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半秒。”苏娅看着手中的秒表, “你一直比鲁兹的成绩差半秒。”
“如果他有先手的话,你就更没有机会了。”苏娅轻声说道,合上了手中的秒表盖子, “你最好的结果不过带着他同归于尽。”
“为什么还要去”她忍不住问道。
金发的少女露出了一个明净的笑容。
“总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去的。”她轻声笑了笑,“谁知道呢,而且人出生不就是为了死么”
“既然死是没法逃过的。”安汶轻声说, “那么我总是愿意死在别人前面的。”
苏娅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安汶问道。
“我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苏娅轻声说道,“就是洛兰他也说,想死在别人的前面,所以你们到最后到底要谁送走谁啊。”
安汶笑了笑。
“不知道。”她笑着说,“但是我尽量把他送走。”
“否则我要是死了,他和别的什么人结婚了。”安汶思考了一会, “说起来有点卑劣,一点都不想看到那种事情。”
苏娅笑了起来,“那好吧,祝你成功了。”
红发的女人点上了一根烟,在这么一片混乱里找到主舰也不算难。
不过这个混乱的程度, 那个少女真的把鲁兹杀掉了啊, 她原本以为, 会下毒,会用炸弹, 但是这个少女真的用了最完美最微小的方式,一个人枪杀了他。
还, 真是令人诧异啊。
但是她知道那个少女的眼睛,那是一双亡命之徒的眼睛,她不止杀过人, 而且还无数次在孤独与寂寞中独自完成了杀人的任务,敌人不死去,她不会退走。
这就是觉悟吧。
她今年只有十九,不二十岁而已啊。
这大概就是尸骨成山之上开出的花应该有的样子,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孤独地开放的花。
白发青年的手从控制台上收了回来,他看上去脸色苍白,但是又有了某种淡淡的释然,他的目光落在了站在角落里的安全局长,似乎在表示,如果你想杀了我的话,那就现在吧。
魏杨元帅从呆滞中反应了过来。
刚刚对方的德鲁兹元帅向他们发起了沟通申请,鉴于有可能他会宣布投降,所以他们接通了通话。
然而他却没想过是这样的展开。
白发青年站在那里,蓝色的眼睛看着他。
众人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
“洛兰”他们窃窃私语着,“德鲁兹刚刚是叫了洛兰吧。”
“他也回应了。”
参谋们议论着,目光不停地落在白发青年的脸上和身上,白发青年的眼睛凝望着屏幕上映出了璀璨星辰。
丝毫不像是在恐惧什么或者掩盖什么的样子。
可是这个名字,按理说,洛兰已经死了啊。
白发的青年转过了头,他蓝色的眼睛看上去明亮而澄澈,甚至还带着一点淡淡的轻松。
他已经是个社会性死亡的幽灵了,就算是在这里被杀死,也不会承担任何后果,毕竟他是个已经死了的人,没有人可以杀死一个死人的。
魏杨看了看洛兰,然后目光下移,看了看参谋们。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站在阴影中的赵煜,这位安全局的头目抱着双臂,看着他,目光带着淡淡的冷意。
他退了一步,表示自己保持沉默,然后看了赵煜一眼,我就不讲话了,你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么。
“所以他真的是洛兰么”参谋们窃窃私语,摆在眼前的某些东西开始浮出水面,这个青年的能力她们已经完全见识过了。
这是一种何等的杀戮天才啊,只是他们之前看着他的年纪,觉得他可能是个刚刚毕业崭露头角的新人罢了。
但是他们忽略了洛兰也不过是个年轻人。
但是,杀了他么,就在这种时候杀了他。
也许参谋中会有一些热衷于喊打喊杀,每天都嚷嚷着如果让老子抓到洛兰那个家伙,老子这就直播把他碎尸万段。
但是当他真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又有几个人可以真正做到像他们口嗨的那样呢。
人类是有怜悯心的。
人类是无法轻易杀死同类的。
白发青年看着他们,目光恢复了温顺,就像是北地森林里的鹿,等待着他们的狩猎。
“洛兰不是已经死了么”有个人喃喃地说。
“对面都发公告了啊。”另一个人附和他说。
“他肯定死了吧。”另一个参谋说道,“绝对是死了吧。”
白发的青年微微地偏过头,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无声无息地承认了,只等待着他们的裁决了。
是杀死他,还是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些日的相处。
