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来。”
佘舟野从转角走出来, 手心上垫着一张帕子,伸到小胖面前。
白缪刚剥好一小把瓜子仁都喂进小胖的嘴巴里。
小胖嘴巴包得满满的,用手指捂着, 不让一粒小瓜子从自己的小嘴巴里逃跑出来,本来整个小胖脸开心得不得了。
骤然听到佘舟野的声音,整个小胖都僵住了。
在对方越来越危险的眼神中, 嘴巴都不敢咀嚼,求助地看着白缪。
白缪颇为怜惜, 吃到嘴巴里的东西, 就是自己的, 不吐
而且小胖是她在凡间的第一个小玩伴,她嘴巴鼓着,帮着求情“为什么不要他吃啊。”
“就吃一点点嘛。”
“求求啦, ”她蹲在那儿,抬头,软软地拉着他的袖子摇。
她翘起一根手指,掐着手指尖尖,“就吃一点点。”
佘舟野摇头, 把她拉起来, 拍掉裙子上的脏东西, 不愉快的眼神锁定小胖“小胖, 你要躲在女孩子后面吗。”
小胖乖乖地低头, 将嘴巴里满满的瓜子仁吐出去, 他眼睛里含着两泡热泪“小胖不吃了,对不起。”
他在佘舟野的手帕上吐干净,自己把手帕拎起来,包好, 抽抽噎噎地跑走。
白缪大大的猫眼里写满疑惑。
佘舟野摸摸她脑袋“他有忌口,不能吃瓜子、松子之类的。”
白缪是神仙,神仙没有忌口的,只有不喜欢吃的,她问“吃了会怎样啊”
“会起红疹子,严重了会死。”
“”白缪惊恐地看着小胖的矮胖背影,声音拔高,“大骗子。”
“陷害我不义”万一现在死了,还是她喂死的,他爹娘找上门来怎么办。
他们若是去灶王爷面前告一状,到时候灶王爷上天述职告她,她还要背上天道承负。
被自己的第一个小玩伴骗了,白缪低着头,难过得不行。
她闭上眼睛,靠到佘舟野胸前,用脑门抵着蹭了蹭。
她突然有些后怕“他不会马上死吧,快点给他找个大夫”
佘舟野好笑地偏过头,拍了拍她手臂“为什么这么觉得”
猫猫低头“我喂他吃了不该吃的,不应该乱喂他东西。”
小妖怪低着头难过得不行,突然脸就被人捧住了。
佘舟野“小胖是个小老赖,姑姑知道今天人多,他会趁乱偷吃,早叫人给他灌了药了。”
“真的吗”白缪揪着他的手指,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后再也不和他玩了。”
佘舟野将她拉走“吃东西的是小胖,你吓什么”
白缪被牵着,蹦蹦跳跳地“我怕他家长来找我。”
她小时候打了二郎神的哮天犬,就曾经被二郎神找上门,心虚极了。
“怕什么,大不了怼上去,有我在,没人敢来找你麻烦。”佘舟野手里握着小妖怪的嫩手,拍着胸脯说话。
“嗯”白缪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不怕”
“佘舟野你要保护我。”
少年被小妖怪全信任的眼神看着,不止耳根,脸都红了,他目光看着前面,挺起胸膛“那当然了。”
白缪完全不觉得这是大话,她扬起漂亮的小脸,觉得被小胖的家长找上门也没什么怕的了。
就连被灶王爷告上去也不可怕了。
因为二郎神君找上门来的时候,还是小孩子的帝君站在了她前面。
长大了的帝君,也一定会保护她
游湖的地方在谢家的后山,后山上挖出来的湖,打通了玄武湖和珍珠河引入内秦淮河的活水。
湖中间还有一座小岛,有怪石、竹丛和梅林,就算是冬日也有不一样的景色。
“我们是去哪儿啊”
白缪被佘舟野牵着,坐上小船。
她敏感地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偏过头去,渡头上站了几个打扮得漂亮的小姑娘。
白缪只看了一眼就嗅到她们对自己有恶意。
但她不当回事,甚至有些兴奋。
好多年啦,好多年没人主动来招惹她了,白缪小鼻子挑衅地往天上翘,来呀。
把你们,通通打趴下。
白缪才不在意岸上那群小姑娘怎么想,又打着什么主意。
她坐在船上听佘舟野说他们一会儿要上岛就很开心。
他居然还知道关于岛上的鬼故事。
湖上风大,小船破开水面慢慢往前滑动,她用手探入湖里浮了一下,冻得缩缩。
佘舟野就撩开自己的大氅,将她裹了进去。
“所以这个叫“曲水流觞”的小游戏是一会儿会有人在水里面放酒”
白缪撩开他层层叠叠的袖子,将冰冷的手指放到他手腕内侧贴着,她对人间的东西知之甚少,不由问道“酒放到湖里还怎么喝。”
佘舟野被冻得手臂用力鼓起“是放在一个酒杯里,会有人将酒杯斟满,从上游放下来。”
他指了指不远处分流的小渠,弯弯曲曲有许多障碍“每个河湾都坐一个人,酒杯停在谁面前,谁就得喝酒。”
“停到我面前我就要喝酒吗”白缪想了想,不知道人间的酒滋味如何,有没有瑶池仙酿好喝。
佘舟野马上道“我会替你喝,你与我坐在一起便是,没人敢为难你。”
白缪嘴巴高高撅起“我不要,我要自己喝。”
小船很快到小岛,还有人在用小砂锅煮汤。
见他俩下来,等候在岸边的丫鬟仆众在旁边马上端着热热的红枣桂圆枸杞姜汤迎过来。
白缪闻着味道就辣鼻子,她捂住嘴巴往佘舟野怀里钻“不要喝。”
这么大胆的小姑娘。
