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兰系领带的时候, 会系的很紧,据说这是军队里的要求,白劳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领结, 眨了眨眼睛,这个色片的颜色还是比较接近的,然后他穿上了一件军装外套。
他的这件和洛兰身上的那件, 编号是一模一样的。
你现在就是洛兰了, 他对自己说道,他秘密跟踪洛兰有一段时间了,对于这个人的一些习惯,举手投足也摸的八九不离十了。
洛兰的身高和自己相仿,行为举止应该是自幼就受到了良好的规训,沉静安详。
他说话也是差不多的, 口音纯正,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说话喜欢一句递一句地说,声音平缓,从来不会卡顿或者突然变速, 听上去让人感觉很舒服。
这大概就是身居高位残留在这个青年身上的痕迹。
白劳曾刻意模仿过帝国官员的做派, 因为学起来并不算困难。
他从另一边拿起了帽子, 戴在了头上,然后他的余光看到了那个白发青年走了进来。
洛兰拧开了水龙头, 洗了洗手,然后目光落在了镜子里他的身上。
“你多大了。”出乎他意料的是, 那个青年开口问道。
“二十。”白劳回答道。
“不读书了么”他轻声问道,“这么小的。”
“读完了。”白劳答道。
两个人同时看着镜子,镜子上有一层淡淡的水汽。
“不再去进修么”洛兰问道。
“将来想做生意。”白劳答道。
“家里有兄弟姐妹么”洛兰轻声说。
“有, 父母很健康。”白劳答道。
洛兰把手擦干了,他转过身,向外走着。
“您,”
白发青年站住了脚,回过了头。
另一个白发青年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只是笑了笑,“您结婚的时候可以邀请我么”
“那你愿意做伴郎么”洛兰问道。
“有红包了么”他笑了笑,问道。
“有。”洛兰说道。
“您不该见我的。”他轻声说道,然而看着那双蓝色的眼睛,某些话转了个圈被他咽了下去,最终化为了一句,“这不太好。”
洛兰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他说道。
他打开门走了。
暖色的灯光落在了他的肩上,晕开了一团朦胧的光雾。
久闻洛兰此人擅长收买人心,麾下死忠颇多,有些传闻说他有些不臣之心,但是对于他这么个出身低微年纪轻轻的人来说,怎么说都有点不可思议。
白劳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如今他倒是有些信了。
自古以来,将军的瞎话可是信不得的,因为你信了,小命就没了。
洛兰就是天生端这碗饭的。
白劳却忍不住感觉身子轻快了起来,人真的是一种神奇的动物,当有了希望的时候就可以克服无数苦难,当希望就近在眼前的时候,好像什么都能拿得出来了。
他相信他们这次能赢,能有一次非凡的辉煌的胜利。
“西翼突破灯笼水母隘口之后遇到了阻滞雷阵。”白劳抬起手,将消息转到了另一个终端上,如今他负责坐在洛兰的参谋座位上,而洛兰换了一个地方。
对方的回复很快出现了,“不必组织排雷了,直接引爆,开辟通道,慢了就输了。”
语气冷漠决绝,和平日里温柔而孱弱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对无人机来说,可是大损耗。
莱格点了点头。
“无人机这里就算用掉了也没有关系。”洛兰补充道,“留着后面也没有用了。”
他输入实在快的惊人,思维缜密而精细,而且下决断时候,你仔细想想他似乎在豪赌,但是他自己确信无疑,让人在那一时间,不得不相信他。
白劳看着洛兰迅速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节奏,排故,微操,甚至连预判敌人的行动,都仿佛不过是他可以同时处理的工作罢了。
甚至还能顺手安抚一下莱格的情绪,让他能够理解方案。
“长城攻坚的第三师团的二团长,最好事后给他发个勋章。”洛兰的消息出现在了屏幕上,“而且如果有什么学校,建议调他去进修一下,他意识很好,他整个师团都被他带起来了。”
“把兵力集中到另一侧,开第二个突破口。”洛兰命令道,“破雷区和行进的速度,不够长城守军反应的。”
进去之后,就是兔子洞了。
即使帝国从后方覆压上来,兔子洞的后侧,基本上没有机会可以在很快的时间攻进来。
更何况。
洛兰为帝国夺回兔子洞的战役在夏季。
而现在是冬季。
冬季意味着兔子洞后面的小行星带会闭合,直到四月份才会开始缓慢打开。
那么这四个月,兔子洞就是个针刺不进水泼不入的铁通。