他们不得不说,这个青年优秀至极,不愧是站在这个时代的巅峰上的那几个人之一,判断力,洞察力,行动力,甚至于煽动性,都是一流中的一流,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却选择了沉默,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做任何事。
他们的确尊重他。
“应该是已经死了吧。”参谋打了个哈欠,“既然对面已经死了,不如去喝酒吧。”
“现在还不能喝酒吧,禁令还没有解除呢。”他的同事不满地说。
“我好长时间没有喝酒了啊。”
“少喝点能多活几年啊。”
白发青年坐了下来,他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拎起了自己的背包,试图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去。
这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你要走了,一起喝一杯吧。”一个参谋说道。
白发的青年眨了眨眼睛。
“谢谢,”他轻声说道,“但是我从来不喝酒的。”
“你将来不会留在军队里么”另外一个人问道。
“不会了。”洛兰轻声说道,“我本来就不喜欢做这个。”
“那真是可惜了啊。”参谋笑了笑,“我们都觉得你挺适合做这个的。”
“不管怎么说,喝一杯吧。”他们邀请道。
洛兰垂下了眼睛,他的手腕上突然热了一下,有个人捉住了他的手腕,“来喝一杯吧,不管怎么的,总归喝一点不成问题吧。”
林诺为自己开了一瓶酒,他把白葡萄酒倒进杯子里的时候,凝望着透明的液体出了一会神,他突然意识到了某些问题。
他从此之后,大概真的是个孤家寡人了。
曾经在一起的朋友们已经全都离散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对这杯酒。
他坐了下来,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树木,然后他想起了什么,从小冰箱中拿出了一碗葡萄,这就叫做原汤化原食,或者说,相煎何太急。
他希望洛兰能重新开始生活,也许忘记自己的名字最好。
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轻轻地拿起了杯子,喝了一口酒,翻开了放在一边的黑皮本子,弹劾的文件已经上交了,德鲁兹身死,他的同党清算,估计很快就要开始了。
但是皇帝也许会回护他。
林诺轻轻地出了口气,终究是要谋逆皇帝的,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就是逼宫么。
军校里的年轻人,可是很容易热血上头的。
逼宫这件事人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他并不是感到慌张,就是感觉很寂寞,如果洛兰在这里就好了,可以和自己说说话,即使不说话,他在这里就好了。
他发现自己很想那个人。
人一生中很难遇到几个朋友的,林诺想,他抬起了手,将酒一口喝干了。
但是如果可以交朋友的机会,最好不要躲避了。
洛兰拿起了杯子,里面是淡红色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水果酿的酒,他轻轻地抿了一口,发现自己对这种略微有点涩的东西始终好感有限。
然而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口口地喝了下去,周围很嘈杂,参谋们在聊着天,说着这段时间的悲惨遭遇,比方说缺觉或者很久没有好好洗澡了。
“我指甲都是自己咬的。”一个人说道。
“别这么恶心好不好。”
洛兰轻轻地拿了一小块巧克力,放在了嘴里,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很快那个金发少女就会回来了吧,他在心里想着,然后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他有点想念那个房子了,包括她的金鱼,还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发现自己也很想念那张床,和那个少女不知道从哪里买的奇怪的投影灯。
他还是很想养长颈鹿。
不管谁说什么,他都至少要搞个长颈鹿来养。
谁都不可能拦住他的。
他想,也许这些参谋都是很好的人,但是他实在不愿意再结交什么军队里的人了,他更想认识一些,其他的人,不是以杀人为职业的人。
他还年轻的很,未来也许会做更多的事情吧。
他其实对高官厚禄,田产或者产业都没有什么兴趣,赵煜和他说,他可以要些东西来让上面安心,但是他对那个名录看了一会,也看不到自己想要的,于是他说等安汶回来让她挑就好了。
“你真的什么都不图么”赵煜忍不住问道。
“还好吧。”洛兰轻声说道,“我也不是为了什么回报。”他似乎想不起来合适的措辞,于是他陷入了沉默。
他于是轻轻地笑了笑,“我回家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