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这才变了脸色,怒道“珩儿你才回来几天与她说过几句话你知她品性我是你母亲,你这样替个外人说话,何曾把我放在眼里”
宋珩道“母亲,她不是外人,她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不管我回来几天,她品性如何,不论是走是留,总要说个明白”
宋元尚见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如果让这傅家女再开口说出实情,他少不得要挨上一顿喝骂,不得不出声阻止,“珩儿,这事她与你母亲说得明明白白,你大嫂也听得清清楚楚,你就别再替她说话了。”
国公爷怒气上头,“珩儿,不管是何原因,她既说要走,我国公府还岂会强留人不成让她走就是了”
“祖父,我并非是想强留下她,她是有话想说,为何不让她开口”
关乎自己能不能离开国公府避难,郑氏铁了心,大声斥问儿子“珩儿,你敢否认她并未说过那些话你非得要处处与我做对你才舒心”
宋珩并不上她的套,依然对着国公爷道“祖父,她在我生死不明时嫁给我,却在我归来时要离开,您就不想知道是何原因吗”
国公爷正气恼上头,听宋珩这样一说,愣了一下。
郑氏担心国公爷要松口,又道“父亲,我并非是容不下她,咱们现在国难当头,国公府庇佑的,也该是为宋家生育过子嗣的贤良妇,她怎么能留下她岂有资格带着孩子去往宁州”
一直坐着未出声的宋琳琅突然站起来“弟妹今日还真是奇怪,这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捂着别人的嘴,不叫人开口”
郑氏这下真急了,她可以用母亲的身份压着儿子,这位姑姐她可压不住,她也掺和进来,这事情便有些悬了,“姐姐这话就不对了,一个忤逆不恭顺的儿媳,我是怕她口出狂言乱说话,搅得长辈烦扰,何来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宋琳琅哼嗤一声“我还真没觉出她哪里忤逆不恭顺,让她说吧,再大的烦扰,也烦不过燕王造反一事。”
老太君思索了一会儿也道“珩儿说得不错,这孩子一直挺乖巧,事出总有因,让她说个明白吧”
老太君发了话,郑氏再不敢阻拦,心中虽有稍许慌乱,但也不怎么害怕,那日她本来就是满口答应要走,她并未威胁逼迫,说穿了,她也是为了宋家。这女人昨日把话说得冠冕堂皇,今日一听说战乱,便不舍得走了,还不是贪生怕死。
傅芸心中惊慌不已今日如果不是宋珩,不是这位姑母,自己在这里,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郑氏杨氏这两人当真臭味相投,十分的有默契。
现在有了说话的机会,绝不能慌乱,说错一句,都有可能叫这郑氏杨氏抓着她不放。
回想了自己昨日与杨氏的对话,从容走上前,朝着正上首的老太君和国公爷行了磕头大礼,然后满含委屈地道“老祖宗,祖父我昨日确实是说过,想离开的话,但那也是逼不得已我娘家广宁伯府势单力薄,我父亲这些年好不容易爬上从四品的职位,这些在您们眼里或许不算什么,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是多么不容易我没有办法只顾自己不顾娘家人,我爹娘辛苦养我十六载,反倒因我而落得丢官弃爵的下场,我岂能忍心”
老太君不明白,“你父亲当官与你要离开我们国公府有何干系”
郑氏一时傻了眼,她这些话莫不是暗示是她在背后利用打压她父亲官职一事威胁她可是,她何时说过要让她父亲丢官弃爵她是那样想过,但她没来得及说啊
傅芸哽咽道“老祖宗,母亲昨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我父亲官职,后来又和我说,宁王即将登基,二爷必须得与明国公府的姑娘联姻方能救国公府于水火。我也是想着,既然牺牲我一个,既能帮到娘家,也能帮到国公府,方才同意,若论到我自己,是决计不愿离开的。”
她虽未正面回答老太君,但这含糊的说辞里,分明是在表明,郑氏拿她父亲的官职威胁她了。
郑氏气得牙齿打颤“芸娘,你既然要说,便把话说清楚,我昨日确实问了你父亲官职,那也是说想替你父亲升官,你当时可是满口答应了的。”
傅芸如果颠倒黑白,郑氏一定会不依不饶,她只能通过这样的暗示,不敢直说郑氏真的威胁,只依然悲凄道“母亲昨日叫我去,开口就问我父亲的官职,再说出国公府的难处,您虽未直说要对我父亲打压,锣鼓听声,说话听音,我心中自然是明白的,您既然开了这个口,还能容得了我不答应吗我当时若不答应,母亲又待如何说呢”
郑氏脸涨得通红,指着她,“你”
她才说出一个你字,国公爷宋孝廉将一个茶盏扔到宋元尚脚边怒道“荒唐我庆国公府何时要靠妇人来挽救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世子爷宋元尚吓得一颤,惦起脚尖将溅在脚面的上碎瓷抖落下去,低下头不敢说话。
宋琳琅叹了口气,走上前将跪在地上的傅芸扶起来,“傻丫头,起来吧话说清楚了,还跪着做什么”
“多谢姑母”傅芸站起来,跟着宋琳琅,站到了她身后。
老太君不悦地看向郑氏道“玉贞,这一晃,你嫁进我宋家也有二十多年了,我宋家的家训第一条,诚无悔,恕无怨,和无仇,忍无辱,你自己再好生思量思量”
老太君从来是尊活菩萨,不苛责人,何况郑氏也是名门嫡出,如今还是这国公府中的世子夫人,这话就说得重了些。
郑氏眼泪刷地直往下掉,向老太君屈膝行礼,说了声是,想了想,还是开口辩解“老祖宗,我这么做,也为了珩儿为了这个家呀”
老太君长叹一声,说道“国和民昌盛,家和万事兴先说这国,一夜之间变了天,外面米面价格陡涨,苦的是谁苦的是民对吧再说这家,你们口口声声是为了这个家,但你们忘了吗家要和才兴,做的这些事,背离了和字,一心惦念私利,不顾旁人死活,别说与明国公府联姻,就是宋家的子弟尚公主,这家也兴旺不了啊”
郑氏被老太君说得无地自容,扑通便也跪下了,“老祖宗,我知错了”
“如今正是国难当头的时候,大丈夫在外以智勇平乱,小妇人当以贤良守家。你是我庆国公府世子夫人,要做出表率,要教导府中子弟堂堂正正做人,无愧天地良心。古来贤者以责人之心责已,以恕已之心恕人,你如此聪慧,这些道理,我便是不说,你也该懂”
郑氏低着头,满屋的人看着她,叫她羞愧得想死的心也有了,惶恐回道“我也是一时糊涂,求老祖宗原谅”
老太君年岁已高,今日忧心一整天,现在为着这些事,颇觉伤神,蹙了眉轻吁一口气,“知错能改是好事好了,我也不多说了,你且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