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森林的深处栖居着八眼毒蛛,是一种相对来说比较低级、但对普通平民来说危害极高的魔物。
八眼毒蛛喜欢毒雾,常常在巢穴附近散布毒气,让一处普通的树林变成令人望而却步的魔窟,只有牧师的圣光祈祷才能驱散。
陆迦来到黑森林的边缘,望着黑森林中弥漫出来淡紫色的烟雾,略略沉吟,随后分离出一点点黑焰笼罩住身体,隔绝烟雾,向树林深处走去。
以陆迦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在光明神尚未诞生的现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拥有跟他对抗的力量,哪怕魔域也是如此。
但问题在于,这个世界最后毁灭的原因不是魔域,而是世界自身的崩坏。
陆迦指尖点起一丝纯黑色的火焰。
这个世界有一个隐藏的基础设定,那就是光暗平衡。
大陆上必须有足够多的光域,也有足够多的魔域,才能保持世界本身的平衡。好像世界本身是一艘歪歪扭扭的小船,两边有同等的重量才不会翻船,一旦翻船就会彻底葬身海水。
这个世界覆灭的“海水”,是地缝中的一种毁灭之焰,代表终结的本质,无所不烧、无所不焚。换句话说,这片分成光域和魔域的大陆,其实是一块安放在毁灭之焰灼烧的大饼。
正是陆迦指尖上窜动的黑焰。
陆迦上一次在这个世界被光明神阿德尔封印的地点经过精心计算,刚好在一处地缝处,可以安静地吸收地缝中的黑焰。
用了一千年,陆迦才将地缝中的黑焰吸收殆尽。
这些等同于“世界毁灭”本身概念的火焰改变了陆迦的灵魂本质,令他无论如何都学不会、用不出治愈类的能力和魔法。在仙侠世界中陆迦施展司白墨和生机相关的法术,都是借阿德尔的血造就的假象。
因为生机和毁灭本身是完全对立的。
陆迦不清楚现在的世界到底是回档还是平行世界,但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使用黑焰,就感受到脚下大地深处和黑焰的共鸣。
这个世界同样有黑焰存在,而且感应到陆迦带来的黑焰,地下的黑焰甚至变得有些“兴奋”。
倘若陆迦肆无忌惮地使用黑焰,一定会因为共鸣让大地深处的黑焰蓬发,到时候哪怕地表能保持光暗平衡,也会被黑焰吞噬。
因此在陆迦能够长久、稳定地吸收掉这个世界的黑焰之前,不能太多动用黑焰的力量。
因此陆迦才来黑森林找这里隐藏的东西。
黑森林内已经成了蜘蛛的巢穴,到处都是黏糊糊的蛛丝,陆迦尽量避开那些小蜘蛛,来到了最深处的八眼毒蛛巢穴前面。
八眼毒蛛似乎有所感应,如临大敌地从巢穴中钻出来,对着陆迦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
陆迦扫了眼它布满毒液的八条腿,脸上流露出一丝冷笑“就是你伤的他”
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
陆迦弯腰,从一地黑灰中捡起一块纯白色的月牙形状的石头。
随后他精神力探入石头中,在掌心激发一道明亮的白光。
原身西格玛来到这个森林的目的是为了找一种据说吃下去能够获得元素亲密的魔草,但那种魔草其实只是这只魔泪石溢出能量的产物。
如果将这块石头熔炼进武器,就能让普通的匕首变成极为强悍的魔武器。
陆迦沉吟片刻,将魔泪石收了起来。
他回到和阿德尔一起居住的小屋,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几乎在陆迦躺在床上的下一秒,阿德尔就推门走了进来。
他找牧师祈祷祛除了体内的毒素,还给陆迦带来了礼物,在镇子上买来的麦芽糖。
麦芽糖是这里穷人孩子们尚且能奢望的零嘴儿,阿德尔担心陆迦身体不舒服,特意买了一点给陆迦。
陆迦道了声谢,接过麦芽糖放在桌子上“我们什么时候走”
阿德尔一愣“去哪里”
“离开这里。”陆迦道,“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去冒险吗”
“我答应了爸爸好好照顾你,怎么能一个人出去”
陆迦轻描淡写地道“我和你一起去。”
“等你长大一点”阿德尔忽然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陆迦,“你跟我一起不行,太危险了。”
“你能做到,我为什么做不到”
阿德尔纠结地看着陆迦。
西格玛身体比较弱,家里有什么重活基本都是阿德尔来做,因此阿德尔小小年纪就有一身流畅结实的肌肉,不像西格玛只是个白斩鸡。
陆迦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没有底气,但反正不是自己的脸皮,他就不在意“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阿德尔自然毫不犹豫地拒绝。
陆迦也不着急反正很快就会有事情发生,逼迫阿德尔不得不带着西格玛离开。
原因是镇上的牧师看上了阿德尔和西格玛这对兄弟。
西格玛和阿德尔都是最青春朝气的年纪,相貌都不差,又是贫民窟的孤儿,在牧师眼里简直是最完美的玩物候选。
和原著一样,阿德尔本来希望陆迦能够在小镇上找一份安定的工作,但在后来发现牧师的肮脏心思之后,阿德尔立刻收拾东西,连夜带领陆迦离开。
陆迦自然没有反对。
