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 丞相府年轻人齐聚,自长及幼,乃是程熙并夏焉, 薛晨星并其夫君阵八方, 以及景晚月五人。
大伙儿聚在薛晨星的新婚宅院里, 贺他有孕之喜, 金秋天高气爽,园内湖水畔, 石亭里摆了满桌的佳肴,更有新茶新果,边吃边饮边聊, 好不热闹。
“我有些想再找一个。”
景晚月突然一语,吓得大伙儿纷纷张嘴瞪眼。
“认真的。”景晚月道, “是因为发糕那日向我问起另一个爹爹, 我说了之后他便不再提了,但他心中过不去,有一回还自个儿偷偷抹泪,被我瞧见, 只说是摔了一跤。”
夏焉便心疼地皱起了脸“小发糕好懂事。”
景晚月点点头, “他越是懂事, 我越是不忍。思前想后, 旁人有的,他想要的, 我该给他。正好他现在小, 不太记事,接受起来想必也容易。”
薛晨星沉思片刻,一拍手道“对啊该找。晚月也不能一辈子都一个人吧。”
景晚月笑了, “我倒无妨,既是为了发糕,找个能真心疼爱他,他也喜欢的就是了。”
“不可以”夏焉立即反驳,活泼可爱的脸上满是严肃,“晚月你这样想不对,你若当真再找一个,那你们就是一家人,你们俩好,这个家才会好,小发糕也才能真正开心。若是你俩貌合神离,小发糕会感觉到的,他本身就是个很细腻的孩子。”
旁人纷纷“嗯”地附和。
景晚月转念一想,似乎的确是这么个道理,神情微微松动,但接着就又忧虑起来“可是想找到像你们之于对方一般,能够长久相守的真心人实在太难了。”
众人一愣。
这几年来,景晚月虽不再沉溺于过去的情伤,但日日处于几对和和美美的鸳鸯之中,心中定然也不好受。
大伙儿之中数夏焉最与景晚月谈得来,他立刻生出了一股很强烈的责任感,在心中暗暗发誓这回一定要给景晚月找个良人,让他真正幸福快乐。
他从自己的位子上起来,凑到景晚月身边,一双大眼睛十分诚恳地眨着。
“晚月你不要这样想,你说找个长久相守之人不容易,那我还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我就觉得你能找到你这么好,喜欢你的人一定很多只是你平时都不表露出这个意思,不爱说话,也不爱跟旁人凑在一起玩,所以旁人就都不敢靠近你。我保证,只要你稍稍软化一点,那情形立刻就不一样了”
其他人继续赞同地“嗯嗯”。
为了小发糕,景晚月自然是愿意改变的,夏焉一向招人喜欢这一点他也深知,便虚心道“那该如何表露如何软化”
“简单。”夏焉晃晃脑袋,“你就说你想找了,开出条件,让有意的人前来应征,你从里面挑你能看上的,然后每个都先处一处。”
景晚月的眼睛立即惊恐地瞪大了。
“嗨呀,是先当朋友一样,看看合不合得来。”夏焉抱住景晚月的胳膊。
“那不就是相亲”
“可以这么说吧。”夏焉道,“但主动权在你,说是招亲更加合适。”
景晚月听完垂头不语,当真十分认真地考虑起来。
大伙儿各自琢磨,程熙亦道“其实是个不错的办法。晚月既有目的,这样就最省时省力。”
听到了夸奖,夏焉开心地笑起来“那晚月你说说条件,我们先帮你物色。”
程熙点点头,“今年的新进士们瞧着不错。”
阵八方道“我周围便是禁军卫,亦人才济济,就看晚月想要文的还是武的。”
薛晨星道“不如说给景叔叔,让他也一同找,他看人最是厉害。”
景晚月无奈,便就这样接受了“官职出身、文的武的都不重要,关键在于正直善良,对发糕好,至于我但能知冷知热,懂我心思就是。”
曾几何时,他与穆悠一败涂地,便是因为双方都不能真正懂对方的心思,同样的错,他犯不起第二次。
晚间,小发糕让爹爹帮自己洗好了手脸脚丫,换上小中衣,不待爹爹说就自行爬上大床静静地坐着,等待爹爹给他讲书。
他尚未正式开蒙,但祖父说提前听一听书对日后进学很有好处,他便让爹爹给他讲。
他爱听爹爹讲,因为爹爹的声音很好听。而且每晚这个时候,爹爹也穿着很柔软的衣裳,和白日里不一样。
每每听着听着,他就会慢慢地靠在爹爹身上。爹爹怀里很舒服,还有淡淡的香,让他不自觉地就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爹爹还在身边,他心里就好高兴。
只是如果、如果
小发糕一边想着,一边有点犯迷糊,谁知刚闭上眼睛敲门声就响了,他侧躺在床上,眨着眼睛看爹爹放下书本前去开门。
原来是午儿伯伯,焉儿小叔叔和冬瓜弟弟一家人来了。
他连忙打起精神坐起来。
“发糕哥哥”
小冬瓜奔到床边,手脚并用往上爬,小发糕笑着拉他上来,瞧他只在中衣外披了件小薄披风,便很贴心地把自己的小棉被盖在他腿上。
“发糕哥哥,我跟你说一件事哦。”小冬瓜凑过来,一双眼睛煞有其事的。
“是什么”小发糕想,这么晚来,应当是很重要的事情。
小冬瓜果然也做出了十分重要的表情,贴着小发糕耳畔,一字一句地说“我可以把我的爹爹们给你。”
小发糕一愣,眼神慌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床边站着的三个大人。
景晚月也是一副没想到的表情。
