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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张家
    而就在李承宗韩长安舅甥俩赶去平安巷后不久,晋阳县令姚恂也换了一身常服悄悄地往张家去了。

    张家的府邸位于晋阳城东,府邸的占地面积将近是五条平安巷的规模。府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家中仆役足有数百,服侍着张家一门七八个正经主人。与栖居平安巷的范小三一家相比,的确是云泥之别。

    姚恂在管家张福的陪同下来到书房等候,直至茶盏微凉,穿着一身三宝领海清的张启才施施然地走了出来。时人笃信佛教,姚恂见张启腕上缠着念珠,身上染着檀香,便知他方才正在诵经。他赶忙起身作揖,笑道“打搅恩府礼佛,罪过罪过。”

    张启微微一笑,伸手引着姚恂坐下了。“事情,张福已经向老夫禀报过了。李雍在京城闲置多年,我张家倒也未必怕他。”

    姚恂点了点头,附和道“李雍在晋阳毫无根基,恩府的确不必理会。只不过,学生想着二郎如今还在国子学,李雍又是礼部尚书、天下文宗”

    哪知姚恂话没说完,张启已是一声冷笑。“先帝山陵崩,无论朝廷立谁继嗣,你可曾听闻有人能当两代帝师的”

    姚恂一时讷讷。

    “你呀,就是太过谨慎”张启最后总结。

    “学生寒门出身无依无靠,岂能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姚恂委屈道。

    张启又是冷哂。“他李雍不也是”话说半截,张启的眉头忽而一拧。

    姚恂等了半天也不见张启出声,终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递上一句。“怎么”

    张启这才回过神来,抚着长须幽幽道“李雍之父李铁不过是个伍卒,但他的母亲却是世家女。”

    姚恂闻言,即刻坐直了身躯。“未曾请教”

    张启神色怪异地回道“太原钟氏。”

    姚恂大惊失色,忙道“这与恩府岂非姻亲”

    张启冷哼一声,朗然道“李雍之母不过是个庶女,怎能与我母相提并论”

    “是,是。”姚恂唯唯应了两声,低下头掩去了眼底复杂的光芒。“只是不知,这李家如今与钟家”

    事关钟家,张启也并不知晓太多内情,只得含糊其辞。“这里始终是晋阳”

    “是是是,”姚恂又连声称是,遗憾道。“可惜今日竟教李承宗与那姓韩的小子脱了身,这秘方之事”偷盱到张启面色不善,姚恂又急忙补充。“不过,学生探得李承宗离开县衙后去了平安巷见范小三的妻儿,想是打算设法相救范小三。”

    “不自量力”张启满脸不屑,“那范小三还未上路么”

    姚恂摇摇头,倾前身小声道“恩府,学生想着这或许是个机会”

    “哦”张启微一挑眉,略带疑惑地看向姚恂。

    蠢货

    姚恂腹中暗骂了一句,面上却愈发殷勤起来。“范三一案,铁证如山。李承宗若想插手,还不得来相求恩府么”

    “就让他用秘方来换”张启用力一拍扶手,兴奋地哈哈大笑。

    “贺喜恩府,得偿所愿。”姚恂亦陪笑祝贺。

    哪知张启笑了一阵,又忽然沉下脸来。“若非你那两个捕快不会办差,此事何以如此波折这等废物,留在衙门作甚”

    原来,姚恂原先与张启议定的计划是由两名捕快连夜将韩长安拘来县衙,量那韩长安小小年纪,只需管家张福一惊一吓,必得将秘方乖乖交出来。谁料,李承宗从天而降,竟令张福白等了一夜。

    区区两个捕快,姚恂自然不会逆张启的意,当下便道“那两个捕快办事不利,学生已令他们去巡山。”

    晋阳地处边关,当年显祖皇帝立下规矩每旬当地官府都要派人巡查山林,以防异族阴施偷袭。然晋阳城外山林密布渺无人烟,豺狼野兽却是不少。这份差事,自是一等一的苦差。

    姚恂有此安排,虽说比张启期望的开革差了些,但也足够给张家一个交代。是以,张启沉吟片刻,终是冷着脸点了点头。

    不一会,姚恂又与张启商定好了李承宗来求时的说辞,便告辞离去。

    待张福送走姚恂又返回书房,张启忽然问道“听闻姚恂与那李承宗是同年”

    “的确。”张福老实点头,“李承宗还曾借书给姚恂,予姚恂有恩。”

    张启静默片刻,突然一摔茶盏恨恨道“若非姚恂横插一手,此事怎会这般波折”

    张福起初没敢吭声,直至见张启气了一会心绪渐平,这才小步上前收拾了满地碎瓷,轻声回道“此事毕竟事关二郎,若能名正言顺,何苦官盐当做私盐卖明公,姚恂当初所说不无道理啊”

    张启冷哼两声,没好气地道“你这些年拿了姚恂不少好处,自是为他说话。我现在回头想想,那范小三和韩长安算是什么东西只要拿了秘方,便是将他们杀了,也无人敢对我张家说三道四”

    张福闻言即刻跪了下来,委屈叫道“小人算是什么东西姚恂堂堂县尊,怎会将小人瞧在眼里若非因着明公的脸面,小人就是摇尾乞怜也到不了姚恂的跟前。明公就是小人的天,为小人遮风挡雨,小人怎会背叛明公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张启凝眸看了鬼哭狼嚎的张福一阵,待确定他情真意切,这才笑着虚踢了他一脚。“我为你遮风挡雨张福,你好大的脸面啊起来罢”

