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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暴击
    除夕当日中午, 宫中举行年节宴。

    皇亲国戚、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悉数入宫,场面十分隆重。

    席间太监来报,御花园簇绣陂中西犁国进献的奇花盛放。

    “哦今日盛开可谓吉兆, 稍后朕便去看。”建平帝坐于殿上高位, 顿时大喜, 笑着俯视下方, “尔等同去。”

    众人谢恩,太监首领刘喜适时出言“老奴谢陛下, 只是呀,那蔟绣陂为了好看,修得十分别致, 地势低,地方也小, 周围花木遮着, 恐怕站不下这么多人。”

    “那便轮着去。”建平帝爽朗道,“呣,今日既是家宴,就由朕的儿孙们当先”

    不多时, 建平帝摆驾, 命大公主嘉和及驸马、太子夏昭及太子妃、三皇子夏焕及皇子妃、四皇子夏焉及夫君, 并他们的子女共十数人伴驾。

    众人领命, 起身正要走,小冬瓜在人群中举手, 稚声喊道“皇爷爷我想让发糕哥哥也一起去看可不可以”

    建平帝心情甚好, 笑道“你呀,当真和你发糕哥哥形影不离”望向殿内一侧,“那么景卿、程卿、小景爱卿和小发糕也来吧。”又一思索, “小赵爱卿也来。”

    小赵爱卿便是穆悠,建平帝于人前一向如此唤他,以示尊贵出身。

    一行人前往御花园,建平帝大步居首,身后缀着的首先是他的皇子皇孙们,而后是景澜等丞相府中人,穆悠十分自觉地走在了最后。

    一路上,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景晚月和小发糕。

    今日的景晚月一改往日清淡的打扮,穿着一身红绸锦衣,贵重的腰封束出修长条顺的身形;头扎镂空金冠,墨色长发柔顺地垂下,衬着精致无双的面容,实在太、太好看了。

    穆悠心头连番震荡,视线偶尔下移,来到景晚月左手牵着的小发糕身上

    同样穿着大红色,却是毛茸滚边的袄,显得身体圆软,小脸白净,双眸漆黑灵动。

    他又在心中不断感叹起实在是好可爱,恨不得立刻抱起来使劲儿亲一亲。

    忽然,小发糕回过头,双目与他一接,而后咧开嘴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很甜很甜的笑容。

    穆悠顿时如被击中,整颗心“唰”地柔软了。

    他连忙也笑起来,还抬起手准备挥,可惜晚了,小发糕只笑了那一下便扭回了头。

    穆悠的手停在半空

    而走在前头的小发糕正在心想难怪觉得身后有人在看他,原来是狗哥哥。他一时忘记之前已经决定不再和狗哥哥玩的事了,所以他笑了,但立刻就又想起来了,便赶紧扭回头。

    他最近有一点点看出来了,爹爹最喜欢的应该是眠秋叔叔,他也挺喜欢眠秋叔叔,总觉得过不了多久,眠秋叔叔就会成为他的新爹爹了。

    走进御花园,西南角落处便是蔟绣陂。

    它借地势修了个低洼,周围围着足有一人多高的丰茂草木,人从小口处拨开草木,沿着狭窄的石板路曲折而下,便见池水清深而平静,即便身在宫禁,亦有世外桃源之感。

    如今,池中奇花盛放,花瓣雍容,隔三差五,颜色不一,个个艳丽,恰如元宵河灯变成了活的,在这寂寥冬日里,实在美不胜收。

    建平帝龙心大悦“先前听说此花冬季生于水面,形如芍药,而且一支就能开出好多个颜色,朕还有点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行人站在池边,亦纷纷称赞。

    建平帝双手拢袖,又怡然道“如此赞美甚没意思,不如以诗歌吟咏一番。”回头望去,“景卿,太子,太子妃,驸马,小程爱卿,你们几个最是文采出众,朕便给一盏茶时候,你们好好想,作诗或作文皆可,稍后互相比拼,头名重重赏赐。其余人朕不要求,但有好句,也可参与。”

    众人躬身领命,各自沉思,景晚月弯腰贴在小发糕耳畔,很小声很小声地叮嘱“陛下让大家思索作诗,你莫要出声。”

    小发糕认真地点头。

    见陛下的时候,陛下不问问题就不说话,没专门让做什么就不动,他和小冬瓜,还有皇家其他的哥哥姐姐们一直是这样学的。

    一时间,蔟绣陂虽站了二十来人,却十分安静。

    水面花香清幽,顺风吹来,沁人心脾。

    景晚月正在享受这难得的美好,期待着爹爹和大哥一展才华名句频出,忽而草木丛外传来由远及近的凌乱脚步声,似是两人拉扯着跑了过来。

    “元辰元辰我喜欢你啊”一年轻男子的声音大喊道。

    “我知道你说好多次啦可是我不喜欢你”

