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时。
正是一天内最为炎热的时候。
翱翔于天际的白色飞鸟猛烈地振动着双翅, 引领其身后排列成行的白色鸟群将午后的天空划成两半,伴随着簌簌羽翼的颤声,仿佛是在模仿着飞机在空中划出道道尾迹云。以它们为分界,其中一边原本晴朗的碧蓝色天空中暗涌起海潮般的波纹, 波纹推起的浪花凝聚做怪异的深灰色乌云, 不偏不倚地笼罩住地面上唯一的建筑物。
站在宅邸门口的两位仆从困乏地靠着门侧打了个哈欠, 打完又赶紧站直身体, 听着耳边添水之声在清幽的古式庭院中回响, 一下又一下,添水落地声圆滚清亮, 勉强为他们提着神。
“咚。”
“哒。”
两个截然不同的声响却重合成了巧妙而清脆的一声。然后响起的、是连绵不断的雨点声, 几乎连成线的雨滴从翻涌着的乌云中落下, 在随着云层翻涌若隐若现的阳光映照下,仿佛于地面溅起了朵朵美丽的冰晶之花。
温度正在飞降。
昏昏沉沉的两人同时打了个激灵,迅速且戒备地看向了宅门的正前方。
精致而美丽的高挑女性身穿黑色的欧式单肩礼服,盘起的黑色长发用发网束缚在脑后,再以一小根修剪过的乳香木压住发尾,深绿叶片与小小的淡黄色花朵在风中轻轻晃动。前所未见的黑色荆棘之花在右肩盛绽, 延伸出的荆棘的枝条穿入礼服倾斜的领口, 凸显出左锁骨下侧那丛生荆棘般的黑色纹身。
她不紧不慢地向正门迈开脚步, 银色的雨线顺从地为她让开道路。黑色绑带细高跟鞋敲击石板的声音混杂着清悦的雨声, 仿佛风铃正被谁轻而温柔地摇响。
随着他们之间距离的接近,有什么声音从周围响起。
“咔嚓、喀嚓。”
那是极其细微且很容易就被忽略的、如冬日镜湖上冰面碎裂一般的响动。
他们这才意识到,温度飞降的原因并非以为的落雨,而是已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吞没的寒冰。女性依然不紧不慢地跨进正门,翩跹的裙摆从他们身边掠过,带来错觉般的清幽香气,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们无痛的死亡。被寒冰吞没的身体随着冰面的碎裂,最终如雨滴一样溅落在地,化作门侧阴影般的红黑色残渣。
女性还在不紧不慢地前进着。
敢于阻拦她的人都会迎来平等的死亡,无论对咒术师还是普通人都一视同仁,不会宽恕卑微的求饶者,也不会放过暴怒的挑衅者,只要活着的人类一但进入了她视线,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点点地吞入象征着死亡的寒冰。
她于威名赫赫的御三家之一、五条家的主家中闲庭信步,仿佛正游览着自己冰雪城堡的后花园。
一直到闻讯赶来的五条悟破开寒冰挡在她面前,她才缓缓停住了脚步,微微低头将纯黑色的眼眸对上了碎晶般的蓝色六眼。
“还回来。”凛冬王女说。
她的声音温度比她构造出的寒冰更冷。
少年原本还因为可爱猫咪而微微上翘的嘴角被慢慢拉平,他对着女性“哈”了一声,再恶劣地拒绝“才不要。”
被拒绝的凛冬王女没有再说什么,向着五条悟缓缓抬起了双手。
此时的温度进一步下降到了可以在瞬间将人体冻结的程度,与之前还需要控制寒冰去对人造成伤害不同,现在她仅仅是靠着温度就造成了比之前还要严重的伤害,当然是指对五条悟之外的人。
“你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完全没有向着正在遭受苦难的他人投去一眼,五条悟无视掉了周围骤变的温度,驱动了术式。
“术式苍。”
深蓝色的光球在他的手指上凝聚,其中蕴含着的恐怖能量让还周围勉强能行动的人尖叫着开始逃离。
“果然只是靠温度的话,虽然威力和范围性会增加,但限制性就会减少吗”就和五条悟没将她使用的术式放在眼里一般,她也丝毫没有在意五条悟的术式,只是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逃窜者的背影。
直到五条悟术式朝着她击出,她才向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来。
