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睽番外十三
午餐会毕, 虞安一位高管正向裴和渊做着口头汇报,方舒则在旁做着记要。
到了某项重要数据的汇报节点时,却见原本神情无波的裴和渊, 陡然往门口的方向偏了偏视线。
高管与方舒面面相觑, 二人询问的话还未口, 裴和渊已自座位上站起, 径直走过去拉开了门。
来人被他高峻的身形挡得严实,方舒探眼过去, 也只看见一片烟蓝色的缎面裙角。
“怎么了”裴和渊的声音虽是一贯的冷硬,却也夹杂着罕有的关切与温柔。
是看见特定的人时,不自觉放缓语速而产生的细腻感。
“没事,我路过。”
回答的声音不大, 但可以确定是女性。
说完这话后,便见门外身形晃了晃,像是要离开。而同一时间,裴和渊也移了步子挡在跟前“有话进来说, 或者我迟些过去找你,你选一个。”
半听半猜知道了来人身份,方舒利落地盖上笔帽锁了电脑, 再冲高管示意了下。
果然在二人站起后, 裴和渊也转过身“抱歉, 延后再谈。”
方舒笑着应了“没关系, 我迟些把数据整理了,记要跟简报一起发裴总邮箱。”
与那高管一道出去办公室时,方舒自然便看清了被裴和渊拦住的关瑶。
姑娘耳根微红,面容上浮露着娇恼和赧意。
高管不是什么多嘴的人,哪怕瞧出点不寻常来, 却也只是跟方舒交换了个眼神。
背地乱猜八卦什么的,不是他们这个职阶的自由。
闲聊着挥别高管后,方舒出了电梯间便听到些窸窣声响。
她敛起笑朝动静处瞥去一眼,总裁办几个立马缩着脖子收回目光和议论,讷讷不敢言。
另一头,被迫进了裴和渊办公室的关瑶心气郁结。
她本来是听了父亲来电后一时脑子发热,想也没多想就奔这来了。待到门口时冷静下来,立马发觉了自己行为上的莽撞,可哪知这人突然拉开门还不许她走
这会儿,办公室主人跟招待老朋友一样,在冰箱里取了支气泡水,还问她要不要加柠檬。
来都来了,关瑶索性直起腰杆问“你给我爸打电话了”
拧瓶盖的姿势稍有迟滞,裴和渊弯腰从柜中取了只矮口玻璃杯,不动声色地掩去自己的诧异。
这无异于是在默认,引得关瑶气到脑子冒烟“你抽什么风啊居然跟他说我们同居的事”
裴和渊动作不停,倒水的姿势优雅得仿佛在调一杯吉姆雷特,除了柠片外,居然还有闲心在上面点缀薄荷叶。
火气憋在胸口,关瑶拔高些嗓门“倒是吱个声啊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裴和渊端来玻璃杯递给她,配合地吱声“坐着说话,先别激动。”
关瑶怎么可能不激动刚刚那电话差点没把她魂给炸飞了,愣是被吓了个气急昏黑骨软筋酥。
见她不肯接,裴和渊把杯子放到茶几上“伯父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老爷们抖着丹田乐呵,所有跟兴奋沾边的词语都能拿去形容她爹,隔着电话都能脑补出那幅笑模悠悠喜溢眉梢的模样,仿佛马上就能抱到外孙。
想起这些,关瑶的后槽牙便止不住地咬合。
裴和渊略一思忖,换了个问法“那你是怎么回答伯父的”
因为狂躁,关瑶声音有些冲“你想我怎么回答”
她当时慌得脉膊亢急,只能支支吾吾装信号不好把电话给挂了,哪里有答话的心思
裴和渊晃悠着杯子里的水,慢腾腾喝了一口后,转而将直喇喇的目光投了过去。