夏焉和程熙却笑着,夏焉道“一般人最多只能有两个爹爹,但小发糕懂事又乖巧,就可以有更多”
“是啊。”程熙躬身摸了摸小发糕的脑顶,“你愿不愿意让我们也做你的爹爹,也对你好”
小发糕怔怔的,他有点明白,又不太明白。小小的胸口被装得满满的,鼻尖有点酸,很想哭,但是又很高兴。
“愿、愿意。”他轻轻地哽咽了一下,十分努力地点头。
景晚月心中亦是充满波澜,夏焉凑到他耳边悄声说“在你找到良人之前,先让小发糕别那么难过。”
景晚月认真地“嗯”了一声。
床上,小冬瓜又道“发糕哥哥,我把我的爹爹给你了,那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小发糕很好奇。
夏焉与程熙也意外地看过去,先前他们一家三口说好的可没这个。
小冬瓜十分期待地拉住小发糕的手“我也想当哥哥”
多威风呀。
大人们顿时失笑,但小豆丁却是懂小豆丁的,在小发糕看来,冬瓜弟弟都愿意把那么重要的爹爹给自己,自己是哥哥还是弟弟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于是他立刻张开手臂抱住小冬瓜,认真地唤道“好,冬瓜哥哥。”
“好哦”小冬瓜再开心也没有了,嘿嘿地笑个不停,还索性就不走了,要与新弟弟一起睡。
三个大人便一起哄睡两个小豆丁,之后夏焉和程熙离开,景晚月坐在灯影下,望着床上甜甜熟睡的两个小身影,心中前所未有地松快。
他好像突然就想明白了,也在突然之间有了信心,就像夏焉说的那样,他觉得他应当的确可以找到一个知心之人,携手相伴,一起照顾小发糕和彼此。
他的未来是可以很幸福很快乐的。
招亲的消息放了出去,虽然暂时无人来到他的面前,但据说在私下造成了小轰动,颇有些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便决定等宫中大围猎结束后把这件事认真解决一番。
大齐当今圣上建平帝夏期乃是武将出身,甚爱田猎,于是定下宫制,每两年于秋季举行一次大小围猎。
小围猎乃皇子王孙之间的骑射比拼,大围猎则是军中将士演武考校,之后由天子亲率考校优异者出猎。
每次大围猎,建平帝都会钦点一支远地军队入京,与京城的武官及将士们同场比拼,期间不乏赏赐与晋升,故而大伙儿都十分重视。
景晚月一向上进,此次自然也不例外。
九月长天气阔,高云万丈。
京城大营校场上,建平帝着皇帝武服,居北面高座,四周皇亲国戚、朝臣百官按职级围坐,中间场地上设鼓竖旗,外围更远处,各军分阵列队,严阵以待。
第一轮乃是京城及周边各营轮番登场,景晚月聚精会神地看,默默地在心中品评优劣。
不多时,京城最后一营演练完毕,按照惯例,接下来轮到远地而来的军阵了,可场中却是长久空空。
众人疑惑,面面相觑,终于,建平帝不疾不徐地开口了
“今年来的是北境梁州军,赵昇麾下神虎营,他亲自点的人。”
大齐边境十二营以神虎营居首,只因此乃大齐立国之前,夏期打天下时亲率的队伍,骁勇异常,战功彪炳,立国之初亦只听命于夏期一人,后来才交到了夏期最为宠信的大将军赵昇手中。
满座一听皆哗然,毕竟自有大围猎以来,神虎营就没参加过。
难道这回是建平帝特意安排的吗
建平帝怡然坐在椅上,轻轻转着手上的扳指。
“他点的人你们虽没见过,但想必都熟悉得很。”帝王虎眸向下一瞥,“就是朕才给封了前将军的,赵昇的义子。”
满座再次哗然。
“听说尔等对此颇有不满觉得朕年纪渐老,昏庸糊涂了”
天子挑明此事,众人哪里还坐得住,立即起身离席,一大片人低垂着头跪下,浑身战战,口中连称“不敢”。
夏期淡淡地笑了一下,却并没有让众臣平身。
“近来北境情势如何,尔等都知道吧景卿,说说。”
景卿自然是指景澜。
“微臣遵旨。”
景澜提起衣摆,调整跪姿正对建平帝。
“三年前,乌兹朝中主战派夺权,不断骚扰我朝北境,我军将士勇猛,力保国土不失,然乌兹便如蚊蝇,隔三差五便嗡嗡闹闹滋扰军民,实在讨厌。好在两个月前,主战派头目,乌兹王储烜硕暴毙,主战派随之式微,北境军民再得安康,实在可喜。”
“暴毙景卿此言差矣。”建平帝笑了一下,“天上可不会掉这样的馅饼。”
景澜垂下的面庞不动声色,众人却是意外了。
难道不是吗大伙儿听到的消息都是这么说的呀。
北面高坐上,建平帝收起了笑容,一整衣袍,肃着脸色道“烜硕其人残忍暴虐,主战多年造下无数杀孽,他之死,实乃我神虎营儿郎只身一人潜入乌兹王储宫禁秘密刺杀,此事之艰辛与事成之功绩,岂是一语能道尽的给人家封个前将军,尔等还不愿了尔等有何资格不愿”
夏期重重一喝,明显是动了怒。
众人大惊,纷纷伏下身去,心道原来如此。
“来,抬头。”夏期又道,“今日便给尔等看一看我大齐国的好儿郎,大齐军的前将军”
北面高台上脚步声响,众人抬头,景晚月望过去,顿时猛地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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