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你知道这些流言从哪来的么”
秦非恕对着一盘残棋,一边琢磨一边头也不抬地问。
侍官长平没反应过来“陛下说的是什么流言”
秦非恕放下一枚黑棋,摇摇头又拿起来,这才抬头“关于文冰酒的。”
长平一怔,顿时感觉宛如凉水兜头,下意识跪了下来“请陛下恕罪”
秦非恕把棋子丢回棋碗中,脸上没什么表情“所以确实是你传出去的”
“属下、属下只是和同僚闲话时不小心多嘴,绝非故意编排陛下”
长平说着开始“啪”地打自己嘴巴。
“你跟朕很久,大概是觉得朕不在意风月流言,所以就随意了些。”秦非恕淡淡地道,“只是你如何辨得清朕身边什么事情是风月、什么事情是正事”
长平惊出一身冷汗。
大周军队里休息时候开长官的绯闻玩笑很寻常,一般将领也晓得什么事情该严肃军规、什么时候不用那么较真。秦非恕相貌过人,虽然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相好,但不妨碍亲卫们闲话时乱扯。
如今秦非恕成了皇帝,长平有时候还免不了这个习惯。
秦非恕这些日子忽然就和献玉侯关系亲密了起来,尤其长平还亲眼见过文冰酒试图将文岫烟嫁给陛下、以及文和阗男女不忌的情况,难免觉得有些微妙,和同僚换班时就提了几嘴。
没想到竟然让秦非恕单独拎了出来。
看长平打了自己几下,秦非恕才开口“行了,起来吧,自己去领十杖。以后记着,朕身边的事无论大小,都不能拿出去说。”
“是、是”
秦非恕这才拿起一枚白子,继续和自己对弈。
长平大气不敢出,站在一旁心里暗暗决定回去把其他人也警告一遍。
秦非恕冷不防又开口“朕和文冰酒看起来真的很暧昧”
长平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当然没有陛下冰清玉洁,怎会是献玉侯能够高攀的”
不知道为什么,长平说完这话,感觉秦非恕的气场又冷了些。
秦非恕拧眉“朕要你好好说话。”
长平冷静下来,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地道“许是属下多想,只是有时候会感觉陛下看献玉侯的眼神,会有点”
而且还舍身救人要知道连陛下的义父周王都没这个待遇。
秦非恕摸了摸自己的脸“朕的眼神”
他想起每次看到陆迦时胸口那挥散不去的刺痛,蓦然沉默了下来。
长平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过了一会秦非恕又问“那献玉侯看朕的眼神呢”
“呃这属下不好说,或许有点哀怨”
“哀怨啊”
秦非恕咀嚼了一下这个词的含义,英挺的眉忽然舒展开来,“朕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长平彻底放下心的同时不免有点心惊胆战陛下他明白什么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陆迦都变得很忙。
如今大周站稳脚跟,琅琊王氏之前和陆迦达成的合作却没有失效比起秦非恕,他们依然更看好现在的陆迦,因此不少计划都拿来给陆迦下决策;
秦非恕似乎单方面认定他就是送解药给他的人,言谈之间莫名变得亲切,甚至下棋都从过去的一日一次变成一日两次,仿佛除了下棋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一般;
忙这两头的事情之外,陆迦还要抽空去关心文岫烟的情况。
杂七杂八的事情堆在一起,陆迦也就没空关心宫里到底有什么流言了。
只是一次王子阳入宫见他的时候,委婉地问“如今有琅琊王氏力挺,你可以考虑脱离皇宫,不必在宫里受这等委屈。”
陆迦放下他带来的势力图“没觉得委屈。这里关于西北的信息也太少了。”
“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这等事说出去还是不好听。西北是秦非恕起家的地方,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亲信,我们也很难渗透。”
“我从不在意旁人说什么。秦非恕削减军费的政策推行了么”
“你真是还在商议,但基本已经确定。”
陆迦皱眉。
他和琅琊王氏合作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找到蛮族破关屠戮中原的关键点在哪里。
秦非恕和文岫烟的恋爱剧情已经被他彻底搅和黄,若总系统的钉点不在这里,那大概就在蛮族入侵上。
要解决这种军事问题,光靠他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得把世家都拖下水。
结果琅琊王氏对西北也没什么了解。
而自寿宴之变后,秦非恕就开始对北方军的势力进行削减。
天下泰平之际,军方势力不宜做大;朝堂之上,南北派系也不宜一边倒。
秦非恕这个决策是没问题的,问题出在谁都预料不到蛮族能破关。