许是裴和渊一直避而不答且眼睛里头莫名带笑,加上相处这些时日积累来的了解促起疑窦,又兴许只是直觉使然,关瑶蓦地从中嗅出一丝不对味来。
收了收情绪,关瑶手心微攥“是不是你打的电话”
裴和渊不语。
关瑶不耐跟他玩什么沉默是金故作高深的无聊游戏,她脑子里苦思冥想在倒带,快速搜罗着别的可能性。
于是在联想乍现,捕捉到丁点头绪之后,关瑶转身就朝外走。
绒面的高跟鞋在地毯上踏出几步时,身后的人头一回喊了她的名字。
“关瑶,”裴和渊声音沉着“我为什么会跟伯父联系”
“或者说,你怎么认为我会给他打电话,还说出我们同居的事”
关瑶脖颈一僵,两腿随即止住。
男人起身接近,走到跟前便垂着眸子看她“为什么搬走如果是惩罚我,那我道歉。有些话确实是我没说清楚,才让你误会。”
关瑶抬起头,面前口舌爽快起来的男人眸色加深,试图将她锁在黑浓剔亮的眼瞳之中。
不算胶着的相视之间,办公室里的内线电话响起。
老式座机的清脆铃声打乱凝滞的思绪,关瑶向后退了半步“裴总想多了,本来就是暂时借住,找到房子搬走不正常么我听不懂你的话,别过度发散思维。”
装傻的游戏换了情景,关瑶这个时候还想着避嫌。
她走到办公桌取了个空的文件夹,朝裴和渊扬了扬“借用一下,晚点还给你。”
快步走出办公室后,关瑶在会客区见到了席羽。
练功的人体态永远挺拔出挑,哪怕翘着只脚坐在沙发里,也是头颈笔直的模样。不过标志性的寸头加分明的骨相,让他浑身散着痞戾佯狂和玩世不恭的气度。
瞄见关瑶,席羽挑着嘴角笑了笑,算打招呼了。
过会儿接待引了他去裴和渊办公室。
都多熟的人了,也不用打什么客套的招呼。
席羽屁股刚挨上沙发就去取眼前的水杯,却被裴和渊制止“别动,那是她的。”
“”喝个水都不顺利,席羽哼哼两声哂笑“得了吧,怕是人家一滴都没动过”
裴和渊不搭这腔,单刀直入问“有事”
席羽起身去冰箱拎了支碳酸饮料,边拧盖边说“你人脉广,她签的那个公司你一定找得着认识的,帮我查一下她在哪里训练。”
“你要跟过去”
“不然怎么办呢干等着女朋友被人拐跑机会是自己找的,而且她说结束就结束,老子也没有同意。”席羽仰脖灌了两口饮料,又及时堵话头道“咱俩半斤对八两,你犯不着取笑我。”
“我没有兴趣取笑你,”裴和渊淡淡瞥他一眼“电话和信息都能说清楚的事,怎么非要来公司”
听出这语气当中的不悦,席羽胸腔震了下,悻悻然自嘲道“我他妈寂寞空虚,一个人待着容易胡思乱想,特意找机会来骚扰你行不行”
要知道你在办公室把妹,花钱请我我都不来
同一层楼,席羽心心念念的人彼时正跟关瑶聊着微信。
贺淳灵喊冤为自己辨清白我怎么会跟外公外婆说这事我闲得头上长猫呢
关瑶也不想信真不是你那你有没有跟我姐说过
贺淳灵斩钉截铁没有,小女子可以指天发誓,我嘴比王八还紧
在这后头,她有些幸灾乐祸地补来新消息我妖娆美丽的小姨,本外甥女劝你先别管谁说的吧,好好想想这事儿怎么圆
关瑶牙一痒,无根的怒意连去向都没了,只能浮在空中不晓得朝哪儿撒。
还有工作在手头,她只能分些心思理着千头万绪。
怀着惴惴的心思下班后,关瑶从手机里调出另个嫌疑人的号码来,可这电话还没拔出去,就率先接到自家老爹的又一通来电。
接近九点,路上的车流减少了些。
望京某间私房菜馆的包厢内,听到席羽后天就要动身的消息,赵津大感震惊“怎么说走就要走,签证办下来了”
“之前她说想去韩国旅游,我们办过旅游签,日期还算新鲜。”席羽苦笑了下。