    景晚月顿时一惊这不就是他手下的那个元辰吗

    在他旁边站着的穆悠也一惊,另一个声音是他队里的禁军卫

    那二人横冲直撞,完全没意识到草木之隔的一侧其实有人,还有很多,甚至连天子都在。

    而且关键的是,听到这动静,建平帝原本含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言不发,似是打算听听这两人究竟还敢如何放肆。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而那两个家伙当真英勇,不仅仍在沉迷,更语出惊人

    “你、你再想一想嘛”禁军卫执着道。

    “我早想清楚啦就是不喜欢你”元辰喊道,“你们禁军卫是不是都跟穆大人一样,只会死缠烂打”

    “你、你说什么”

    “死缠烂打啊,穆大人对我们景将军不就是这样吗”元辰道,“景将军明明不喜欢穆大人,穆大人还使劲儿往上凑,说真的挺烦的。”

    “烦你还好意思说烦那我还来气呢”禁军卫原本挺低声下气的,一听这话顿时被点燃了,“你只能看见我们头儿追景将军,怎看不见景将军吊着我们头儿”

    “景将军哪有”元辰拔高声音。

    “就有”禁军卫笃定道,“他常与我们头儿在一处,而且多是公务后、深夜里头儿为他做了好多事,还为他受伤,伤得很重这些天里我们轮着帮头儿调息,头儿至今都没好全,景将军却跟没事人一样”

    “你胡说你们瞎猜景将军不是那种人”

    “我没胡说没瞎猜不信你自己去问而且我就不明白了,他凭什么看不上我们头儿论出身论官职论本事论品行,我们头儿比先前让他怀了孩子还不负责任的那个可好多了吧先前那样的人他都愿意,如今清高个什么”

    “住口不许你这样说景将军”

    “我偏不,我”

    “住口”

    一个与元辰截然不同的爆喝声响起。

    禁军卫一愣,瞠目结舌地瞪着元辰,元辰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而后,他俩同时扭动僵硬的脖子,转向身侧的草木丛。

    草木丛内,众人尴尬地宛如雕塑,各自眼观鼻鼻观心。

    景晚月低垂着头,面色灰白。

    小发糕仰头看他,双眼眨着,满是茫然方才那两个人好像在说爹爹,虽然说的话他听不太懂,但爹爹不高兴,那就应当不是好话。哼,爹爹那么好,他们干嘛要说爹爹。

    一群人中,唯一颇见活气的便是穆悠,他满面通红双拳攥着,哼哧哼哧地喘气。

    那声“住口”是他喊出来的。

    他实在忍不住了。

    他转身快步从石板路绕出去,一脸戾气地喝道“圣驾在此,尔等竟敢如此放肆还不过来谢罪”

    禁军卫与元辰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已然大惊,及至知道建平帝也在,顿时便吓得面无人色,再等到抖如糠筛地走进蔟绣陂,看到那里面居然全是人,太子、公主、皇子、驸马、皇孙、丞相包括正议论的景晚月在内,几乎应有尽有的时候,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闯了什么祸,当即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这会儿不是正在宫宴么,人为何都在此处

    “陛下恕罪属下、属下该死。”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二人连连磕头,建平帝却连瞥都不瞥他们一眼,只淡淡道“朕尚且不知,皇宫何时变作了市井街巷,而朝廷命官,又是何时以公私不分玩忽职守乱嚼舌根见长了”

    二人伏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穆悠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俩,而后一撩衣摆,对建平帝单膝跪下。

    “陛下,此二人皆属臣管辖,臣定会按律严惩以肃宫治同时臣身为上官却未能以身作则,更因私事影响部下,败坏他人清誉,乃是罪魁祸首,还请陛下重办”

    建平帝斜晲向他。

    穆悠索性双膝跪下,头低垂着,面上神情极为艰难,仿佛正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今日除夕佳节,臣搅了陛下及诸位皇亲赏花的兴致,实在有罪,只是”他双手撑地,脊背一躬,认真道,“还请诸位千万莫要将这两人的话放在心上景将军人品贵重行事坦荡,对臣从未有过任何不清不楚之举,反而是臣的的确确不识好歹死缠烂打”

    他压在地面上的手掌攥成拳,青筋随之暴起,而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而且其实也是臣在当年令他珠胎暗结并始乱终弃从头到尾所有事情,都是臣的错”

    他语气悲悔,掷地有声。

    顿时,众人无比意外、无比震惊地看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怕,还有更暴击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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