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正午,到了可以外出干活的时间。
这时,少康赤着上身光着脚、浑身湿漉漉地回来了,他喜气洋洋地双手捧着荷叶包着的一堆贝壳螺丝。
见到叶青,他一阵挤眉弄眼地炫耀
“你能捕蛇弄肉吃,我也能下河摸贝壳回来吃肉”
蚂蝗
叶青ren着不适,走过去,在他背上用力一拍,一条黄黄绿绿吸血吸得圆滚滚的小指粗的蚂蝗掉了下来。
叶青被蚂蟥咬过,正在吸血的蚂蟥,直接拉扯是拉扯不下来的,而要用力拍打,蚂蟥才会自己掉下来。
蚂蝗掉落,少康的背上蚂蝗吸附的位置,立时冒血,止都止不住,很快形成一道长长的血流。
少康惊呼一声,然后猛跺掉在地上的蚂蝗,嘴里哇啦哇啦地不停咒骂。
蚂蟥这种软体生物,生命力顽强,少康是赤着脚的脚,任他如何踩跺碾压,被踩扁后的蚂蟥又马上缩成硬币大的肉团,扭曲蠕动着,一时不得死。
蚂蟥吸血,人是没有感觉的。
少康竟然直到回到家中,都没有发现背上吸附有蚂蟥。被叶青拍掉蚂蝗后,背上在淌血,他依然无所觉。
蚂蝗造成的出血,不处理的话,伤口很难凝固,血会流很长时间。一个小小的伤口,会流出一大滩的血。
要止血
叶青转头四望,想找些能止血的野草。
能止血的野草很多,门口草丛他看到了几种,准备去摘。
立刻又想起,艾叶也能止血。
他便在砍回来的艾草上掐了几片嫩叶,揉碎捏成团,捏出汁水来,然后,将碎艾叶团整团按在少康的伤口上。
一段时间后,血便会止住。
处理了蚂蝗造成的伤口,他又观察起少康的收获。
族人的食物种类很多很杂,能吃的,都不会放过。
少康带回来的这些甲壳类水产,族人经常食用。
这些贝类螺丝,叶青大部分都认识,只是很多叫不出名字。还有一些没见过的,不认识。
不过,其中有一样,令叶青瞳孔猛然收缩。
细细长长,像钉子似的螺丝
钉螺
见到钉螺,他脑中立马出现两个恐怖的名词
血吸虫
大肚子病
小时候在农村,生产队预防血吸虫的宣传教育,他还记忆犹新。
宣传画上,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挺着一个大得令人恐怖的肚子的图画,令他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
他立马将荷叶包从少康手里接了过来,放在地上,然后捡了一根木棍,将钉螺一一挑选了出来。
这几个钉螺,他都不敢用手直接触碰。
“这些不能吃”
叶青严肃地说着,然后又仔细认真地查看少康的双手,看有没有红肿疹子之类的。
这当然是无用功。
血吸虫有潜伏期,即便少康染上了血吸虫病,也没有这么快就表现出症状来。
这不过是小时候恐怖的记忆,令他做出的过激行为。
“部落里,有没有人得过肚子很大的那种病”
少康被叶青的行为搞得莫名其妙,听叶青发问,茫然地摇摇头。
“以前有几个”族长回来了,“后来都死了”
叶青指着钉螺说道
“这种螺,就是大肚子病的根源,不能吃,碰都不要碰”
少康不以为然“都不知道吃过多少了,怎么没见我有这种病”
族长蹲在地上,仔细地盯着钉螺,很想看出些什么来。这种螺,司空见惯,他从小吃到大,吃了几十年。
看了很久,族长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
“它是病邪之源”
“是的”
叶青的回答,斩钉截铁。
族长陷入了思索,这与他的经验不符。
他是部落中,见识最广的人。懂得多,不懂的也就更多。他知道,有时候不能仅仅从表面看待问题。他吃了钉螺没得病,不能以此推断钉螺就不会致病。
钉螺会致病,这涉及他的经验盲区。
不过,他的生存智慧起了作用。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他决定相信叶青。
再说,钉螺也没有多少肉,不吃就不吃了,没多大影响。
“少康,以后不准再碰这种螺。所有族人,也不准碰这种螺。”
他是个合格的族长,决定后,立马推而广之。
绳结又要多打一个了
同时,他心里还有疑问,疑问要不要下次祭祀的时候,找天神寻问答案。
对于巫术祭祀那一套,天神的存在,他是深信不疑的。
只是,人与神语言不通,得到的回答都是云里雾里,让人费解,他从来没有从天神那里得到过清晰明确的谕示。
是麻籽吸食的姿势不对吗
下次换个姿势试试
叶青很想劝诫少康不要再下水,想想又算了。
想想自己小时候,家人没少告诫不要玩水,可他依然天天玩水。
这么炎热的天气,泡在水中,是无上的享受。
再则,下水,也是食物获取的一种重要方式。水中的蚌贝螺、菱芡莲,都是很不错的食物。
而且这些食物的获得相对于狩猎,要简单安全得多。
食物匮乏的时代,任何有利于生存的手段,都要充分利用。
不能因为害怕染病,从而放弃这种相对比较高效、安全的获取食物的手段。
那是因噎废食
这时,少康背上蚂蝗造成的伤口,血止住了,这引起了族长的注意。
