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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二章
    乡下的空气因生机勃勃的森林,环绕山间的溪流和缓坡成片的稻田而清凉湿润。

    稻田前挖的水渠里有养小鱼苗。它们最多会长到一斤左右。附近农家餐桌上的炙鱼时常取自于此。

    踩着深色雨靴的年轻姑娘的黑发被青色发带轻拢挽起,她用渔网捞出了五六条半大不小的田鲤鱼。回程时,见到一条野生的黑鳞小蛇从路边的车前草丛中蜿蜒穿过,也许它也在归家途中,她让了道。

    样式普通的农家庭院里,枝繁叶茂的高大杏树花期未过,瓷白的花瓣随阳春温柔的风飘落,如片片雪花。

    趁着好天气晒衣的另一个扎着马尾的栗色头发的少女对拎着鱼回来的姑娘招了招手。

    “奈姐,欢迎回来。”三叶红色的眼里带笑。

    “我回来了。”奈奈回以浅笑。

    虽然都是红,也同样深色,可是和他天生死鱼眼的猩红色不同,三叶和总悟的眸子是更偏向于枣红的热烈。

    可即便明知区别,她也曾看着他们的眼睛发过很久的呆,随着时间过去,才慢慢减少了次数。

    “总酱说今天中午要带近藤君和十四郎君来吃饭呢,要辛苦奈姐了。”三叶拍着被子,阳光下她白皙的脸颊透着浅浅的红。

    “啊,交给我吧。”奈奈晃了晃手中的鱼。

    已经九个月了。

    九个月前。

    没有想过自己还能醒来。

    感受到光时,由于不知道身处何处,一念之间以为是在三途川河道上亮起的虚无缥缈的引路灯。

    奈奈挣扎着睁开了眼。

    “大姐姐,你醒了啊。”

    是千织。小小的女孩披着微卷的金棕头发,趴在寝具边,手搭在连环画册上。

    “你我”

    纯然的困惑和茫然。口中依旧很干涩,发声时声带像被沙子磨着一样疼。

    “因为我们家有往石城大人家送酒。先前姐姐跟我说以后会住在那里面,我正好去找你的时候,有位温柔的夫人让我和哥哥帮忙把你带走。石城大人家烧了很大的火,姐姐又生了病需要去医院,夫人说暂时就只能让姐姐在外面住,因为住的地方不够啦。”千织点着小脑袋,天真地说。

    奈奈怔住,她在脑海里过了两遍千织的话,大致清楚了她的处境。

    “那位夫人,她怎么样了”

    头还是沉的,想动,从骨头里透出的虚软让她使不上劲。

    “不知道,她说会来看你的。”千织盘腿坐起,“我和哥哥先带你去医院输液后再回来的,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她帮奈奈在腰下垫一个软枕,扶着她靠在身后的墙上。

    奈奈手指回扣,掐着手心。

    焦虑的心情驱散了茫然,在她被关起来前,茶茶沉默的冰凉神情浮现在眼前。

    虽然才在石城家待了几天,可那里每个院落都存放着满水的防火陶制水缸,哪怕是最少人的夜间,巡逻的家仆见到起火也能迅速用水扑灭。能烧起大火就不寻常。

    喉咙发痒,奈奈咳嗽起来。装着温白开的茶杯被女孩递过来,她贪婪地将水喝的一干二净。

    喝完水,手虚虚握着茶杯,奈奈和千织关切地看她的目光对上,心中一酸涩。

    不行,不能哭。

    在比自己还小的孩子面前,是不可以露出委屈和害怕的。这是大人的觉悟。

    “谢谢千织。”奈奈抬手摸了摸小女孩有着可爱婴儿肥的侧脸。

    不论茶茶为她做了什么,她总是要去找她的。

    而且,能活下来已经足够好了。

    她还要等她的意中人。

    九个月是一段漫长又波澜不惊的时光。

    因为已经没有拥有什么属于自己的,可以去保护的东西了。

    小钢珠之神今天没有眷顾是好人的天然卷。

    “唔,两百日元。”