日期是新鲜的,怂恿他申签的人跑了。
“得嘞兄弟,那我也不说什么了,你想去就去吧,哥们祝你顺利”
酒过几轮,席间响起来电,裴和渊起身出去接。
约莫十分钟后,他带着一身烟味回了包厢。
“先走了,下回再聚。”
简短扔了这句后,他向门外走了几步,中途转了脚尖进洗手间抹了把脸。
迟疑几秒,又退出来问“我头发是不是太长了,要理个发”
席羽赵津没一个摸得着头脑的“大晚上发什么姣,被老爷子捉去相亲”
裴和渊抬手理了理领子,又仰着脖子打了个流畅的开尔文结,这才拿清澄的目光扫了俩人一眼“去接我未来岳父。”
席羽和赵津瞬间哑住,差点没冲他比中指。
艹有异性没人性
席羽喝得有点多,醉醺醺地唾他“裴老总,你特么今晚不吃一嘴口红就不叫赢最好一发即中,明天当爹”
裴和渊拿上车匙和外套离开,没理会追着打后脑勺的不满。
唯有的那么点儿愧疚,也就是在走前把帐结了,多给些小费让服务员帮忙留意两个可能会喝个酩酊大醉的人。
道上路灯流泻,钻不入主驾的人眼里。
裴和渊开车一向有耐心,从不胡乱变道加塞,遇上来不及并线的,也是能让就让。
又一道十字路口前,右边开敞篷跑车的女孩子烈焰红唇,金属耳扣,两条长腿在夜里白得晃眼。
虚线只剩个车头的长度时,她才打下转向灯,把头撇过去。
隔壁车道是辆黑色ag。透过半开的车窗,可以看见主驾的男人左手支住脑袋,右手则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敲打。指骨修长,有如劲直的弦。
鼻梁英挺,唇线微微上挑,压着一抹脉脉的笑意。整个人既有干净的慵懒,又有浓冽的性感,论皮相论氛围,极品程度结结实实令女孩子心脏都收紧了下。
视线流连过后,她跟同车小姐妹对看了眼,接着将玉臂一伸,趴在车窗掐着嗓子喊了声“帅哥,让我们过一下嘛”
声音娇娇滴滴像拧得出水来,一般男人身体都要酥掉半边。
裴和渊升上车窗,面无表情地踏了脚油门撵近前车,把那么点儿距离给封住了。
驱车到达第一个目的地时,在调头的路口前,红灯亮起。
侧头去看,路栏另一侧,站在便利店门口的姑娘正低着头在踢石子,隔着条马路都能感觉到她的悒郁。
裴和渊眼都不错地看了会儿后,伸手调了首轻音乐,用来缓解过后有可能干巴巴的氛围。
绿灯转换,等路口掉头的车子停稳后,关瑶拉门上去。
“冷不冷”
“你喝酒了”
二人同时开口。
关瑶别开眼“车上香水味太浓了,你不是喷来遮酒气还能是什么”
“抱歉,是喷得有点多。”裴和渊低声解释“没有喝酒,不过刚结束一场饭局。”
本来关系走到尽头的男女,为了某个大嘴巴惹来的事发又要硬在一起凑,真是离了大谱。
车子于沉默之中再次发动,柔缓的钢琴滑键声给彼此间的安静蒙了层得体的滤镜。
开出一段后,似是感觉到副驾之人的情绪起伏,裴和渊安抚了句“别怕。”
关瑶哪里是怕,她是恨不得快速掌握古代的巫蛊之术,扎个小人给纪雪湛封掉嗓子,或者让她爹瞬时失忆
水逆也要有个头,她到底犯的什么狗屎运气纪雪湛在酒吧加到的女神居然好死不死就是岑田,俩人七七八八不聊风月尽瞎扯淡,到了鬼牵头一样,把她跟裴和渊“同居”那事儿给聊了出来
二十出头的熊孩子多喝几杯大脑里的内啡肽疯狂释放,嘴里没个把门的,震惊之下把这事儿分享给了她老舅那位活体大喇叭,于是就有了她老爹的两通电话,以及仓促到京。
关瑶心知借住这样的话连小年轻都蒙不过,又怎么可能拿来敷衍长辈
