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了烧了, 快点。”黑衣人说道,匆匆忙忙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一片火光明明灭灭,乱作一团。
西塞从来很安静, 因为都是大片的土地,只有很少的居民,有秀丽的山川, 宁静的湖泊。
然而如今它似乎要被什么人看上了。
安汶看着新闻, 她给自己泡了杯茶,现在控制补给,每个人每天摄入的食物有了严格的控制,她看了看自己的一盒红茶,感觉还是够喝的。
她一直很平静。
她不觉得表现出慌乱来就不会被人怀疑,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出什么乱子, 她轻轻地喝了一口茶,因为对方信号干扰的原因,他们每天能收到外界消息的时段全靠运气。
所以也没法吃瓜。
真寂寞,她忍不住对自己说,好寂寞啊。
没有网上, 不能干什么, 也不能随便聊天, 这是彻底的寂寞,就像是潜水进了深海, 进行多长时间的作业一样。
她设法搞了点电影和小说来看。
她想起了还在洛兰家的时候,看到过的一些名字, 于是有时间,她就争分夺秒地下下来,然后现在慢慢地看。
不得不说洛兰这个人的品味跳跃的很大。
她伸出手翻了一页, 墨水屏很省电,上面应该管不到这里,她看了看书名。
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洛兰这个人还真是敬业的。
不知道看这种远古的东西对他们这行有没有什么启发效果。
安汶翻开了书。
走廊一片黑暗,她借着恒星的光看着自己手上的文字。
白劳打开了水龙头,他这几日感觉身后逐渐多了几双不怀好意的目光,这证明他作为替身还是成功的,他洗了洗手,吹干了,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有人从走廊的另一边走过去了。
他知道那个人虽然装的漫不经心,但是视线绝对留在了自己的身上。
洛兰是习惯性带表的,他们指挥官口袋里少不得两种东西,一个是笔,一个就是表。
洛兰将自己的那块摘了下来给了他。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块表很,便宜。
“摔坏了换块新的一点都不心疼。”洛兰说道,“毕竟总是容易坏。”
他不得不说,这种手表的表带真的对皮肤不太友好,因为太闷了。
所以一般来说那个人都是用根绳子拴着,放在口袋里,需要的时候拎出来看一眼,他也学会了这个说话,他用手指勾住了那根线,将手表拽了出来看了一眼。
六点半。
这个时候一般是所有人刚刚起床的时候。
白劳打了个哈欠。
他们毕竟是围师的一方,从心情上来说比较轻松一点,更何况后方传来的消息也令人感觉很舒心。
增援已经集结完毕,不日启程。
等到他们抵达,就会形成绝对的合围之势,之后对方就再也难以挣扎了。
所以目前来说情况一片大好。
除了莱格接到了一条命令。
命令他回去和家人一起接受调查,毕竟他的家属接受贿赂出卖信息的事情引发了不小的损失。
而新的魏杨元帅命令白劳,终止任务,不必在保护洛兰。
白劳看着这条任务看了一会。
不必再做替身了,不必再冒着死的危险了,听上去是个天降的好事。
但是他为什么心里并没有感觉很轻松呢。
“不会因为这种事真的把你怎么样吧。”洛兰轻声说道。
“不会,”莱格笑了笑,“但是我担心,如果继任。”
“继任会破坏这个计划么”洛兰说道,“那毕竟是老师,如果他要是自己做了什么一意孤行的事情,现在的局面也没那么十拿九稳。”
“魏杨元帅很有大局观。”莱格笑着说,“他算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将军了。”
“只是,”莱格拿起了手中的瓶子,喝了一口苏打水,“他这个人怎么说呢,还是很,极端的,比方说他很恨你。”
“我想,他可能会不再保护你了,他希望你在这次事件中也死去。”莱格说道,“不过我也没什么立场这么说,就当是,我一点很私人的提醒罢了。”
“谢谢。”洛兰轻轻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呢”他轻声说道,看着窗户另一边深不见底的黑暗。
“因为我欠安汶不少人情。”莱格说道,“她帮我做过不少事情,虽然我之前并没有见过她的面。”
“这样的么”洛兰应声道。
“我没想过她这么年轻。”莱格笑了笑,无奈地说,“你也太年轻了。”
“我们这些年长的人没能解决问题,说出来还真是很丢人啊。”
