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体课是最痛苦的课。
这门课包括形体训练和初中级艺术体操。
第一节课时,老师笑意盈盈进门,还带了两个助教。
这个老师看起来和化妆课老师一样,温温柔柔,说话轻声细语。
大家都大意了,以为又是一门开开心心的课程。
只是,老师竟然带了两个助教挺奇怪的。
然后,大家就知道了助教的用处。
一个监督,一个按压啊每个人的动作必须到位。
这门课可太疼了
通过了艺考的大家,其实形体都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老师火眼金睛,硬是从每个人身上揪出来好几个小问题。
走路时脚着力点不对,脊柱有一些侧弯等等。
男生的问题比女生多一些,他们的身体软度测试,都让老师不太满意。
走路姿势这一块,就得花几节课纠正。
老师说话挺温柔“以后在大荧幕上,你们的肢体比语言更有说服力,我会努力让大家展示出最好的状态的。”
然后她伸手,比了个可可爱爱的加油手势。
下一步她就冷酷地直接借用了芭蕾专业的练习室。
一节高强度的课下来,每个人都脸色煞白。
走路时,硬是把一双腿扭成了互不认识的两条。
第一次形体课后,门口不远处站在几个学长学姐看着他们私语“第一次形体课”
然后,那些人毫不留情地笑起来,全然忘记了自己大一时的痛苦生活。
后来几次的形体课,也没有好很多。
休息时间,卫家望瘫在地上发呆“我屁股真的好疼”
他们穿着一样的训练服,每个人都汗流浃背,没了刚认识时的帅哥靓女的样子,看上去大家都是一样的小废物。
潘敬也很疼,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肌肉都快被固定在那个形状,无法动弹丝毫。
她想去找张红娟很久了,但是这周日红娟班级第一次聚会,她不想让红娟因为自己,而和同学们生疏。
那就只能周六了。
本来周六只有一门快乐的化妆课,老师提前说了这节课会教比较精神的妆容。潘敬想好了,在课上化了妆,直接去找红娟。
正正好。
没想到形体老师因为下周有个比赛,所以周五才通知,把下周的一节形体课调整到这周六。
这可太不妙了。
形体课上,潘敬尽力偷懒,下课时,仍然疼痛得不得了。
但是她已经习惯了一些,很快就能缓解。
上化妆课时,就算是休息了,然后走出校门,坐上公交。
公交上也可以休息一路,到了红娟那儿时,基本就没问题了。
下午她们俩就能开开心心散步聊天。
上完了形体课后,大家以奇奇怪怪地姿势靠在椅子上。
化妆课老师很理解“本来这节课应该上比较喜庆的妆容的。”她忍不住笑了“但是,这个这个妆容和大家现在的样子不适合。”
“今天就简单给大家展示一些病容妆吧。”
“病容,也有轻症和重症,也包括一些其他的病态形式。”
“在影视剧里经常出现的疾病,其实种类不多,下面给大家分析下病症和这种病的妆容画法。同学们要记住,演戏就是演人生,剧情可以荒谬,但你演的人物不能。”
老师拿出之前用过的t,给大家展示了一下不同疾病的症状,和化妆的要点。
讲完理论后,老师分了下组“学号尾号为单数的,尝试模仿下心脏类疾病,尾号为双数的,试一下瘾君子化法。”
潘敬是双号,她很能理解老师讲的要点。
但她的手法不太熟练,最终效果不太好。
老师一个个点评学生,到了潘敬这儿,她笑着摇了摇头“不行啊,你这样和熬了夜一样。”
潘敬拿着笔记本,虚心记下来老师说的改进项。
这门课结束了,大家顶着乱七八糟的妆容,看到同学,忍不住发笑。
忽然,潘敬想起来,她还得去找红娟呢