生意场上多年的浸淫,使得关霈堂既敏锐又爱过度发散。
男人的恶臭天性,商人的无利不往,加上跟着妻子受的琼瑶文学灌溉,都被他一股脑堆砌起来分析这场突如其来的消息。
老父亲虽然渴婿已久但更加爱女心切,关瑶答话中的动名幅词但凡用得不严谨,他的联想顷刻无限外延,脑洞越开越大。
听关瑶说是短暂交往过,关霈堂就哽咽气怒,以为自己这件小棉袄为了他的项目能中标,就傻乎乎主动向甲方献身,或是被裴和渊那心机男用计潜规则
女儿补充说已经分了手,关霈堂更是火气冲脑,猜她是被裴和渊欺骗感情,玩弄后生了厌就无情抛弃
然而关霈堂到底不想相信自己女儿承受过不好的事,所以在听到关瑶否认之后,他立马问到两人的恋爱细节,从相识到相恋,甚至旁敲侧击想知道春节的时候俩人到底什么情况有没有情况。
所以老关这一趟,要么是打飞的来找不要脸的甲方算帐,要么,就是提前来认女婿。
高架的挑灯把每辆车上的人脸照得变了又变,看见机场的指示牌时,关瑶临时发怂,迟疑劲儿一下子跟酒精那样上头,抓着安全带嗫嚅道“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真正要考虑的人是谁,裴和渊再是清楚不过。
他脚下稍稍用力,不动声色地给车提了速,答非所问道“伯父在哪里等”
约莫半小时后,俩人离开地下停开场,往楼上去接人。
关瑶精神不是太开爽,人有点蔫。
出电梯后,身边的人上前半步停在她跟前。
关瑶愣住“干嘛”
“就算作戏也要认真些,不能让伯父看出破绽。”裴和渊伸出手,当中的暗示不消多说。
俩人曾在旖旎中翻滚交融过,曾胸背相贴地拥抱过,曾唇舌缱绻地勾缠过,却独独没有牵过手。
遑论还是在人前。
关瑶犹犹豫豫,却又不得不照做。
几小时前给裴和渊打那通电话,她难以启齿他睿智冷静,靠他超强的领悟力,俩人在电话里达成共念,只能把不标准的过去时变成现在进行时,共同做戏骗一骗关父,否则不是他被砸破头,就是她强行被带回老家。
抿了抿唇,关瑶抬起手去配合。
手被干燥温热的大掌裹住,虽然不是十指交叉的姿势,但暖意和男人独有的劲力却已然让她腮畔一烫。
关瑶暗自呼吸佯作镇定,用催促遮掩耳朵上的红痕,率先迈步道“走了走了,快点。”
这机场新开不久,到处明亮如昼通透直观,设计中充斥着现代化的曲线美。
穿梭的旅客间,一边左张右望一边跟老妻打着汇报的关霈堂,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以及和她亲亲热热牵手并行的男人。
“你俩这是”
“伯父。”裴和渊很有礼貌地打招呼。比起上回在丘城,他有着与阶层对应的得体风度,却也不失以男友身份初见女友长辈的微赧与紧张。
关霈堂看了眼女儿,看这阵仗突然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对裴和渊了。
“乖乖,你不说和他分手了吗”被闹蒙的关老头真诚发问。
关瑶顺势撇开裴和渊,上前偎着父亲的手臂,红着脸小小声喊了声“爸”
与此同时裴和渊面露惭意“伯父,实在对不住。之前是我做错事,才惹了瑶瑶生气”
关霈堂讶然“你俩这么快和好了”
裴和渊报以微笑,极其自然地关霈堂的箱子“让伯父等久了,伯父吃过晚饭了吗饿的话我们可以在这里面先找个地方垫垫肚子,我也在酒店订了地方给您接风。”
见裴和渊自如地寒暄,神情坦荡没有多余解释,关霈堂心绪渐收。
