镯,微臣与德妃娘娘,一人一只。”

    “家父说,若是以后微臣有了心上人,便将那镯子送给那位姑娘。微臣前些日子将镯子送给她,她未拒绝”

    “她她应是喜欢微臣的罢。”

    那日自己见到她,她是那般羞涩,甚至还红了脸。

    “微臣想娶她,想照顾她一辈子。”

    “恳请圣上,将意华宫一等宫女姜幼萤,赐与微臣为妻”

    姬礼本是轻轻握着杯盏,他不会喝酒,往日里一沾酒水便会胃疼,所以宴会之上,往往都是以茶代酒。他方欲将茶水送至唇边,忽然听到那三个字,握着茶杯的手一顿,不可思议地抬眼。

    “你说什么求娶何人”

    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后宫娘娘们也傻了眼。

    沈世子求娶姜幼萤。

    沈世子居然求娶皇上最为心爱的姑娘,姜幼萤

    沈鹤书似乎没有发觉事情的不对劲,又扬声重复了一遍

    “回圣上,微臣求娶姜姑娘”

    咣当一声,茶杯掉落在了龙椅边。

    姬礼面色未动,目光清冷,睨向他。

    身后的肖德林率先回过神,望着溅了一地的茶水,竟打起哆嗦来“皇、皇上,这”

    姬礼声音平静“拿壶酒来。”

    肖公公傻了眼“皇上,胃不好,不能饮酒”

    “朕让你拿。”

    这一道目光,万分阴冷逼仄,肖德林没法儿,只得领命。

    “给皇上上酒。”

    姬礼不理沈鹤书,看着盈满的酒杯,右手一举。

    “今日召众爱卿前来,一是为议事,二是为酬宾。明日不上早朝,各位尽兴而饮”

    言罢,竟率先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沈鹤书傻了眼,不是说给他赐婚吗,如今怎么变成喝酒了

    心中万般不解,他又忍不住上前,欲高声“皇上”

    “鹤书”

    一向端庄沉稳、不问世事的德妃竟出声拦他,“退下去”

    沈鹤书愣在原地,“为何要拦着我方才皇上已为我与阿萤赐婚,群臣皆听见了,为何皇上还要”

    哐当一声,殿上之人竟将酒杯摔在地上。

    玉瓷盏在顷刻间,四分五裂。

    姬礼缓缓从座上起身。

    明明是少年,可他的眼神中,却有着不输于先皇的压迫感。他的眼神瞑黑,淡漠地扫过沈鹤书的面容,须臾,平静道

    “朕身子乏了,众爱卿先饮。”

    言罢,竟转身离去

    众人大惊,坐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一抹明黄色的背影。他饮了酒,没一会儿胃便有些疼了,一阵绞痛将他面色折腾着微白,少年脚下似乎还有些不稳。

    肖德林连忙上前“皇上,奴才扶着您”

    “不必。”

    这两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中咬出的。

    肖公公垂下脑袋,规矩地跟在他身后。

    说也奇怪,皇上明明是那般暴的性子,如今怎能这般平静席间众人仰首望向他,结合着近日宫内的传闻皇上独宠一位小宫女,一下子猜了个七七八八。

    皇上与沈世子看上的竟是同一个宫女

    所有大臣不免开始猜想,那宫女是有着怎样的倾城之姿,竟将皇上与沈世子都迷得七荤八素。

    唯有德妃皱着眉头,抚摸着手腕处的玉镯。

    只见着皇帝平静地走下殿,平静地迈步,须臾,走出宴席。

    席间开始喧闹,群臣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忽然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重物倒下,让众人皆是一震身,又重新望向殿门口。

    一位小宫人惊慌失措地跑来

    “不、不好了,皇上他砍倒了宫门口的那棵千年宝树”

    姜幼萤从殿内走出来的时候,正是晌午,冬日的太阳本是暖意融融的,如今落在她的身上,却有几分刺眼。

    她走在甬道上,想了想,还是找了个小亭子,坐下。

    不知一会儿沈世子要同皇上说什么,姜幼萤心想,还是早早离开那处是非之地才好。

    右眼皮无端突突直蹦,一颗心也跳得发紧。

    恍然,她听到一声巨响,似乎是从宴席那边传来。小姑娘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踮脚朝那边望去。

    是什么倒了

    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让她脚下生风,重新折返回去。

    日色落在她的发钗上,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姜幼萤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在转角之处,忽然迎上一人。

    她一愣,下意识地行礼

    “世、世子”

    他的身上,有着极为浓烈的酒气,让她下意识地想躲。

    沈鹤书扑了一个空。

    他本是有几分羞的,如今酒气上头,竟一下冲昏了他的神志。融融暖阳之下,男子神色紧张

    “阿萤,你今日打扮得很漂亮。”

    姜幼萤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又一福身“多谢世子夸赞,奴婢该回去了,若是回晚了,德妃娘娘该着急了。”

    言罢,匆匆一转身,欲离开。

    沈鹤书连忙拉住她,“阿萤”

    手上一道重力,一下子将她拽在了原地,少女紧紧皱眉,“世子,您这是在做什么”

    沈鹤书深吸了一口气。

    姜幼萤甩了甩手,可她终究是个女子,力道不及对方的半分之大,挣扎了许久还是无法挣脱开,不由得急了。

    “世子,您松手,您注意分寸”

    “我不松,阿萤,”对方拉着她,“阿萤,做我的夫人好不好做我的世子妃,我带你离开这里,离开后宫,好不好”

    “”

    不远之处,两双眼正望向这边。

    见状,肖德林一下子六神无主,生怕皇上迁怒于自己,“皇上”

    姬礼目光冷淡,望向两人,抿着唇,一迈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极为冷淡的一声,在空中化了开。

    沈鹤书下意识地撒手。

    姬礼皱着眉头,只见少女眸光中含着些雾气,俨然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态。

    让他心中一软,一垂眼,伸出双手。

    听不清语气中的情绪

    “姜幼萤,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