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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 同在一条船上
    宋珩在姑母家里换了身衣裳,进了密道,自西市民房里出来,便是个穿着粗布衣衫,头戴斗笠满脸胡渣的糙汉子。

    一间不起眼的酒馆包间里,李炳琮与宋珩二人相对而坐。

    陈瑛来找宋珩,这便意味着她要对死不肯和离的镇南王李炳琮动手。只是,不论是明里或是暗里,明国公府怕是还没那个能耐。这事,只能是得到了他的父皇首肯。

    天家没有父子亲情,嘴上说是一回事,真正面对,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炳琮的初心,并没有想过要与父亲反目,只可惜,这一切都不能遂自己的心愿。他只有一个父亲,但父亲却不同,他可以有很多个儿子,只要他愿意,还可以有更多。

    此刻他的心情异常沉重,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宋珩,你说人这脾气,是不是天生注定”

    宋珩还在纸上写写画画,思虑着计划还有没有错漏,听得他说些不相干的,抬头挑眉看他。

    他又接着道“从小我便不服管教,只要是不我愿做的事情,软硬不吃。我母妃去世那年,我只有十三岁,不到半年,父皇又娶妻,让我开口喊她母妃,我不肯。先是哄,说去御马监替我求一匹西域最好的宝马。说实在的,那宝马我在心里惦念了好几年,但一想到我母妃,就觉得屁也不是。”

    “哄不起作用,父皇就打,拿马鞭子抽,我咬着牙硬是哼也没哼一声,直到他自己打累了,停下来瞪着我,我便也瞪着他,用眼神告诉他,我不可能屈服。”

    “那一次,无关旁人,我知道,他是想将我驯服。他却不知,他真正惹怒我的原因,是他续娶时修缮院落,毫不犹豫地砍伐了我母妃当年亲手种下的一棵银杏。”

    “在我心里,那棵树和母妃一样,无可替代。我是气他一个转身就把我母妃忘得一干二净。他砍伐了之后,我便不可能原谅他,他也不可能将我驯服。”

    “我一个人离家出走,以一个无名之辈的身份投身行伍,并非如坊间传言那样,直接投奔王叔。最开始我只是个戍守烽燧的士卒,每日里与黄沙为伴,只想抛弃他赋予我的一切光环,靠自己的力量让世人对我刮目相看。”

    “可惜,我襄王世子这个身份,是怎么也抛不掉。不过三年,我就被王叔发现。这三年里,我独自立下的大大小小的功劳,自然而然变成了王叔的照拂。”

    “这些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后来,我领军抗击胡人的功劳,全被他冒领,天下人都知道燕王骁勇善战名扬天下,无人知那是襄王世子拼死换来,所以才有了后来我领兵平燕王叛乱。我就是想叫天下人知道,真正勇猛之人,是我。”

    “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这么多年拼死搏杀,最后要面对的对手,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宋珩一直默默听着,其实他能理解李炳琮的困惑,好比他也不愿面对对他下死手的兄长和自私自利害人性人命的母亲。

    桌上有酒,宋珩提起酒壶,替李炳琮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杯,“事到如今,别无选择,一旦心软退缩,死的那个人就是你自己。有时候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想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李炳琮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说“我是在想,假如当初,我能压下自己这臭脾气,接纳那个女人,说不定不必走到这一步。”

    宋珩又替他把杯子满上,摇头道“我小的时候,在太祖母跟前长大,得她宠爱,被兄长忌恨而不自知,年岁渐长我才发觉不对,借口出门游学,想要避开争端,没想到竟成了他向我下杀手的机会。一个世子之位尚且如此,更何况这天下之主,哪里会只单单因为一个女人而起有的时候,退让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假如,决定了,就不要犹豫。”

    李炳琮低头,嗤地笑了起来,“我没有犹豫,看不出来我是在为自己弑父夺位假惺惺地找借口吗”

    宋珩知道他刚刚说的全是肺腑之言,人非草木,谁又会长着一颗铁石心肠

    李炳琮见他不说话,又笑了笑,“宋珩,若这次,我们败了,你会不会怨我”

    宋珩愣了一下,将杯中酒饮尽,从他决定帮李炳琮筹谋开始,他自然也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为何要说这些丧气话镇南王行军打仗从无败绩,何况还有我和邵屿为你筹谋,我们不可能败。”

    李炳琮接过他手中的酒壶,替他把酒满上,“对我们不可能败”他拍了拍心口,“宋珩,自从认识了你和邵屿,我这里便有了一腔壮志,无关孝悌忠信,无关儿女情长,只想与你们一起,为天下百姓谋一个盛世太平。”

    都说一个人的眼睛与心灵相接,宋珩看着他炯炯的眼神,相信他所说的话皆是出自真心。

    他也知道,姑父与他的羁绊太深,而他自己也与他交情非浅,不管他回不回京,宋家都是在劫难逃。同在一条船上,除了全力以赴帮他,再没有更好的选择。

    “知道了”宋珩想了想说“我猜,假如我不先出手,陈瑛也不会轻易出手,所以,我想趁着这次大嫂出殡造出点混乱,也好方便我下手,不然这么干等着,也不知会等到何时。”

    谈到正事,李炳琮神色变得严肃了些,“还是得委屈弟妹吃些苦头,待日后,我一定亲自给她道歉。”

    宋珩道“那到不必,她这个人表面柔弱,实则刚强,这点事情在她看来算不得什么,我自会安排妥当。”

    毕竟自己曾经对傅芸有过觊觎之心,现在说没有,也得人家肯信才行,索性就不提了,岔开话题说道“那好,到时你们自己都小心些,我这儿能帮上忙的绝对万无一失。”

    从小酒馆出来,回到民房,走地道再回姑母那里换回原来的衣裳,宋珩来到了顺天府大牢里见薛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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