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迦拍了拍黄金龙,示意龙上浮。

    龙蜕的碎片上浮的速度很慢，成功孵化成一只神兽需要的时间要按年算。

    陆迦和龙向上的过程中，回头看了一眼。

    深海中那黄金龙的龙蜕,在真正的黄金龙远离时，颜色暗淡下来,成为海底不动声色但惊心动魄的山脉。

    黄金龙载着陆迦向上，一直到冲出海面,慢悠悠地漂浮在海浪间歇息。

    陆迦仰头看着上空的神兽群。

    过去一直从上往下看，难得换了个角度,立刻便有不一样的风景。

    陆迦躺在龙背上，问“有觉醒什么记忆，这条龙从哪里来的吗”

    黄金龙摇了摇头,差点把陆迦晃下去。

    “看来只是作者的设定。”陆迦坐直身体,“我大概能猜到两万年后的地球寿命终结的根因。”

    黄金龙转过头看着陆迦。

    “神兽的本质是你的龙蜕,是你舍弃的外壳,本身就只拥有你残留的一点生命力。哪怕这点生命力对于人类而言已经是漫长而旺盛的神兽之尊,但当生命耗尽、又得不到补充的时候,神兽就只能坠落消散。”

    过去那些坠落的神兽，如果没有和其他神兽融合,恐怕就是真的死了。

    只是不断有新的神兽从海底诞生,让兽人们以为神兽在不停地轮回。

    但龙蜕不是无限的,当海底的龙蜕耗尽,就不会再诞生新的神兽。

    黄金龙开口道“如果按照现在一只神兽的生命周期来看,所有的龙蜕凝结成大陆,需要的生命能量更多,坚持不到两万年。”

    陆迦认同地点点头“原著中的牙也就是黄金龙,所谓诞生了一百零八个孩子,应该是舍弃了自己的黄金龙躯，将自己的生命之力彻底分给脚下的这些龙蜕。”

    至于原因，或许是他蜕皮失忆后已经将自己完全当作了兽人，又或许是海云寿终正寝之后，牙同样没有了继续永恒生命的动力，干脆让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够活得更加长久。

    黄金龙道“既然如此，你生一百零八个，我分生命给他们”

    陆迦很想把它的鳞片扯下来“然后等两万年后地球再次失去生机”

    系统悄咪咪地插了一句话

    其实，我觉得有一个核心问题我们还没解决。

    “什么”

    我们是来解决地球寿命短暂的吧要是你们现在就解决了，那这个世界不就脱离原著了吗

    在现在这个节点脱离原著，要么就是成为和原著不同的平行世界，要么就把时间线上后面的两个世界直接浮云掉。

    “后两个世界会消失吗”

    已经实体化的世界是不会消失的。

    “所以脱离原著就会走向平行世界。”陆迦稍微沉思，“我最初的打算是找到地球寿命短暂的症结但不触碰，准备好解决的手段，让它在未来的世界里自动触发。”

    黄金龙分享生命也不是无限的，两万年后，地球就是耗尽了黄金龙留下的生命能量，最后陷入了长眠。

    但现在看来，地球这个生命缺少的是最核心的生命源泉，而且是能够供应一颗星球的生命源泉这种东西别说陆迦，恐怕总系统那里也不多见。

    不是不多见而是没有给穿越者的兑换列表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和生命源泉相关的东西。

    陆迦仰望着天空，静静地沉思。

    黄金龙突然歪过头，在陆迦的脸上轻轻蹭了蹭“抱歉。”

    陆迦回过神“抱歉什么”

    “每次都要你来找我我才能恢复记忆。”黄金龙的龙瞳依然是纯红色，宛如一块璀璨的玛瑙，“找得很辛苦吧”

    “倒是不辛苦。”陆迦道，“在吸血鬼那个世界，新生的世界意志不是送了我们互相感应的种子么”

    陆迦的话语突然停住。

    世界的种子

    陆迦将手按在心口，再摊开时，已经多了一点宛如萤火虫一般的白色光点。

    在吸血鬼与亡灵法师的世界，陆迦最后解决了圣灵十字架中的钉点后，那个世界的“神灵”、同时也是世界意志本身诞生，为了感谢陆迦和阿德尔，送了他们两颗光点。

    两个光点之间能够互相感应，陆迦也就一直用来找阿德尔。

    但现在想来，这两个光点应该是从世界意志中分离出来的种子，本身就带着新生世界的盎然生机。

    只不过

    陆迦感应了一下这个小小的光点中蕴含的能量“这也太少了。”

    的确充满了生机，但这点生机连最小的神兽都供应不了，何况一整个地球

    黄金龙道“培育它生长两万年，就可以成长为参天大树。”

    陆迦仰头和黄金龙对视。过了一会他才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龙的下颚“谢谢，牙。”

    黄金龙在他手心蹭了蹭，随后诚恳地道“变回人形可能还需要你辛苦一点。”