陆迦倒是知道,可他总不能现在跑去跟秦非恕说“几年后蛮族就将破关,你不能削军费,还得继续投入”,那秦非恕不相信还好,真相信了第一时间就把他当蛮族奸细。
所以陆迦决定换个方式。
秦非恕能安心削减军费的原因是没了敌人,那他就给秦非恕创造一个敌人。
“要离开皇宫”
文岫烟惊喜地站起身,随后快速捂住嘴,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真的吗”
“自然,不过没那么快,只是先问问你,是打算留在皇宫,还是跟我一起走。”
“当然一起走”文岫烟快速回答之后又顿了顿,“能带母妃一起走么若母妃不能走,我也不能走。”
陆迦知道文岫烟和贵太妃感情好,自然早就打算好了“当然。其他文氏的人我也会想法子安置好。”
虽然秦非恕现在和原著性格不大一样,但也难保他什么时候本性发作,一怒之下把其他文氏的人都砍了。
“此事先不要声张,你悄悄做准备。贵太妃那边交给你通知,钱财不必收拾,只带好关键物件就好。”
文岫烟不自觉紧张地抓紧袖口,用力点头“我知晓大约什么时候”
陆迦心算了一下时间“一个月。”
“什么一个月”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宫墙拐角后传来。
文岫烟脸色一变,不安地缩到陆迦身后。
陆迦神色如常地转身,冷静地回答“臣正和岫烟说,臣的生辰在一个月后。”
秦非恕手里拎着一只青带风筝,闻言一怔“原来献玉侯的诞辰也近了,朕倒是不记得。”
陆迦不动声色转开话题“陛下有如此雅兴来放风筝”
“今日风好,朕想起儿时在家常放的风筝,便心血来潮试一试。”秦非恕笑吟吟地道,“献玉侯可要一起”
陆迦诧异地看着秦非恕,想不到秦非恕还有这样的童心。
还是说秦非恕在借儿时暗喻害他家破人亡的就是文氏人来敲打自己
陆迦细细端详着秦非恕的神情,看不出异常;又看看文岫烟,只缩在他的身后什么话都不说。
他想起这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秦非恕和文岫烟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原著里两人一见面就天雷勾地火,彼此心生爱慕。但现在的情况秦非恕眼里压根没有文岫烟,文岫烟对秦非恕也只有惧怕。
陆迦若有所思地颔首。
这么一看,秦非恕和文岫烟这部分的剧情应该是彻底没有了。
但即便如此,陆迦也没有感受到任何“违和”,系统的剧情检测也没有发现不对,看来这个世界的钉点确实和男女主无关。
那洛都确实没有必要留了。
心里下了决定,陆迦抬头刚准备拒绝秦非恕,就听到秦非恕吩咐道“来人,送岫烟公主回宫。献玉侯,来吧。”
陆迦“”
合着秦非恕把他刚才的颔首当点头了
看着秦非恕脸上的笑容,陆迦嘴里的拒绝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安慰自己就当看在秦非恕替他挡了一次刀的份上忍一忍。
秦非恕手一抖,风筝凌空飞起,随后他迅速拉线撤退,风筝便在天穹上稳定地飘着了。
陆迦站在一旁,很难理解秦非恕的乐趣所在。
秦非恕将风筝线递给侍卫,让他们跑动保持风筝不坠,转头看向陆迦,含笑道“献玉侯也来试试。”
“臣从未玩过,怕扰了陛下雅兴。”
“不会可以学。”秦非恕道,“献玉侯正值盛年,该是热衷尝试新玩意的年纪才对,怎能像老头子一样守旧”
在上个世界活了一千多年的陆迦撇撇嘴,接过一旁递来的风筝,刚准备用力丢上天,忽然警惕反应过来秦非恕该不会打算试探他的“武功”吧
这么一想,陆迦手腕上的力气变松了,风筝向上飞了不到一尺便落下来。
秦非恕无奈地看着他。
陆迦无辜地道“臣体弱,没什么力气。”
“放风筝不需要太大的力气。”秦非恕走过来将风筝捡起,塞入陆迦手心,抓着陆迦的手,“这样”
他连陆迦的手背一起握住,后退两步,将风筝掷起。
陆迦怔了怔。
秦非恕的个子比陆迦高了一个多头,这样贴身站着的时候,成年男人的英武、将领的霸气、皇帝的气度夹杂着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温柔,和带着荣花香味的风一起吹过陆迦的身畔。
陆迦动了动手腕,想把手挣脱出来。
秦非恕顺势松开手,贴着陆迦的耳朵,笑眯眯“怎样,会了么”
陆迦揉了揉耳朵,转开了目光“多谢陛下指点。”
秦非恕扬了扬眉,没有追击,只道“瞧,风筝已经飞起来了。”
陆迦看着这只风筝,心里思忖了好一会秦非恕到底是在试探他武功、还是想重现那晚抓他手腕的场景,等着秦非恕接下来的考验然而秦非恕似乎真的只是来玩风筝的,到最后散了的时候也没提别的,相反热情洋溢地送了他一只白鹳形状的风筝。
陆迦将风筝带回九辰宫,翻来覆去研究了好一会,都没看出这个风筝有什么玄机。
最稳妥的办法是直接烧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陆迦还是将它丢给了怀恩“挂墙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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