洛兰拿过了一瓶苏打水,打开了,倒进了自己的喉咙里,“我不小了,安汶也不小了,战争中死人很正常的,如果我死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她下一个人会什么样子呢,高个子的还是矮冬瓜,”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应该会比我好吧。”
“但是我还是不知道的好,否则想想就感觉很嫉妒啊。”他轻声说道。
“你都不怕死的么”莱格忍不住说道,“你才二十四岁啊。”
洛兰伸出手指来,认认真真地数了一会。
“好像是的,”洛兰轻声说道,“可是怕死就可以不死了么。”
“在你眼里,我居然是个孩子么”洛兰笑了一声,说道。
莱格伸出手摸起了另一个瓶子,“你就还是个年轻人啊,死了很可惜的年轻人啊。”
洛兰笑了笑,看上去温顺又乖巧。
“死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轻声说道,“只是如果可以的话,可以,比较轻松一点那种么。”
“如果可以的话,”他重复道,“可以让我最后见她一次么”
莱格突然很想问他一个问题,他之前的征战是为了自己的责任和军装,他砍下德鲁兹的头颅是为了某个请求,是为了某个可能出现的机会。
他有没有期待过,将来会有什么,属于他自己的生活呢。
他应该是想过的。
可能他真的不是什么顽强的人,他太顺从了。
“她不会有下一个人了。”莱格说道,“如果你死了,她也会死的。”
“我没那么重要啊。”洛兰笑了一声,“真的,如果她很难过的话,让她过去那段时间,就好了。”
“就告诉她,我是不小心死掉的。”洛兰轻声说道,“不要说你们元帅之间的事情。”
“一定要这么说。”
“局长,我接到了命令说我现在任务终止了”白劳夹着电话说道,对面传来了局长的声音,“怎么了,你的确可以打包回来了。”
“还是说,你想留在那里。”局长说道。
白劳沉默了一会。
“我觉得这里的确挺危险的。”他回答道。
“反正没有下一件任务排给你,你要是有什么私人行为,我也管不到了。”局长说道,“不过可以和我说说原因吗”
“我觉得我在做一件我认为对的事情。”白劳低声说道。
“这样啊。”局长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感觉无论如何,都很想去做。”
“是啊。”白劳轻声说。
“这种热情很不好的。”局长低声说道,“你知道竹子也会开花么”
白劳承认这在他的知识盲区上。
“竹子也会开花,但是一生只会开一次。”局长轻声说,“你到底为了什么呢”
“你喜欢安汶”局长问道。
白劳在心里犹豫了一会。
“没有。”他答道。
“那你觉得洛兰死的太早对我们国家没有好处”局长问道。
“我的确是这么判断的。”白劳迅速地回答道。
“所以你还是喜欢安汶了。”局长轻声说道。
白劳沉默了很久。
“局长,你觉得为这种理由冒险,是很丢人的么”他轻声说道。
“不。”局长答道,“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有什么错。”
“我想,我可能也不是爱她。”白劳轻声说道,“也许是对姐姐也许是对同伴”
“局长,你怎么了”
“没有,”局长说道,“我就是突然感动了一下,原来我们安全局还能有如此感天动地的感情。”
“其实感觉安汶一直付出的很多啊。”白劳说道,“不管什么时候,最危险的任务都是她的。”
“还保护不好她的家人,就很让人感觉我们局很没有面子。”白劳说道。
“你这上纲上线的好严重。”局长笑着说,“好吧,你加油。”
安全局局长放下了电话。
他看着窗外的竹子,风从一片绿色之中吹过,人的信仰是一种坚固又脆弱的东西,总是要有人来呵护的。
安汶那个孩子会喜欢洛兰,他倒是不奇怪,因为对于那样星辰一样的天才,多少人都难免会有摘星的心愿,更何况那个白发青年又温顺又漂亮。
他白的就像是从牛乳中打捞出来的似的,局长忍不住想,那个时候他看到那个青年在一片灿烂的阳光里,蓝色的眼睛被白色的睫毛挡住,整个人都不真实的仿佛一只琉璃玩偶。
他蹲在路边。
他完全能够看清他在做什么。
他细长的手指戳了戳一只青蛙的屁股,下雨的时候总有这种笨家伙跳到路面上来,然后回不去了。
白发的青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捏起了它,将它放回到长满苔藓的土地上了。
局长出了口气,拎起了电话。
“帮我接一下魏杨元帅,谢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