“虽然很麻烦,但在九十九由基和其他一级咒术师的援军赶过来之前,就姑且陪你练练手吧。”轻快动听的嗓音贴着耳朵自背后响起。在五条悟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之前,浮现在她手中的长镰就直接用刃部的背侧击穿了他的无下限,将他狠狠地击飞出去。
“就只有这种程度吗”她浅笑着将这句话回敬。
“哈你这混蛋在说什么蠢话”五条悟狠狠擦掉唇边溢出的鲜血再次攻上,“老子可是最强的”
梦间冬树横握长镰,格挡下了这凌厉的一击。
“这招不错。”她一脚踹向五条悟的腹部,再次将他踹飞了出去,“但是还远远不够。”
捂着腹部站起五条悟不怒反笑,笑容异常扭曲“你这家伙还真敢说啊。”
两人再次战在一起。
长镰挥动间散发出的刺骨的冰霜卷起被冰冻的雨点,白茫的雪花开始自天际飘落。被雾气笼罩的战场中,只能偶然瞥见纯黑与纯白交错的战斗身影。五条家的其他咒术师纷纷使用各种各样的咒具试图协助,可惜在涉入战场没几秒钟就会被冻成冰块再被觉得碍事的五条悟狠狠一脚踢出来。
后来他们识趣地用特殊咒具远程协助,试图阻碍梦间冬树的动作。
但在这片彻骨的严寒中,不在一段时间后及时撤退,就会有严重的生命危险。即便是五条家的三级以上咒术师轮番换人底牌尽出,五条悟与梦间冬树的指导战也只持续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就以五条悟被击晕而告终。
梦间冬树挥动长镰驱散了笼罩周身的风雪,回眸望向随着五条悟的败北已经失去反抗心的一众咒术师,踩着高跟鞋缓缓靠近的身姿如同死神降临。镰刀的亮色锋刃以星屑般的碎冰点缀,昏暗的背景下那耀目的光辉刺得人眼睛生疼。
幸好此时,增援及时赶到了。
为首的九十九由基脸上是一种夹杂着无奈与古怪的苦笑,她身后跟着东京目前的大部分战力,持有的有着特殊能力咒具更是数不胜数,看这架势是势必要将梦间冬树在此处判处死刑。
梦间冬树冷漠地向九十九由基投去视线,而她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的视线短暂交错,九十九由基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食指。
从她的这个动作中得到了某种信息,梦间冬树脸上依然维持那种轻松的浅笑。
“真是辛苦各位赶来送死。”她的嗓音柔软轻快,将长镰柄部斜斜地贴靠在心脏微微欠身鞠躬,“那么,为了犒劳努力的各位,我也稍微认真一点吧。”
鞠躬后,那把长镰就化作光点融入了身体。
她双手举到胸前,绷直十指交叉着结印“领域展开花弁雪。”
原本如同轻软的樱花瓣的漫天飘雪,此时被狂风吹动般猛地向着在场的所有人覆压而下,晃眼的纯白转瞬间就侵袭了所有人的视野,等他们再次能看清眼前事物时,这片开阔的庭院已然银装素裹。
数百米开外。
被绑架自己的五条大少爷独自留在房间里的金吉拉猫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游戏手柄,察觉到那异常的温度与动静之后抖抖耳朵,敏锐地向窗外看去。
啊,下雪了。
但伴随着皑皑白雪一起落入视线的,还有浑身是血的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还没有注意到她,一边警惕地环顾着四周,一边反手甩掉刀锋上的血液
“地图上五条家的小鬼的卧室大概在这边”
虽然他身穿着不显脏的黑衣,但凭靠猫咪敏锐的嗅觉还是嗅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明显血腥味,其中腰腹部的血腥味最为明显。水无月眠在意地盯了一会,悄悄地猫步着靠近,猫咪软软的肉球踩着地上的软垫移动,加上适当的谨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她跳上窗台,朝着禅院甚尔直扑了过去,明明处于警惕状态的对方却毫无敌意地微微下蹲接住了她,还体贴地向后退了小半步为她减缓冲击力,然后再把她抱高到贴近心脏的位置。
粗糙的大手在她头顶一阵乱揉,沉稳的心跳与低哑的磁性嗓音一起在耳边响彻
“我来接你了,顾问。”
水无月眠冷酷无情地无视掉撩人行为,尾巴一指他的腰腹“喵。”