如果长篇大论述清吵闹原因跟和好经过,他可能反而要生疑。
小情侣谈恋爱就是这样爱赌气拌嘴,前脚吵架后脚和好常有的事,见怪不怪。
可就算这样,自己宝贝女儿总归是伤心过的,关霈堂立马模样不悦起来,硬梆梆指点裴和渊“女儿家是要哄的,咱们当爷们儿的哪能和对象生气”
“伯父说得对,是我错了。”裴和渊态度相当诚恳。
本来需要好酒好菜好生招待的甲方总裁,一朝变身自己女儿的男朋友,关霈堂顿时有种翻身当地主的感觉,被女儿挽住手臂更是父心顿起,言语间对裴和渊好一通指责。
出机场后念叨收工,口头维护和替女作主已经达到效果,关霈堂这才问起二人吵架的原因。
车速匀稳,关瑶还没编出原因来,沉默中的裴和渊突然开腔道“因为瑶瑶不肯给我名分,甚至连发我们的合照到朋友圈,她都不愿意。”
这话才说完,就连坐在副驾的关霈堂都感觉到主驾座椅被猛踹了一脚,震得裴和渊身子微动。
到酒店后,三人直奔餐厅。
不同于关瑶的忐忑,关霈堂心底简直如沐春风。
女儿这男友相貌堂堂,家世也不是一般的显赫有面儿,最重要的,是对他的宝贝女儿上心。
关霈堂观察得细,挟菜添茶递纸巾,堂堂总裁体贴有加,偶尔被他瞥见看自己女儿时,脸上还带着宠溺的笑意,看着就是百听百从二十四孝丈夫的好苗子。
要说这不是一对儿,要说这对儿走不到结婚,他老关头一个不相信
关霈堂美滋滋的,欣喜程度不啻于出门瞎溜达,在早市上花十块钱赌石,却开到价值七位数的料子。
被陪着嗦了几圈酒后,关霈堂连打酒嗝脑子也一颠一颠的,他拍了拍裴和渊的肩,大着舌头说话“小裴啊你放心,瑶瑶不给你名分,伯父给”
关霈堂声音含混,表述不算太清晰。
裴和渊毕恭毕敬地给长辈斟酒,也用极低的声音道了句谢。
关瑶接完电话回来,看到的就是又空掉一瓶的红酒,以及看不出还剩下多少的白酒瓶子。
红的白的一起上,她爹这是提前过年呢
关瑶上前捂住又要添酒的瓶子,皱着眉头看关霈堂“爸,你少喝点。”
关霈堂早就喝到双眼生光,这会儿朝女儿咧嘴“乖乖你这是心疼爸爸,还是心疼小裴”
“我心疼粮食”关瑶没好气地收掉酒瓶子“爸你是跑这儿喝酒来了回头去荣伯那里复诊,让他知道你又多喝了酒,看他不追着你满院跑”
搬出脾气暴躁的老医生,关霈堂这才讪讪地笑了笑,没敢再继续喝了。
一场酒饭吃到凌晨,把关霈堂送到楼上客房后,关霈堂还惦记着裴和渊喝了酒开车不安全。
裴和渊回道“伯父放心,我会叫代驾。”
关霈堂满意度飙升,态度有些倒戈,嚷嚷道“叫什么代驾瑶瑶会开车,让她开就好了。她越怕开车越得开,多练练,练练。”
一场应付终于到了尾声,关瑶连忙应下,又叮嘱服务员多关心喝多了的她爹,这才在父亲的絮叨里,跟裴和渊齐齐退场。
电梯缓缓下落,关瑶朝裴和渊伸手“给我吧,我送你回去。”
“送”了他后,她肯定又要自己打车回新家。
裴和渊嘴唇蠕动本想拒绝,可到底舍不得多一路的独处,还是交了车钥匙过去。
过了几季的时间,关瑶开车已经熟练不少,就是对这车的操控台有些陌生,还得裴和渊说明一遍。
关瑶认真听过后,谨慎地启动车子开了出去。
裴和渊不像那些坐副驾喜欢逼逼叨东嫌西嫌的男性,他主动调了导航就没再出声,哪怕关瑶变道不及时只能直行变路线,他也一语不发。
直行长的路段,导航有一会儿没动静。恰逢红绿灯口,车内的沉寂有些挠人。
关瑶主动开腔“今晚麻烦你了,酒店多少钱我晚些转给你。”