部落对资源的利用还很低效,并没有多少利用草药的经验。
艾草这种野草,立马引起了族长的重视。
艾草,昨晚驱蚊虫,今日又被叶青用来止血,在族长眼中,这非常神奇,也立刻意识到其巨大的意义。
见族长有兴趣,叶青将他知道的一些止血草药的知识说了出来。
“止血的话,艾草,还有,这个、这个都可以。”
他带着族长在草丛中转悠,将看见的能止血的野草,一一指给族长辨认。
蛤蟆叶、夏枯草、蒲公英、茅根茅絮
“这是小伤口止血,碰到大伤口,这些就不怎么好用
“在麻生长的地方,有一种这么大,白白的,贴着地面生长的东西。这种东西晒干后灰扑扑的,将它撕成片贴在伤口上,止血效果很好,能快速止血,还能促进伤口结痂愈合。”
叶青说的是灰包,也叫牛屎菰。止血效果极好,堪比云南白药。小时候在农村,几乎家家必备。
这些草药,极其普通,野外到处都有,随便一处地方,几乎三步之内,就能找到一种或多种。
几种野草,族长都是认识的,只是不知道有止血的作用。
他很详细地反复询问了这些野草的用法。
叶青心里感叹这是一个非常好学的原始人老头啊
而在族长的眼中,这些知识,是神圣的。
在叶青眼中不起眼的小知识,在他眼中能救命
这个时代的人类,因为没有很好的防护,在野外活动,很容易受伤。
而受伤流血,并没有有效的处理手段,只能靠自然愈合。
而这,便很容易造成伤口发炎、溃烂,直至危及生命。
哪怕再小的一个伤口,运气不好,有时也能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而一些比较大的伤口,那就更惨了,血流不止,往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伤者流血而死,而毫无办法。
族长是睿智的,他不但能将前人传承下来的知识牢牢记住,而发现了新的知识,也能非常认真地学习,并且会在部落中推广开来。
身为族长,对族人,他并没有藏私的想法。
将好的经验、知识,在部落中推广开来,提高族人的生存能力,让部落更加繁荣兴旺,是他身为族长的本职。
推而广之,先人也就是在这一点一滴的知识积累中,筚路蓝缕,披荆斩棘,最终发展出辉煌的文明。
“阿兰阿兰”
屋内传来阿杏惶恐的悲呼
阿杏的呼声很是尖厉,隔着几十米远,都有点令人瘆得慌。
咯噔
阿兰出事了
草丛中,叶青和族长顾不得继续辨认草药,急忙赶回家中。
屋内一片愁云惨淡。
小丫头阿兰昏迷了
母亲阿杏正抱着阿兰,跪坐在地,低头悲泣。
边上,姐姐阿紫和小姑阿莲,陪坐着垂泪。
父亲太康坐在对面,不发一言,沉默得可怕。
少康捶着手来回转。
叶青很族长两人来到阿杏面前,族长低头仔细查看着小丫头阿兰的情况,他伸出颤抖着的手,仔细地在阿兰通红的脸上抚摸着。
良久,在众人期冀的眼光中,摇了摇头。
“只能祈求天神保佑”
说着,转身去准备自己的行头,他要祭祀
发热症,他见过太多了,可是,没有什么办法。
只能靠身体扛。
大人还能扛得过去。
可是,小丫头阿兰已经发热的很严重了,她又这么小,只有两岁很危险了啊
他只能祈求天神保佑
祭祀,是他唯一的手段了。
连见多识广的族长也没有了办法,断绝了最后的希望,阿杏终于坚持不住,白眼一翻,向一边倒去。
幸好阿紫和阿莲就在边上,及时扶住她,才没让她摔到在地上。
叶青连忙将阿兰从她怀里抱了过来。
阿兰,已是昏迷状态,脸蛋通红,嘴唇干裂。
伸手探探阿兰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这是高烧啊
联想起阿兰一直挂着的鼻涕,整个上午一直打瞌睡
这是感冒
感冒引起的高烧
想到这里,叶青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自己早就该注意到的啊
如果早些采取措施,也许就没有这么严重了。
现在已经这么严重了,怎么办
在现代社会,感冒,司空见惯。顶多打上几个吊瓶,吃上几片药片就完事了。
可现在是原始时代啊,哪来的吊瓶,哪来的药片
对小孩来说,高烧严重时,救治不及时,是会要命的
更何况,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原始时代
以阿兰额头的温度判断,怕是不下40度了。
已经极度危险
必须尽快想办法
否则烧坏了脑子或是诱发了脑炎等其它后遗症,那就真的完了
可是,自己不是学医的,怎么治
眼睁睁的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正在自己面前逝去,他无比地痛恨自己的无力。
他的眼睛开始发红,额头的青筋也开始凸起。
众人的混乱、手足无措,更是引起他莫名烦躁。
他忽然一声大吼“不要吵了,我有办法”
有人用过灰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