“嗯”禅院甚尔低下头看了看她尾巴指的地方,“啊,没问题,不是我的血。”
“喵”怀疑的眼神。
“这次是实话。”禅院甚尔抓抓头发,将她又拖得高了一点,避开身上沾到血的地方,“那小子惠的事情我之后会和你好好说明的,现在先一起离开这里吧。”
水无月眠盯了他一会,才点点头。
两人遵循着禅院甚尔闯入的原路离开了五条主家,虽然这里与这座宅邸的正门几乎隔着最远的距离,但还是能远远地看到那边冰雪色的球体。一般来说她是看不到咒术师的领域的,但那边的整块区域都因为梦间冬树的影响变成了暴雪天,反倒让领域的涉及范围内空出了一个巨大的球体。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甚尔介绍道
“那是领域展开,是只有咒术的天才才有资格触碰到的巅峰。”
是吗冬树她真的很强吧。
“在实力上能与凛冬王女匹敌的大概只有五条家的六眼,前提是他能在这位霸道的凛冬王女眼皮子底下好好地成长起来的话。”甚尔停下脚步,“你想去她的领域内部看一看吗如果是你的话,她定会为你献上一场盛大的表演。”
算啦。水无月眠打字,我们走吧,不要给冬树添麻烦了。
“我明白了。”
禅院甚尔的背影消失在了围绕着五条家的密林之中。
看来那边一切顺利啊。
梦间冬树在感应到自己放在禅院甚尔身上的咒灵已经离开五条家范围之后,就收回了一直分到禅院甚尔那边的小部分注意力。
既然已经没有了分散她注意力与思考的对象,就可以解放底牌了。
虽说只靠领域也能应付面前除去九十九由基外的全部敌人,但是既然是闹事,就当然要把事情闹大到没有人能忽视的地步。在顾问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她必须吸引走全部的视线,必须用绝对的实力达成警告高层的目的。
所以
梦间冬树双手一翻再次结印,悬挂在手腕上那绕了几圈银色的长链末端的小瓶子轻轻摇晃了一下。
“拜托啦,挚友,把这些人通通杀掉吧。”
回应她撒娇似的拜托的,是一声代表着好心情的轻笑。
“既然是你的愿望,那就交给我吧。”轻笑之后,是直接响在在场所有人脑中,熟悉而又诡异温和纵容的男性嗓音,“挚友。”
如同幻梦、不,定然是幻梦的咒灵自凛冬王女的身后现出了身形。如果说梦间冬树让人联想到冰与雪,联想到用寒冷迫使人走向死亡的无情凛冬,那么她身后的咒灵便是凛冬中屹立的巍峨冰山,光光是浮出已被冰雪凝结的海面的那八分之一体积就足以令人望而生畏,更别提在海面下还足足隐藏着它的八分之七。
好不容易从昏迷中恢复意识的五条悟,费力地撑起身体抬起头看向了梦间冬树所在的方向,涣散开的视线勉强聚焦成功的那一刻,正好撞进了她背后那个咒灵的眼中。
那个咒灵
不会有错的,那个咒灵就是
曾经,在五条悟与梦间冬树在安提罗拉拍卖会前,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发生过这样的对话与试探。
“真奇怪,明明身上有咒力的波动,老子却完全看不出你所拥有的术式。”在面前失去了让自己不知为什么颇有好感的可爱猫咪之后,五条悟就将自称改回了最不客气的那个,“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样说真失礼呢。”梦间冬树不卑不亢地回答他的质问,“不是六眼对我无效,只是你太弱了而已。”
然后两个人差点就直接在拍卖会会场外打起来,幸好双方都顾忌到刚刚才进拍卖会场的猫咪虽然五条悟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对一只除了可爱就只剩下可爱的猫咪念念不忘所以相当和平友好地以互相微笑握手结束了对话,握手的结果是双方都断了几根手指。
但这些都不重要,除了猫咪之外那时候的五条悟没有搞懂的事情还有一项,那就是自己为什么会看不出面前这位奇怪女性拥有的术式。
是她太强了所以看不穿吗
不可能。
是她太弱了所以看不到吗
更不可能。
今日的五条悟终于得到了可能的答案选项,从那漂浮在凛冬王女身后的、以保护者与绝对强者的姿态俯瞰所有人的咒灵之身。
白色的短发仿佛降下的第一场新雪,冰凝做的肌肤白皙到透明,钴蓝色的眼眸通透美丽。纯白的神明对目之所及的苦难无悲无喜,只有将视线落在挚友身上时才会短暂地从神明堕落为人类。纯白的狩衣在落雪中飘动,隐藏于宽大袍袖中的双手亲昵地环住挚友的脖颈。
