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佟府, 佟国维本就一夜未眠，知道爱女的情况后，顿时横眉竖眼，拎起屋里的马鞭就要往四格格生母处去。

    “爷, ”小厮机灵的拦下佟国维, “姨娘们这时都还歇着呢”

    “何氏养的好女儿, ”佟国维指着西院的方向怒道，“净把肮脏的心思往自己姐妹身上使，早知今日，当初就该直接溺死她。”

    经过小厮一拦，佟国维总算理智了些, 扔了马鞭, 如困兽般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庶出子女的教养, 他是远没有对嫡出的几个那般尽心。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佟国维是后悔的, 不是后悔与妾室生了许多孩子, 是后悔生了孩子却没有好好教养他们。

    “那孽女，”佟国维气道, 却发现他竟不大记得四格格的样子, 在他的记忆里，几个庶出女儿都是几乎一般的模样。

    每次都穿着一样样式的衣裳，畏缩的给他请安，顿时心里再多的怒气也发不出来。

    他知道赫舍里氏对她们也不大上心，对比记忆里每每见了爱女光彩夺目的样子，佟国维产生了一种挫败感。

    “来人套车，我要进宫面见皇上，”佟国维吩咐道。

    不管怎样, 他是打算保四格格一命。

    日后无论是常伴青灯古佛，亦或是送到庄子上去，保她一世衣食无忧，都是他最后对四格格的一点慈父之心，也可以看做是之前那许多年对她不闻不问的补偿。

    佟国维有自己的想法，显然佟佳夫人也有。

    “你说永和宫得了个格格，”佟佳夫人抓住明枝的手。

    “夫人，”明枝喃喃，手上一阵吃痛。

    “如果说，我去求皇上，去求太皇太后，把永和宫格格养在贵妃名下，”佟佳夫人松开明枝的手，向永和宫的方向走了几步。

    这是个再大胆不过的想法，佟佳夫人以前向来对这种做法嗤之以鼻，现在为了女儿，再顾不上别的什么。

    “夫人，万万不可，阖宫都知道的事情，怎么瞒得住，”明枝被佟佳夫人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何况，永和宫那位也是个嫔主子，怎会轻易任人摆布。”

    “什么嫔主子，一个爬床背主的贱婢，也是我儿良善，放在府上，哪个不是打死了事，”佟佳夫人气急，渐渐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夫人，”明枝快步走到门口看了，见是她特意安排的宫人守着才放心。

    昨天今天发生的事多，进出的人也多，她怕有人趁着这当口混进来。

    “对了，承乾宫还养着那贱婢的阿哥，贵妃这一胎不仅生女，且生女即夭。她呢如今倒是儿女双全，怕不是已经得意坏了，”佟佳夫人越说越觉得不忿，四阿哥虽好，可谁让他不是云舒生的，好不容易该有个亲生孩子，最终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夫人，”明枝已经开始绝望，觉得娘娘和夫人不愧是亲母女。

    “只是可怜了我儿，”佟佳夫人话锋一转，她和明枝都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

    “还是要笼络住四阿哥，太医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佟佳夫人叹气，深恨害的女儿如此的佟四。

    “夫人放心，娘娘一向待四阿哥极好，”明枝的眼眸也暗下去了，太医说她们娘娘伤着了身子，日后怕是不能生了，明枝知道她们娘娘有多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现在噩耗接连不断，她怕她们娘娘遭不住。

    发泄了一通，安静下来的佟佳夫人面露悲色，“都怪我，怪我昨日不该带了佟四进宫。”

    “夫人，事已至此，还是要以娘娘为重，”明枝沉默一瞬，娘娘已经倒下了，她现在是承乾宫的主心骨，夫人可以发泄，她却要保持稳重，承乾宫需要一个明白人。

    可是明枝不知道，再缜密的人，也会百密一疏，屋内东侧的窗缝之下，四阿哥从始至终都在，他是关心云舒，才会趁着身边伺候的宫人睡熟了跑出来。

    怎么说呢这也是阴差阳错，往日的承乾宫怎么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云舒自遇喜以来，除了顾及自己的肚子，大多事都有心无力，连带着放在四阿哥身上的心思也收回来不少。

    明枝倒是会时不时地去敲打伺候四阿哥的宫人们，那些贴身伺候的好说，都不是什么蠢笨的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对四阿哥照样上心。

    坏事的是另外一些怎么混也混不到主子眼前的，出不了头，有人来收买她们做一些无伤大雅的事，这些人大都不会拒绝。

    于是在宫人的万般防守之下，一些不好的言论传进了四阿哥的耳里。

    这些话的中心言论只有一个，说的就是云舒即将有亲子，对待养子开始不上心云云，更过分的话背后的人不让传，这些人也不敢传。

    背后的人要的不多，离间一下云舒和四阿哥的感情罢了。

    四阿哥听了自然不信，只是听得多了，难免有时会伤心难过。

    而今晚不小心偷听到的谈话，则是在压在四阿哥幼小心灵上的又一根稻草。

    养母生母他都在乎，大人间的恩怨也从不会让他知道，现在听了佟佳夫人的话，四阿哥满心黯然的偷偷溜回了东配殿。

    正好遇上伺候他守夜的宫人出来找他，四阿哥随口应付了几句，将自己蜷缩在床榻上，脑海里交替浮现养母和生母的脸。

    他不禁回想过去种种，还有今晚听到的话，过去某些一直坚定的信念开始崩塌。

    今晚大概是个不眠夜，曹布徳靠坐在床榻上，也是心事重重，都兰恩和跟着她熬，偌大的永寿宫，头一次寂静的可怕。

    打破这份寂静的是揉着眼睛自己过来的小五，他飞扑到曹布徳床边时，永寿宫仿佛一下子按了启动键一般，所有人霎时鲜活了起来。

    童言童语能带给人快乐，曹布徳认可这话，小五昨天和宁楚格找不到她，被嬷嬷早早哄睡，是以小五今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曹布徳。

    “小五想额娘了，”小五用他奶声奶气的声音道。

    曹布徳用额头和小五贴贴，搂着小五露出了回来的第一抹笑，“额娘也想小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