话说出几秒没有人回答,侧头一看,裴和渊阖着眼靠在坐椅上,呼吸轻轻浅浅,像是睡着了。
关瑶收回目光继续开车,才拐过个路口,冷不丁听坐在副驾的人出声道“能不能麻烦你找个地方靠边停一停”
裴和渊呼吸粗浑,语调都有些散乱,关瑶从中听出凶重的酒意,连忙打了右转向灯,在路边急停下来。
锁了车锁,裴和渊推门下车,踉跄着撑去垃圾筒边缘速咳起来。
关瑶打开双闪,端着纸巾盒下车,又去后备厢取了瓶水跟过去。
“不能喝你别硬扛啊,干嘛非跟我爸瞎来他老酒棍了喝起来从来不知道节制的。”关瑶替裴和渊拍着后背。还是头回见他这么狼狈,咳得眼睛猩红泛水渍,脖子上也有星点的红。
裴和渊嗓子干痒,像有昆虫在喉管蛰动。
他松了松领结,接过关瑶递来的水喝了两口,这才喘动着答“没事是我高估了自己没想到伯父他老人家酒量那么好。”
关瑶“我猜平时没人敢这么灌你吧”
“是啊,今天被伯父测出真实酒量来了,我得谢谢他。”裴和渊挽两下嘴角,无奈地笑了笑。
是他失策,怎么也没想到之前轻松放倒的老丈人,这时候酒量竟然那样了得。
稍作调整,二人又回了车中。
怕裴和渊头晕,关瑶把几面的窗都打下,车速也放缓了些。
这一慢下来,就把停在小区门口那辆boter里头相拥热吻的男女,给看了个清清楚楚。
当然很不幸的,也被某位眼睛溜尖的人给睃了个明明白白。
关窗加油门已经来不及了,都是认识的人,只能各自下车打招呼。
四个人两双男女,好像只有关瑶一个人尴尬。
她拿手指碰了碰鼻缘“你怎么在这里”
“很明显,我送女朋友回家来着。”秦扶泽搂着陆安妍,看了眼裴和渊,又冲关瑶掀眉毛“你不也送男朋友”
“哎我记得你”没等关瑶说话,两腮酡红的陆安妍就扬起声音喊了这么一嗓子,接着她打量了裴和渊和关瑶,眼里头闪过细碎精芒“办公室恋情”
关瑶百口莫辩,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此刻八卦求证什么更是离谱。
正在她舌头打结的时刻,裴和渊反问陆安妍“你在这里买了房子”
陆安妍伸手打了个响指“刚买的,我在九层”她确实喝得不少,说完就去解秦扶泽的手“干嘛啊我自己能站臭流氓放开我”
秦扶泽干笑两声“不好意思,跟我在一起她太兴奋,多吹了两瓶酒。我先送她回去,你们随便,随便。”
撂下暧昧又不怀好意的“随便”祝福后,秦扶泽抱着陆安妍塞进车里,发动车子率先驶进了小区。
星子稀稀疏疏,月光清清泠泠。
余下的两人回到车里,关瑶系好安全带才要重新发动车子,裴和渊却缓缓开口“我所指的想结婚的人,我挑婚纱的对象,如果就是你呢”
“没开始恋爱就想着结婚,让你觉得荒唐,觉得我这个人不正常吗”
不知怎么定义的事就这么扒开了摊平了来说,关瑶抓方向盘的手指都收紧了几分。
“瑶瑶,”清过喉咙,裴和渊声音泛着酒后独有的虚哑“虽然说晚了,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并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假如不是一开始就对你有好感,怎么会想跟你有进一步接触”
天穹的晕影投到车里,男人温懒清幽的声音送入耳中。
关瑶腾不出手也不好做什么肢体动作,而且这种情形下她不想听都不行,只能撇了撇嘴“谎话精。”
裴和渊苦笑了下“怎么形容我都不介意。可你好好回忆一下,我从来没有说过只想和你当床伴,那晚过后,是你将我们之间的关系盖章定论。”