这也是原来他们能守住这里这么久的原因。
洛兰的夏季攻势,其实也并没有实现真正的攻破兔子洞。
他只是切段了增援,抢占了爱丽丝隘口,并且诈崩了守军的心态,使他们投降了。
而如今,洛兰似乎打算做同样的事情。
对于莱格手中的实力来说,吞掉德鲁兹的三十万人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洛兰决定故技重施,让他们绝望,然后自己放弃自己。
“长城的第二个突破口打开了。”消息出现在了白劳的屏幕上,以摄人心魄的红色,飞扬跋扈地宣布着守军的失败。
洛兰简短的命令出现在了屏幕上,“接管长城。”
“锋线已经成功截断对方腰线。”重点信息以红色出现在了屏幕上。
指挥部里的声音迅速炸开了。
第一步完美成功。
莱格拿起了电话,对副官说,“帮我接一下那位团长。”
白劳并没有看向洛兰,他知道自己可能任何一个举动都会暴露洛兰的位置。
如果他有任何危险的话,那么这些危险自当由自己来承担。
不过指挥部里,他们再手眼通天,不过可以偷瞄几下而已。
他要从这个时候开始,让某些不死不休的家伙,认为自己就是洛兰。
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心情很轻松,就像是浮在了半空中一样,想要去开一瓶凉啤酒喝喝。
“把炸开的雷阵通道补好了之后。”洛兰的命令继续下达,“对方一定会在里面留本国军队通过的暗道,所以布雷部队把雷阵拉深。”
“然后没有燃料的飞船就地布防,剩下的无人机撤回。”洛兰的命令确切而准确无误地发给了应该收到它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这么快就把每个人的名字背下来的。
和他生在一个时代,真的是同行最悲惨的遭遇之一了。
然而对于我来说,白劳忍不住想,能看到是件好事,这不该是我免费能看到的东西。
“讯息阻断成功。”通讯部队传来的报告弹了出来。
这样某人就无法指挥后半部分的部队从尚且薄弱的地带突围了。
第二道的防线的兵力被倾巢抽出,这是一场毅然决然的豪赌,只有一面需要用兵力来围堵,那么这一面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任何问题。
战况开始焦灼,四个小时之后,帝国军队宣告突围失败,战况上显出了一片死亡一样的平静。
但是指挥部里的每个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们做到了。
他们用不到十万人,就将对方的三十万精锐部队困死在了这里。
而如今层层连环嵌套紧锁,除非对方找到了虫洞钻了出去,实现人类瞬移技术的大突破之外。
这个牢笼,坚不可破。
“请向中央请求增兵吧。”洛兰的手指落在了键位上。
在对方的增援来到之前,绞死那个男人。
洛兰的手指细弱,然而当它落下时,好似死神挥镰,优雅从容,但是却避无可避。
让白劳想起了儿时的某些读物,说有某种蝴蝶,它们色彩艳丽,明艳动人,但是却以肉为生,甚至会吃掉大型的动物。
洛兰平静地坐在座位里,他看着杯子里的水,倒映着天花板上的灯,他掰了旁边的一块巧克力放在了嘴里,甜味蔓延开来,让他眯起了眼睛。
不得不说,老师的反应能力下降了。
可能是太长时间有打仗了吧。
没有遇到那种困难无比的局面,没有和比自己更强的人争锋。
老师一直在躲着自己,仿佛自己是一把随时会落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
洛兰轻轻地拿起了杯子,把一片药扔进了嘴里,喝了口水,咽了下去。
只是第一步而已,后面能否顺遂,都是苦战。
对他现在来说,他就是很想吃一顿好吃的而已,想吃热气腾腾的烤洋葱,想吃甜腻腻的蛋糕,也想吃滋滋响的烤肉。
但是他不舒服,怎么的都不舒服。
到处都痛,简直要痛死了。
胃疼,胸口疼,经年的旧伤也在疼,他不愿意讨厌任何人,但是他现在却怀疑自己会不会被痛死,直接给自己这莫名其妙的一生画上个句号。
他此生很多事情还没有做过。
他不想死。
洛兰轻轻地趴在了桌子上,周围感觉很嘈杂,乱成了一团,感觉有很多碎片从眼前闪过,五光十色的。
他好像朦胧地听到有人说先出去吃东西之类的话,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被虚空吞没了。
希望不要有什么人来惹我,他迷迷糊糊地想,我觉得我现在什么都干得出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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