周围的仆人都被她的动作羞红了脸,不敢去看她。
落后了一步的谢圆她们刚靠岸就看到这副场景,脸色十分不好。
那个叫大雅的姑娘拉着谢圆的手问道“这个真的是外室小妾”
“她看起来很贵气啊,不像是做那种行当的人。”
另一个姑娘也道“佘大人和佘老夫人应该不是那种会带着这种出身的人招摇过市的人。”
谢圆笑一声“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她穿的不是鲛绡”
鲛绡这样与众不同的衣料怎么可能认错,是人都看得出来,首辅怀里的人,穿的是鲛绡。
赵大雅旁边的姑娘拉了一把披风“她就是穿的鲛绡,也不是什么身份贵重的贵女。”
“谁家的贵女会光天化日之下,扑到男人怀里。”
“能这么熟练地扑上去的女人,能是个什么东西。”
首辅夫人之位,她们能接受名门贵女间的竞争,但觉不允许像谢九、白缪之流加入。
谢圆周围几个姑娘冷哼一声,轻蔑地看了白缪一眼“走吧,上去了,一会儿看好戏。”
曲水流觞虽是雅事,但现在刚过寒冬腊月的,还未到巳春三月,在渠边坐久了很凉。
而且酒水到底泡在冰凉的水中,冬日不能多饮。
众人约定只玩五局,每人配一名负责捞酒的侍女。
三三两两的贵女和公子坐到一处,找临近的弯道。
佘舟野牵着白缪,寻了一处背风的,有白色大石挡风的渠岸。
他自坐下,问侍女要来了小毯子垫在跪垫上让白缪坐着。
披风斗篷的带子给她系得牢牢的,只有脸颊两边的白色狐毛迎风飘飘。
第一局,酒杯飘到了谢家新回来的小姐面前,旁边的侍女将酒杯捞起来,她以袖掩着,喝了。
第二局,酒杯飘到了白缪面前,侍女捞上来,佘舟野要喝,被白缪抢了过去。
“这酒烈。”佘舟野小声。
他都闻出来了,闻着和果子酒似的,但其实是烈酒。
不会喝酒的人,喝一杯就倒。
缪缪崽崽不服气,她可是喝过瑶池仙酿的神仙,从没喝醉过
佘舟野不知道什么是瑶池仙酿,但他知道,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会说自己从没喝醉过。
一种是酒鬼。
还有一种,是从没喝过酒的人。
无疑,小妖怪就是第二种。
她连烈酒都分辨不出,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骗她说以前喝的仙酿是酒。
白缪眼巴巴地看着他捞起酒杯,小下巴点了一下,示意给她。
她抱着,嗅了一下。
桃子味儿的
还有什么比桃子更讨桃止山仙君的喜爱呢
她呷了一口,在嘴巴里回味。
甜甜哒好香好香。
一盏酒一下子就全下了肚子,佘舟野阻止都阻止不及。
他手伸过去,只接到一个空空的杯子,真是一个小酒鬼。
很快,新的酒杯被斟满,又被放了下来。
后面三局,酒杯不是在白缪那,就是在谢九姑娘那。
但是后面两局,酒杯都恰恰停在白缪面前打转。
白缪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自己被针对了。
她脸微红,看着面前的酒杯,闻到这次酒杯里淡淡的药味儿。
又看了一眼明显幸灾乐祸的一群人,便决定逗逗她们。
她抱住佘舟野要去拿酒杯的手指,手指在袖子里,偷偷掐了一个诀。
酒杯打着转,顺着水流轻飘飘地飘走了,不大一会儿,就停在姐妹团的其中一个面前。
不是想整她吗
那你自己喝呀。
“怎么可能”
姐妹团里有人小声道。
“大雅不是说,她府里这个人投放酒杯很有一手吗,想放谁手里就放谁手里。”
侍女捞起杯子,那姑娘素手接过,手指微微颤抖。
她想倒掉,但是白缪不给她机会。
以手指指尖为点,灵力牵引着酒杯,牢牢黏在她手上,想借不小心手抖打翻也不行。
姑娘脸色白白地,无助地看了一眼小姐妹们,见大家都避开她的眼神,一下子嘴唇都白了。
“我我呜呜”
那姑娘抱着肚子,咬着嘴唇“我身子不舒服。”
渠岸边众人哄笑“赵大雅,玩不起就别玩啊。”
“一杯酒也要耍赖”
“赵姐姐快喝吧,曲水流觞,送祝福而已,祈福免灾的,醉了也没事。”
白缪捂住嘴巴,打了个小小的酒嗝,后脑勺“咚”地撞在佘舟野胸前。
她此时笑眯眯的,喝了桃酒,又乖又甜,对着赵大雅和谢圆眨了眨眼睛。
赵大雅心都凉了,她哪里敢喝加了东西的酒。
白缪身边一定有高人,不,是有鬼,有妖怪
她笑得那么甜,一定是艳鬼变的,不然怎么笑得如此恶毒都还是那么好看。
被这么多人看着,赵大雅心一紧,她解释不了,只是一杯酒而已,她为什么不喝。
她仰头,喉咙滑动,一杯酒落肚,酒盏应声落地。
这个仿佛要长在她手上的酒盏居然掉了
不喝不掉,只有喝了才能摆脱。
她惊恐地望着白缪。
只见白缪小小一个窝在佘首辅怀里,眼角微红,被烈酒滋润过娇艳的红唇微张,无声问她。
“好喝吗小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佘舟野混蛋竟然是我自己苦涩微笑
还欠一章,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