厚厚的积雪像漂浮的云絮,而密不可分的两位挚友正一同将天空与世界踩在脚下。
不会有错的。
那个正隐隐散发着压倒性强大的威势的咒灵就是自己,或者说,就是未来的五条悟。
开什么玩笑
他瞪向咒灵的眼中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真碍眼啊,那个小鬼。」咒灵向他瞥去一眼,嫌弃地吐出了只有梦间冬树能听到的言语,「能把他也一起杀掉吗」
「不可以,永远都不可以这么做哦,亲爱的悟君。」梦间冬树温和地回应着挚友,「倘若世界上必然存在一位代表着最强与巅峰的「六眼」,那我只愿意接受五条悟这个名字。」
她的笑容温软无害
「倘若六眼不是这个名字,我就只好像过去那样有一个杀一个,保证直到世界末日都没有一个六眼能活过悟君的年龄啦。」
「真是糟糕的恶趣味,小冬树。」悟君微笑着抬手,「但既然小冬树这么说了,那就不要动他好了。现在这个时候的我,还不认识杰和硝子,术式也似乎还只掌握了基本苍无论是精神还是力量都太弱了。」
「愿意配合我的悟君没资格说这种话哦。」梦间冬树笑容愈发无害,「没错没错,现在的这个五条悟实在是非常弱呢。」
「但也没办法。」她轻轻叹了口气,「毕竟」
「「我们才是最强的嘛。」」
在曾经梦间冬树的那个世界,被评价为已经站到咒术巅峰的存在一共有三个。
特级咒术师夏油杰,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一年级班主任,不过虽说是顶着班主任的名号,实际上他到处出任务的时间比留在学校的时间要多得多。
特级诅咒师梦间冬树,称号为凛冬王女,行踪飘忽不定,虽是特级诅咒师但不喜欢自找麻烦,比起咒杀他人或与咒术师做对,更喜欢通过祓除咒灵赚取足够资金后到处进行不务正业的魔术巡演。
特级咒灵「挚友」,长相与已在星浆体事件中死亡的特级咒术师五条悟一模一样,与梦间冬树一起行动,名字的来源是梦间冬树对他的称呼。
「小冬树,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没有我就动手啦。」
梦间冬树这才回神「没有,动手吧。」
「这次没有叮嘱我收敛呢,那我就不客气地大闹一场啦。」
悟君笑着捏决
“术式苍。”
蓝色的巨大光球以绝对的力量摧枯拉朽地摧毁着领域内的生命,只有九十九由基藉由上次的应战经验,拼尽全力带着五条悟再次从领域中成功逃脱。
触碰到领域边缘的光球以刁钻的角度折回,给予了以为逃过一劫的人再次降临的绝望。
与此同时,领域内的气温还在进一步地下降着。虽然飘雪的景色依然温柔而美丽,但此处实则已经是低达零下273度的死亡之域,呼出的气息都会在离开体表时被这个温度冻结。好在之前咒术师们都及时地用咒力保护住了身体,但此时体内的咒力也已经几乎耗尽。
这是名为凛冬的「天灾」。
在这个领域内,咒力耗尽就无限近似于死亡。
梦间冬树展开的领域一直维持了三分钟才消散开来,身后的咒灵已经消失不见,被困在领域内的咒术师也全部尸骨无存。
九十九由基死死地摁住了身边的五条悟,解除领域的凛冬王女虽然察觉到了他们两个幸存者的存在。但对于他们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的手下败将,她连视线都懒得施与片刻,只是径直向着五条家更深处走去。
没有人敢阻拦她的脚步。
十分钟后,她被报告到禁闭室等地方逛了一圈,然后独自离开了五条家。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初稿时。
vv冬树是平行世界的夏油
我那显然不是。
于是让前世的夏油杰在这一章出了次场证明平行世界还是有他这个人的。
咒灵5的性格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对冬树的性格偏向285,对其他人偏向185
我冬树原世界的六眼,有一个杀一个,直到世界末日都没有一个六眼能活过五条悟的年龄。
vv是糖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