关瑶瞬间有一种被拿捏的感觉。她不想露怯,干脆大喇喇地避重就轻“所以你承认喜欢我”
“准确来说应该是暗恋,毕竟,你只想睡我。”
“”关瑶失语地侧了侧头,连余光都收回些许。
“在我的规划中,我们该有一个女儿。如果你不愿意过早结婚生孩子,我甚至想好了该怎么诱哄你。”裴和渊开始自顾自地说长段的话,像在进行一场没有受众的剖白。
“我会告诉你,你该这样想要么先跟我领证,要么先给我生个女儿。领证后如果你变心想离婚,能得我一半身家。生了女儿后,女儿能得到我所有的财产,而作为半个监护人,你有处理她财产的权力。所以不管哪一样你都稳赚不赔,还能顺顺当当拿我的钱去泡新男人,不够有趣么”
就算抓着方向盘,关瑶也少不得腹诽一句,果然是个花头精,把戏多的老男人。
停顿片刻,裴和渊声音放低放软“但我现在想好了,如果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强求。”
“因为我的鲁莽而让你产生顾虑产生压力,我道歉。”
装傻的情\\趣游戏跟面子关系不大,先开口的人谈不上输,失了些主动权罢了。
姑娘家要的,不过是戳破男人动心已久的伪装,期待被表慕那一刻的狡黠与获胜感。
而他要的,也和什么虚荣的征服感不沾边,只不过告白和承诺于他来说,有衔接和确认的特殊意义。
还有就是,起码在想要离开的时候,她的心里会藏深一层的愧疚。
直白些说,就是深入骨髓的病态劣根性让他下意识便想操纵她,绑住她。
用情绪用承诺,或是用身份用道德。
不带玩弄的心思,只是陈年的梦溺到底印象太深,失去感总像霉印一样,拓在他的骨子里头。
当初那些有意无意的行为,不是没存试探的意思,可愤怒、伤心、羞恼或是委屈,在他的预判之中都能逼她兜头质问或是直接朝他发火,但她的行为,却偏偏落在那被他刻意忽视的侥幸上头。
于是危机骤来,劈头盖脸的教训让他险些阵脚大乱,离故态复萌只差她再一回的冷眼与拒绝。
可该死的tig虽然爱作弄人,却又愿意给人带来补偿的机会,让挣扎中的困兽得以窥见峰回路转和柳暗花明的转机。
处于感情当中的人思维就是这么微妙,进一步偏执,退一步,豁朗。
得到就够,在身边就好,收一收那些执念,停下想一步到位的进度,再遏抑一下骨子里控制欲和占有欲。
就像罗柚划破时,溅出的香雾沁人心脾,可若不节制地深吸几口,必定呛到肺里不适,从而狂打喷嚏。
是嗅觉对贪婪的惩罚。
意识深处他总觉得她不守诺,可要换个念头想想,如果她同他这样也有那么多的记忆,他接近得会有这么容易吗
答案是,肯定不会。
别说同居恋爱了,恐怕知道是他以后,就神思大乱避如蛇蝎。
危机和教训令人反思,裴和渊以前想的是如何伪装如何引诱,可现在想的是他该学会妥协,和知足。
感情中不需要虚荣,也不该有什么算计。咬钩收网这样的词太不够尊重,阴谋论的味道腐朽又无聊。
她有坚持,他有希求。
作为低位的那方,他该让,也愿意让。
作者有话要说 帕瓦特奥特曼、哉阿斯奥特曼、迪迦奥特曼、戴拿奥特曼、盖亚奥特曼、高斯奥特曼、赛文奥特曼、麦克斯奥特曼、杰诺奥特曼、希卡利奥特曼、奥特之父、奥特之母、奥特之王等40位奥特曼都觉得很赞比心
啊啊啊这章发红包ets完结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