    摸出口袋里的钢镚,在柏青哥机器前坐了一下午的银发天然卷武士打了个呵欠。

    老太婆那里暂时不能回去。

    一大早就踹门嚷嚷着房租的事情,让宿醉没有好的银时头都要裂开。

    啊,去北斗心轩吃拉面好了。

    拉面店的老板和老板娘刚刚结婚,最近在搞打折促销。

    一百二十元就能吃到满满一份分量十足的拉面。

    歌舞伎町的某些小路又窄又脏,地上被乱扔的塑料垃圾随处可见,角落里甚至还有没冲干净的腥臭血痕。

    在穿过这样的路时,有混混打扮的人成群的挤在一堆抽烟,还说着带颜色的笑话。

    “喂,那个白毛,就是登势的恶犬吧。”

    “是他。上个月有外面来的人,想加入沟鼠组,准备找地方收点保护费去当投名状,跑到登势那里砸场子。恶犬他”说话的人打了个寒颤。

    银时向那边叽叽歪歪的几个人看过去。

    在发现他看他们时,他们作鸟兽散。

    瘫着脸睁着死鱼眼,整个人都一副没精打采样的银发武士走出了小路。

    小路外又是普通的街道,人流熙熙攘攘。

    他常常穿过这些街头巷尾,路过别人的热闹。

    歪歪扭扭地走到北斗心轩店门口,里面食客几乎满堂,只有吧台还空了两个位置。

    走进去前,本来是看今日份折扣拉面是什么的银时,目光触及到了标红的活动截止日期。

    四月十六。

    猩红色的瞳孔一缩,又在眼睑一睁一闭之间,恢复原样。

    银时僵了几秒的身体动了动,抬脚走进拉面店。

    “明年”

    “嗯”

    “明年生日的时候,也在我身边吧。”

    “又撒娇啊你,就仗着阿银心软是吧”

    “拜托啦,银时大人。”

    世间之事,诸多无奈。

    想履约却找不到那个人罢了。

    谁是失约之人呢

    佛说,胜因生善道,恶业堕泥梨。

    在银时背上最大的恶的那天,他和高杉还有假发,最终走向了三条不同方向的路。

    他们一起给松阳立了碑。

    把他从尸骨堆里带走,教会他何为人的太阳,被他亲手埋葬了。

    两个人流浪的两年,村塾的更多年。

    曾经安心的美梦成了催出伤疤反复开裂的梦魇。

    他和高杉打了一天,肋骨断了几根,一只眼睛肿到视野模糊,穿破皮肉血管的刀尖冰凉刺骨。

    假发第一次没有劝架,而是沉默地看着他们。

    痛苦过盛会麻木。

    麻木却不意味着停止,而是痛会在漫长的未来缓慢地,持续地,长久地延续着。

    无比痛恨自身的弱小。

    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失去了想要保护的。

    午夜梦回,一片虚无。

    失去主人的野狗想起还剩下的一丝光。

    不是想要去立刻触及,只是想在一旁看看。

    被大火烧过的木质建筑毁了就是毁了,重建并不轻松。

    断壁残垣映入眼底的那一刻,盛夏也寒如深冬。

    刀抵着颈部动脉上层的皮质组织,要割开只要半分力。头被他摁在泥里的武士家主的手扭成畸形的形状,想体面的切腹也做不到。

    被病陨的新婚妻子。

    被枭首的反叛低级武士。

    流言中因偷盗主人家财物,被追捕时慌不择路掉入波涛汹涌的鲨鱼湾的侍女。

    为什么。

    他没问出口,可他漫进血气的眼睛似乎问了出来。

    “为了抓住白夜叉啊。”

    夜叉是恶鬼。

    散殃害人的恶鬼。

    银时吃光了面条,剩下瓷碗里乳白色的面汤。

    面汤只倒映出他混浊的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十年卷之一。

    两个人都会因为经历过痛苦的事情而慢慢成长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