    有了思路之后，操作就变得比较简单。

    牙接触龙蜕后觉醒本源，金灿灿的外表果然比黑龙更加神圣光彩，一下子成了所有兽人们眼中的圣兽。

    托这幅外表的福，牙很顺利地就联系到了所有神兽上的部落，并成功说服他们准备神兽融合的准备。

    阿黑跟着陆迦一起前往各个部落，寻找散落各处的黑鳞兽人。

    找到的第一个就是飞鸟部落的祭祀。

    飞鸟部落的祭祀对于和这么大点一个小孩子融合本有些抵触“我都一把年纪了，这不合适。”

    然而阿黑趁他不注意一把扑过去抱住他的腰，不知道交流了什么，祭祀表情变得十分精彩，随后饶有兴趣地看着陆迦和牙，“不过试试也无妨。”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兽人团结一心，寻找各自神兽上的黑鳞兽人。

    过去曾经有很多的黑鳞兽人因为觉得自己是被诅咒的人，不敢接近大部落、拼命隐藏自己的身份，如今骤然变成了神兽的使者，还让他们很不习惯。

    把所有的黑鳞兽人找齐之后，陆迦数了数，有一百零七位，算上已经和阿黑融合的那个，现阶段刚好一百零八。

    这么多兽人聚集在一起，牙特意开了个大院子才能让他们全部站下。

    这么多年过去，还活着的黑鳞兽人大部分都是独行侠，少部分有信得过的朋友家人。

    陆迦站在角落里看着牙对那些黑鳞兽人们解释，敛眉沉吟不语。

    你在担心这么多黑鳞兽人，有了各自的人生，不愿意重新融合

    “突然有个人告诉我我是谁谁谁的一部分，要我融合回去，我也不愿意。”

    系统忧伤地叹了口气

    说的对，人最在乎的还是当下的自己。如果有人不愿意融合，你打算怎么办

    “牙说全都交给他。”陆迦道，“我只要研究怎么将世界种子培育就好。”

    系统忧心忡忡地道

    我现在又怕阿黑融合之后不认得我，又怕阿黑不融合英年早逝。

    陆迦有些无语“你还真把阿黑当你的好大儿了”

    怎么，不行吗人家难得有了个亲人嘛

    “既然这么想要亲人，为什么不同意我帮你激活前世的记忆”

    提到这个，系统蓦然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它才小声道

    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过去的我不是我，害怕我曾经做过很多坏事。

    “只要你不想起来，就可以当作不存在”陆迦拿出了过去对系统的评价，再度说了一遍，“懦夫。”

    系统委屈的同时又知道陆迦说的对可它还是迈不过去心里的坎。

    牙对一百零七个黑鳞兽人的处理很简单他们每个人都可以继续过自己的人生，只要濒死之际回归就可以。

    神兽融合、凝聚成大陆是一个漫长、漫长到以百年计的过程，本就不可能是一蹴而就。

    而作为神兽融合的核心、未来的地球生命，选择了没有任何牵挂和纠葛的阿黑。

    阿黑本就是两个黑鳞小兽人的融合，无牵无挂，同样对于兽人的人生不感兴趣。

    他每天唯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陆迦、或者陆迦的幻影ai身边静静地陪伴。

    如今阿黑已经能分清陆迦和系统的区别，虽然困惑到底哪个才是他的阿妈跟阿爸亲热的那个，还有最初陪伴他的那个不过反正不重要，他也就不过多纠结。

    差不多几个月后，第一个年迈的黑鳞兽人寿终正寝。

    牙和陆迦陪伴阿黑去了这位老兽人的家。

    阿黑拥抱住刚刚死去的兽人，脸上并无对死者的畏惧，只抱紧了老兽人，脸上流露出一抹黯然。

    很快，就像曾经两兄弟融合一般，阿黑和新的兽人也融为一体。

    外面传来剧烈的震动，仿佛天地都在震颤是这个老兽人代表的神兽慢慢下降，与牙所在的新大陆拼接。

    在之后的几十年里，神兽诞生的黑鳞兽人逐个老去回归本体，神兽们也仿佛找到了起源，下降到新大陆的附近，和新大陆拼接成一体。

    每拼入一块拼图，新大陆便会下降一段高度；等到最后一块神兽回归、天空中再也没有任何浮岛之后，整个新大陆已经彻底与海洋衔接。

    牙载着陆迦深潜入海看了一眼。

    原本的龙蜕与新大陆同样融为一体，成为大陆最坚实的根基，从此为岸上的人们抵御着海洋的咆哮和天空的嘶吼，成为大陆生灵最安全的堡垒。

    大地诞生了。

    尽管不能明白这个现象对于几万年的未来有什么影响，所有的兽人依然泪流满面。

    为从此脚下的土地不再失坠、为从此不用和亲人天海两隔。

    而被兽人们虔诚地认定为“圣域”的黄金龙的住所没错，一百年过去，黄金龙和他的伴侣依然年轻如旧，并无半分变化。

    在用青石搭建起来宽敞明亮的房屋内，陆迦看着眼前宛如刚出生一般的婴孩。

    融合了所有黑鳞兽人后，阿黑变成了这幅模样。

    明明是一百多个人生的凝结，却是这样初生的姿态。

    阿黑躺在陆迦的怀里，安静地沉睡着。

    “要把他送进龙蜕中，他才能完美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牙转头看了陆迦一眼，“当然，在那之后”