潘敬一慌,看了眼手机,必须要出发了。
她脸还没洗,寝室有点远,陆洄体贴地递给她一只口罩“如果有事,先用口罩遮一下吧。”
潘敬诚心实意道了谢,就出发了。
潘敬穿了连帽的薄卫衣,帽子一戴,口罩一遮,看不出什么问题。
红娟一定在校门口等着了,潘敬想好了,等到了红娟那里,一起说着话,到红娟宿舍卸个妆就好了。
腿还有些疼,她尽力保持正常走路。
但在外人看来,还是有些跛。
公交车站就在校门口,没等多久,车就到了。
潘敬上车,投币。车上人挺多,她就往里走。
她路过的几个人,面露不忍,悄悄扭头看着这个跛脚女孩。
潘敬找到了座位,安心坐下。
今天太累了,她想先休息一会儿。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潘敬被重重推了一把,忽然惊醒。
一个体型颇壮的阿姨站在潘敬面前,指了指座位,示意她让座。
这个阿姨有些年纪了,潘敬被她那一把推的有些心情不好。
但她看了一眼路标牌子,发现下一站就是张红娟的学校了。
潘敬抚平心情,也罢。没她推这一把,自己就睡过了,让给她吧。
潘敬不作声,就要起身。
忽然,潘敬前方的一个叔叔回头凶了一句“人小姑娘身体残疾推什么推,把人推坏了怎么办”
然后,大叔旁边的人也开口了“是啊,我也记得小姑娘身体不太好不让”
那阿姨不信“胡说,她看起来多健康。”
下一站快到了,潘敬想赶紧下车,于是想开口解释一下“我”
话音还没落,那个阿姨一把将潘敬的口罩摘下来“我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年纪轻轻的,不尊老”
这话一出,潘敬就赌上这口气了。宁愿自伤一千,也得伤敌八百。
年纪轻轻,不是被欺负的理由
她的妆没有卸,阿姨看了她脸色有些慌。
潘敬屁股坐稳座位,捂着脸颊,低着头,看上去立刻要落泪。
她之前听说过这种事,坏人变老了,开始倚老卖老,用自己的年纪威胁年轻人,道德绑架嘛。
面对道德绑架,有两种方法。
一个是软法子,只要自己比她的道德地位站得更高就行,也就是比惨。
另一个方法是硬,只要你够不要脸,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那就没有任何人能绑架你。
潘敬准备先软后硬,绝不会让这种人在她身上吃到甜头,去欺负下一个孩子。
她酝酿好哭腔,马上就要开始自己的表演,不过她还没开口,车上有几个人站了起来。
他们义愤填膺“是个人吗你下去”
“像话吗怎么能这样”
群情激愤地到了下一站,那个嚣张的阿姨有些怕,骂骂咧咧地赶紧下车了。
但是本来要下车的潘敬,被热情的大家留在了车上。
“小姑娘,没事。”大叔慈爱地说“以后医学一发展,你肯定没事。”
“是啊,没事。以后该出来就出来,坏人少”
潘敬被七嘴八舌安慰。
司机也气哼哼开口了“那个女的,每天都这个时间坐车,没座位就逼小年轻给她让”
“今天让她吃个教训,该骂。“
潘敬感谢着大家,眼光的余光瞄过窗外。
张红娟站在路牌下,明明已经看到车上有敬敬了,怎么还跟着车走了呢
她们俩目光对视,张红娟满是震惊,潘敬非常抱歉。
坐过了两站后,潘敬终于抓住机会,说自己要下车了。
司机贴心地把车停在路沿石旁,好让她下车步伐不用太大。
潘敬走到下车口,向所有人道了个谢。
她记得自己的残疾身份,腿不疼了,但还是一瘸一拐地走路。
车上有个老爷爷,和她一起下车了,老爷爷贴心地跟着潘敬“丫头,爷爷送你。”
这段路,真漫长啊
幸好,张红娟刚刚打了出租跟着公交车过来了。
“敬敬”张红娟下车,大声喊了一声。