    要做好张家的管家,翻脸如翻书显然是必备技能。张福脸上的泪还未擦净,嘴角已泛出笑来。只见他结结实实地给张启磕了一个响头,这才起身湊趣“要不明公怎能给小人取一个福字呢”

    张启亦是哑然失笑,隔了一阵,他才问道“这么说,你也觉得姚恂的说法没有问题”

    张福点了点头,低声道“范小三和韩长安有眼无珠,竟将那豆腐当做贱物卖了不少,城中有不少人都见过此物。二郎若想凭豆腐扬名,这些首尾迟早得收拾干净。明公明鉴”

    “罢了,就当是好事多磨吧”张启长叹一声,终是认了。

    “明公慈父之心,天地可鉴”张福赶忙赞了一句,又小声道。“姚恂赠给小人的财货,小人明日就给明公送来。”

    张启闻言却瞪了张福一眼,似怒实喜地道“留着罢就当是老夫赏你的了”

    “谢明公赏”张福拉长声高喊着,又跪了下去。

    待张福也退下,张启闭目养神了一阵,便起身往后院小佛堂行去。

    张家的小佛堂选在了后院的一处僻静之地,自从张启长大成人开始支撑家业,他的母亲就将大部分的时间耗在了这间小佛堂里。然而,即便张启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他也不敢说,在张家,他就可以说一不二。

    张启的母亲闺名钟棉,出身太原钟氏。钟氏祖上可追溯至汉时的钟迪。钟迪其人在后世名声不张,官位也不高,不过是个颍川主簿。但他却有个了不起的儿子钟繇。钟繇是三国时期魏国的重臣,位列三公。并且,他还是著名的书法家,被后世尊为楷书鼻祖,与大名鼎鼎的王羲之并称为“钟王”。而在这个历史位面,没了晋代曹魏,钟繇之子钟会便得以保全。而太原钟氏,正是钟会之后。

    小佛堂内,钟棉正在抄佛经,张启进门后低喊了一声“母亲”,便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

    钟棉不为所动,直至整段佛经抄完,在两个丫鬟的服侍下擦手净面,这才抬头看了独子一眼。“事情办妥了”

    张启一阵讷然,良久才尴尬道“不过稍有阻滞。”

    钟棉在丫鬟的服侍下又抿了口茶,方才道“李承宗不过是个小辈,不足为虑。但他爹李雍却独负天下文名二十载,不可小觑”不等儿子面露不服,她又不紧不慢地接上一句。“为了区区贱物,值得”

    钟棉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山珍海味都早已吃腻,对豆腐这种便宜货自然看不上眼。

    张启长叹一声,无奈道“母亲,儿如今也是养儿方知父母恩。二郎虽不肖,可也是我的亲骨肉”

    钟棉冷诮地撇撇嘴,显然对张泰这个妾生子并不在意。“二郎自幼不定性,学书不成,习字也不成。我舍下脸面为他求来的国子学学籍,可他呢罢了罢了,不提了,都是冤孽我且问你,这等小事为何惊动姚恂自己悄悄把人抓了,问出秘方,杀了了事在晋阳,谁还敢动我张家么”

    钟棉能说这番话,也不愧是母子连心了。

    张启苦笑了一阵,低声道“这哪是我惊动了姚恂是范小三的媳妇去报了官登闻鼓一响,满城皆惊,压不住了不过,此事也并非没有转机”

    张启无奈叹了两声,又将姚恂的主意娓娓道来。

    钟棉听完,又问了一个与儿子相同的疑问。“这姚恂,当真向着我们张家”

    张启沉默了一会,终是委屈道“便是真有异心又能如何我张家还有别人可用吗”想起前尘往事,张启更是愤懑。“若非当年钟家幸进先帝,首告于我,儿怎会丢了官职”

    “住口”钟棉哪里听得张启怨责外祖家,当即一拍桌案高声怒斥。“当年若非你虐民太盛,闹出祸事,怎会丢官去职那时先帝初登大宝雄视天下,若非你外祖为你周旋,你连命都没了你知不知道”

    张启也知当年之事,他是走了背运被刚登基的先帝做了筏子。只是想起这近十年的光阴荒废,心中委实郁郁,不由恨声骂道“那些贱民”

    不过是趁荒年买了一些田土收了几个佃户,这分明是他心慈不忍灾民变成饿殍。至于主家责罚犯错的奴仆更是常有之事,何以冲击官府害他丟官

    钟棉亦知儿子偌大年纪,不能再跟小时候一样动则呵斥,是以又温声安抚“想那姚恂前来赴任时,自恃皇命在身,何等跋扈若非你外祖出力,你能这么轻易压服他么”

    “母亲,外祖之恩山高海深,儿都记着呢。”提起这些,张启更是心累。但凡男儿丈夫,谁愿时时受人恩惠仰人鼻息张启自认伟男子,自然不愿总是依附钟家。奈何志向虽高,却少了点本事,平时总是郁郁不服。是以,草草表了忠心,他便急忙转换话题。“如今,我只怕李承宗也会寻上外祖家。毕竟,他李家与外祖家也是姻亲。”

    “你是说钟榆”钟棉满脸不屑地扬眉轻斥,“不过是个无媒苟合的庶女,算什么东西明日我便修书一封,给你外祖和你舅舅。”

    “谢母亲”张启当下长揖为谢,总算定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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