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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枯瘦老僧
    “好猛的剑。”

    叶苏立在距离湖心十丈的地方,望向湖底的一块块石头,那些石头不仅有一股股不屈的意气,还有一道道斑驳剑痕。

    叶红鱼已经在块垒大阵中迷失了方向,这些看似寻常的石块,却如同桃山上的桃树一般,有着扭曲空间的力量。

    即便是叶苏,也是花费了很大一番气力才接近湖心。

    而叶红鱼尚未入知命境界,又怎能抗的住那一道道不屈棱角之意

    天下人将三位容貌天姿俱是一流的女子评做三痴,叶红鱼恰在其列。

    痴迷于道,故名道痴。

    她并不知这些乱石便是块垒大阵,她在一阵横冲直撞无果之后,终于看见了石块上的剑痕。

    叶红鱼曾在裁决司翻阅到了一些尘封多年的往事,有人一人一剑,只身灭魔宗,仗剑上桃山。

    自那以后,那人便是叶红鱼道途上的目标。

    她猜到了这些剑痕是何人所留,于是她抽出了腰间道剑。

    一剑剑斩下。

    陈玄立在石门之前。

    那是一座很大很大的门,大到需要用座来形容。

    陈玄伸出食指,指尖触碰在石门之上,噗的一声轻响,门缝间积攒数十年的灰尘喷溅而出,接着石门缓缓开启。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座高耸入云的天弃主峰,又看了看那轮镶嵌天上的大日,笑了笑,这才进入门中。

    陈玄一步步踩在漫长石阶之上,动作看似缓慢,但却只在几息之间便跨越了九万五千级台阶。

    他看见了魔宗山门的大殿,道路两旁的石壁之上有许多线条,简单拙朴,逐渐勾勒成一幅幅图画。

    陈玄的视线并未在这些壁画上停留,他抬起头,望向那座大殿的穹顶。

    “山门原来真的是山门。”

    魔宗将一座雪峰掏空,山门就建在山腹之中,因而这座大殿雄伟到了极致。

    这座大殿的空间之大,只能以百丈做单位去测量,山有多高,大殿便几乎有多高。

    陈玄立在大殿之外,微小的像是一粒尘埃。

    “世人的力量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强大。”

    陈玄呢喃一声,身形陡然消失在原地。

    大唐帝国西南边陲的一座小镇,这里距离渭城不远。

    一棵高大的枯树下,书生正捏着筷子,往铜锅里放入肉片。

    他的动作其实不算太慢,但总是有一些很诡异的停顿,这让坐在树下等候的老人有些不满。

    “老师,他真的是冥王之子”

    书生缓缓将牛肉在红汤中涮了涮,这才看向夫子。

    夫子咽了咽口水,看着李慢慢那缓慢的动作,不由得一阵气急,但又有些无可奈何。

    “为师在人间找寻了千年,依旧不清楚冥王是什么样子,自然也就不清楚冥王之子的模样。”

    夫子实在忍不住了,捏起筷子将李慢慢筷间的肉片夺了过来。

    “老师,您的动作有些违礼。”

    书生将筷子放在铜锅边上,轻轻按了按腰间的书卷。

    “违个屁,礼都是我定的,我说了算。”

    夫子将肉片在碗中蘸了蘸,接着便送入了嘴中。

    一头牛拖着车架,立在一旁,见状不满地哞了一声。

    李慢慢再度涮肉,这一次的肉却是给那头牛吃的。

    “老师,既然他不是冥王之子,那便是小师弟喽”

    夫子一边嚼肉一边摇头。

    “冥王都是虚妄,何谈什么冥王之子”

    他笑了笑,忽然望向远方,或者说,望向海岸。

    一叶小舟飘飘荡荡地靠近岸边,道人立在舟上,一步迈出。

    一根木棒缓缓飞来,在他的肩上敲了一下。

    道人的肩头陡然一塌,他连忙对着木棒行了一礼。

    “冥王之子既已降临,夫子,你又有多少时日”

    道人不敢轻声语,只能在心中呢喃。

    陈玄推开了殿门,一座巨大的石碑充斥了他的视线。

    “书院轲浩然灭魔宗于此”

    陈玄望向石碑上那一行不可一世的文字,哈哈大笑。

    “只可惜你早生了几十年,否则你我定能成为知己。”

    殿外殿内遍布白骨,能够在轲浩然剑下保留尸骨,这些人生前应当也都是修为不俗的修行者。

    陈玄一边走,一边感悟着剑痕之中留下的剑意。

    越往里走,剑痕越深,白骨越密。

    陈玄望向那遍布大殿各处的剑痕,又看了看那堆积成山的白骨,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疑惑。

    “你究竟为何要灭魔宗”

    “人世间很多时候,有很多事情,其实并不需要原因,也不需要理由。

    因为那些原因和理由,如果换一个角度去想,往往都是痴妄。

    他当年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可以给出无数种解释,但真实情况是,那年他就这样来了,然后这样做了。”

    白骨山后传出一道沙哑的嗓音。

    陈玄闻言一怔,接着伸出拇指与食指,轻轻在空中一捻,接着又是一拨,如同弹琴一般。

    一道微弱似游丝的气机自指尖绽开,在殿中来回游走。

    陈玄心中了然,出声之人是一位曾经修为极高,但却跌境惨重的老人。

    他一步步朝着那位老人走去,或者说,朝着那位老僧走去。

    老僧真的已经很老了,他的牙齿已经尽数掉落了,两绺白眉垂落在干瘪的胸前,僧袍破破烂烂,丝丝缕缕如同败絮。

    “说说,轲浩然当年是如何出剑的”

    陈玄笑着将手指按在了老僧的眉心。

    老僧眼眶深陷,眼窝黝黑如同黑洞,但他的眼神偏偏透露着一股慈悲之意。

    但陈玄依旧将食指按在了他的眉心,云中法力飞速运转,丝丝缕缕化作剑气,凝在指尖,如同一根极细的针。

    “小友似乎对我有些误会。”

    老僧抬起头,却牵动了贯穿腰腹的两道细长锁链,他面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但那双眼眸依旧是那样的温和。

    “你一个佛门中人练了魔功,你不会想告诉我你是来此处超度冤魂的吧”

    陈玄笑着加快了气机运转,指尖剑气入老僧眉心一寸。

    “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复述轲浩然的出剑轨迹,我就饶你不死。”

    老僧望着陈玄,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