    陆迦默默地点头。

    黄金龙展开双翼，最后一次潜入海底，将这个婴孩送入龙蜕之中。

    再接下来，就是要培育世界种子。

    近一百年的岁月，陆迦已经找到了让世界种子成长为支撑一颗行星的生命的办法。

    答案很简单，也很唯一。

    因为在这个世界，只有一样“肥料”拥有这种庞大的能量。

    黄金龙本身。

    牙对此心知肚明，他拥抱住陆迦，轻轻亲吻了陆迦一口“这次又是我先走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言语表述，这一次的分别，依然有下一次的重逢。

    陆迦拉着他的脖子回吻，随后道“哪怕不借助任何外力，我依然能找到唯一的你。”

    牙安心地笑了“一会见。”

    随后他变成黄金龙的模样，安静地趴在陆迦面前。

    几乎下一瞬间，陆迦就感应到这具龙躯体迅速变得冰冷、沉寂，里面的灵魂已然不在。

    黄金龙的躯体如今已如山岳，光是龙头就有一间房屋那么大。

    陆迦伸开手，拿出一只小小的、半透明的长钉。

    钉子的形状模糊不定，宛如随时都要消散。

    这是陆迦用从总系统的终端读取到的制作方法，自己制造的钉点。

    他要保证这个世界的未来能够顺利走到两万年后，同样要保证这两万年内世界种子能够不被任何人打扰地生根发芽。

    钉点的原材料之一是总系统的终端，另一部分原材料则是一个活生生的灵魂。

    陆迦不打算剥夺这个世界上任何人的灵魂，所以他打算分离自己的一部分力量。

    尽管会对他造成很大的伤害，不过他的灵魂质量足够高，慢慢养育也养得回来。

    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忽然在他心里响起

    用我吧。

    陆迦一顿，声音中带上了发自内心的诧异“你”

    嗯。我想留在这个世界陪伴阿黑。

    陆迦看着手中飘忽不定的半成品钉点，声音看不出喜乐“被制作成钉点后，你就再也没有变回来的机会了。”

    总系统制作钉点可没有考虑被当作材料的灵魂的完整性。

    我知道。但除了这之外，我想不出我能去哪里。

    系统的声音骤然低沉了些

    你说的对，我是个懦夫我不敢面对过去的自己，哪怕现在依然一样。但我想留下来，陪着阿黑，看看你拯救的未来。而且，你很快就要和总系统见面了吧哪怕你已经把我破解了，谁知道总系统到底给我留了多少后门，万一到时候我成了总系统伤害你的工具，那还不如就让我一直待在这里。

    陆迦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叹口气，承诺道“我会把钉点钉得死一点。”

    系统破涕为笑。

    等陆迦手中的钉点完成，陆迦心中已经没有了系统的声音。

    这种长期根植在灵魂中的东西被剥离的巨大空虚感，陆迦曾经体验过一次，没想到竟然会体验第二次。

    钉点漂浮在黄金龙的龙头上空，透明的钉身闪动着璀璨的光芒。

    他上前两步，轻轻掰开黄金龙的下颚，露出猩红的龙口。明明新死不久，黄金龙的躯体却已经变得宛如石头、不，宛如黄金一般冷硬，口腔内萦绕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陆迦张开双手，掌心两个萤火虫般的光种盘旋环绕。

    他躺在黄金龙的口中，闭上双眼，打了个响指。

    漂浮的钉点刺下来，刺入黄金龙尸体的额头。

    兽人们惯例来朝拜圣龙时，看到的就是将伴侣含在口中、一同赴死的黄金龙尸骸。

    在悲伤和痛哭之后，兽人们将黄金龙供奉在祭坛，希望黄金龙的灵魂能够永远庇佑人类。

    只是百年、千年后，龙成为过去的传说，黄金龙的尸骸渐渐风化，只留下骨头、骨头又被泥沙包裹，成为化石。

    唯有在化石头骨的部位，无人能看到的钉点依然闪烁着明亮璀璨的光华。

    千年、万年转瞬即逝。

    人类不断进化，太古早的历史成了神话，连神话都遗落在历史长河中。

    考古队在某时某地，发现了巨大的头骨化石，挖掘出来鉴定，却始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生物，在几处历史研究所流转，最后安置在博物馆中陈列。

    还没等考古有所进展，灾难爆发，生存已经是最大奢求，再无人关心化石到底曾经是什么物种，只知道有这块化石在，就没有丧尸会靠近s1安全区。

    只是人类煎熬、战斗、对抗了三百年，终于迎来灾难结束的曙光。

    当丧尸在同一时间被触发自毁编码，彻底倒地死亡后，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痛哭涕零。

    无人停留的博物馆，化石头骨上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