潘敬如释重负“爷爷,谢谢您,我朋友来接我了。”
老爷爷欣慰地点了点头,转身往反方向走,回家了。
张红娟走过来,有些慌张“腿怎么了”
潘敬看了眼老爷爷的背影,小声说“我装的。”
张红娟放心了,用手蹭了一把她的脸“怎么化成这个样子”
潘敬腿累了,招呼她“待会告诉你,快打车回你那儿,太累了。”
她害怕被老爷爷回头看见,就算上出租时,也顽强保持了跛脚状态。
到了车上,潘敬就把今天这事说给了张红娟。
张红娟无奈笑了“直接下车多好。”
“他们帮我说话了啊。”潘敬说“他们是好心,我总得让他们看见,好心有好报。”
潘敬很早就明白,人间残酷,善意已是难得。
好意应该得到回报。
对于好人来说,“帮助到别人”已经是一份褒奖。
她没有付出什么,只是当了一个被他们帮助的女孩子罢了。
司机师傅一直听着她们说话。
听到这儿,也笑起来“好人多啊。”
潘敬应了一句“是啊,我遇见的好人挺多的。”
司机师傅没解释,他说的好人,也包括潘敬自己。
张红娟没说别的,弯下腰,帮她揉了揉小腿肚。
她认真给她揉腿,偷偷地想,敬敬,怎么就这么好啊。
到了张红娟学校里,她们立刻去了宿舍,卸妆,然后潘敬还换了张红娟的衣服。
免得回去的路上,因为相同的衣服,被来时公交车上的人认出来。
这是潘敬的习惯,演戏就要演好,不留一点问题。
潘敬向张红娟比划一下“你有这么大的小袋子吗我把脱下来的衣服装起来,带回去。”
张红娟扫了一眼桌上的衣服“算了,你以后还得来,说不定能穿上,别拿走了。我今天晚上放洗衣机,一起洗了,就放我这儿吧。”
也可以,拿着也挺麻烦的,潘敬同意了。
她们一起在张红娟的校园里散步,然后,又一起去了学校门口的饭店。
张红娟生活费很多,她爸给他一份,郑乒乒给她一份,郑乒乒的爸还给她一份。
甚至,郑好刚过完年,也立刻巴巴地把自己压岁钱都给姐姐了。
张红娟想把自己吃到的所有好吃的,都点一份让潘敬尝尝。
潘敬拦住了她“以后还来呢,不点那么多。”
她们一边吃一边聊。
虽然她们的大学生活一点都不一样,但是听对方说过了,就好像自己也过了不一样的生活。
到了傍晚时,潘敬就要回去了。
张红娟阻止了她坐公共汽车“打的吧,别坐公共汽车了。”
潘敬笑盈盈说“我搜过了,这个公共汽车没绕什么弯路,和出租车差不多时间,没必要打的。”
她现在花着爷爷奶奶的钱呢,不能浪费。
张红娟把她送上车,看着汽车开远。
等到汽车没了影子,她站在路边,给顾隽打了电话。
顾隽那边正是深夜,但他有两部手机,一部用来联系国内的亲人朋友,晚上从不关机。
手机一响,他就醒了。
他有些困,迷迷糊糊拿过手机,看到上面“张红娟大傻蛋”的名字闪烁,一下子就惊醒了。
“喂”他颤颤巍巍接通电话,心里非常害怕。
张红娟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顾隽,你前段时间说要买车,我想问问你最后买了什么车”
“我也想买车,你有什么建议吗”
给顾隽打完电话之后,张红娟回了寝室。
她先把自己的衣服放在楼层的公共洗衣机里,然后又拿了脸盆,把桌上放着的那几件拿去手洗了。
潘敬在回去的路上,车窗开着一条缝,夜风非常舒服。
她惬意地把头靠在玻璃上,琢磨起来,红娟她们新生都聚餐了,我们班里是不是也应该组织一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隽挂了电话后失眠,认真思考她是不是专门折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