阿德尔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想离开呢。今晚我出去一趟,你先睡,等我回来立刻就走。”
阿德尔出门之后,陆迦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阿德尔身手敏捷地溜进牧师的住所他选择今晚的原因,是牧师被镇上的富商邀去寻欢作乐,家里只有几个仆人看守。
这种边陲小镇上的牧师只懂一些浅显的圣光魔法,更高深的傀儡术等等想都不要想。
阿德尔在牧师的卧室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牧师囚禁一些平民家的小孩、还有和镇上富商合作骗钱的证据,甚至还有以次充好欺瞒镇长富商的账单。
之后阿德尔把东西收拾好,将这些东西送到了镇长那里。
镇长平日和牧师也有勾搭,但想必他看到牧师将不知有没有毒的野草充当圣光沐浴的药材送给他也会勃然大怒。
做完这一切,阿德尔才向家里走去。
陆迦显出身形,饶有兴趣地看着镇长的仆人把证据都拿进去。
难怪之前他们走的时候,镇上乱糟糟的。
上一次阿德尔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被系统逼着必须过剧情私下去找牧师求情,差点被牧师顺便得手没能看到这一幕。
看着阿德尔敏捷地躲避着卫兵的追赶,陆迦打了个响指。
那些卫兵神情一僵硬,不再追捕阿德尔,反而四处奔逃,大声喊起牧师的各种罪名。
阿德尔停下脚步,诧异地回头。
陆迦隐去自己的身影,去了牧师寻欢作乐的地方,直接给牧师下了催眠,等镇长来兴师问罪的时候,牧师就会一五一十把自己所有做过的事情当众说出来,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随后陆迦重新变回瘦弱内向的西格玛,返回家里床上等阿德尔。
阿德尔回来时脸上还带着茫然的情绪,看陆迦还在睡觉,没有吵醒他,只小心翼翼把陆迦背在背上,带上他们数量不多的行李,向外走去。
陆迦趴在阿德尔的后背上,唇角慢慢弯了一下。
等到他们远离了小镇,陆迦“恰到好处”地醒了过来。
阿德尔正在生火“你醒了”
陆迦“嗯”了一声。
他不废话,从怀里掏出那块魔泪石“这个给你。”
阿德尔有些奇怪“这是什么”
“你戴在身上。”陆迦道,“接下来我们去古灵山脉。”
古灵山脉里有阿德尔最初获得元素感应能力的元素之地,如果不是前面为了给几个结识的冒险者朋友奔波,阿德尔早就该升级了。
那些所谓的朋友在后来阿德尔被背叛的时候全部袖手旁观,哪怕有各种各样的压力和苦衷,阿德尔能够理解,但陆迦是冷心冷情的魔王。
既然重来一次,那些人爱怎样怎样,陆迦一切以阿德尔的利益为最优先。
陆迦从包裹里翻出地图“我们往这边走,具体的位置在古灵山脉的断崖处。”
阿德尔的目光更加惊讶“西格玛,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陆迦随口胡诌“偷听的。”
阿德尔表情有些空白,迟疑地看着陆迦“我怎么觉得你跟之前好像不大一样”
“习惯就”
陆迦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眼前一花。
眼前的世界骤然变成无规则的光带,宛如老旧电视机的马赛克。
只下一瞬,陆迦眼前恢复正常的时候,场景已经变幻。
他坐在熟悉的贫民窟家里,外面隐约能听到追逃喊打的声音。
陆迦皱起了眉。
怎么回事
刚才他还在城外的篝火堆和阿德尔说话,怎么突然就回到了家中
陆迦掀开被子坐起身,门猛然被推开,阿德尔急匆匆地闯进来“我们快走”
说完拉着陆迦拿起行李就向外冲。
陆迦被阿德尔扯着踉踉跄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和几个小时之前走过的剧情不同,这一次更偏向陆迦还没有破解系统时的状态阿德尔被镇长和牧师的人同时追捕,只能带着西格玛仓皇离开。
陆迦由着阿德尔拉着他,眸光微沉。
世界线重置了。
和末世、abo、兽人三合一的世界不同,这一次不是穿越时间线,而是确确实实被重置了世界。
分歧点在哪里谁重置的为什么重置
陆迦心中闪过了千百种猜测。
他的精神力瞬间铺射出去,覆盖了整片小镇。
每一个人不同的神态纤毫毕现,尽数落入陆迦脑海中。
没有异常。
也没有钉点或者总系统的痕迹。
陆迦忽然想起来世界线重置之前,阿德尔脸上茫然的表情和那句“你好像和之前不一样”。
陆迦目光落在脚步稳定、神情郑重的阿德尔侧脸上。
阿德尔感应到他的目光,以为他在害怕,低声安慰道“别担心,我能保护你。”
陆迦眸光轻轻垂下之后再度抬起,语调轻松“不用跑。”
“啊”
陆迦停下来,轻轻打了个响指。
霎时间,夜风呼啸大作,将云气凝聚成山羊头一样的魔物,向着后面的追兵咆哮着砸了过去。
“魔物”
追捕的卫兵吓得四散逃窜。
陆迦站在凉凉的月色中,对着阿德尔微微一笑“太弱了。”
阿德尔呆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忽然开口“你不是西格玛。”
“唰”
陆迦眼前再度出现了扭曲的马赛克。
场景切换之后,一股力道抓着陆迦的手,拉着他努力向前跑。
回到了陆迦突然丢下西格玛的人设、暴露本性的时候。
是因为他改变了原著的剧情发展
陆迦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去黑森林冒险提前拿走魔泪石才是大幅度改变了后面的剧情,但世界线也没有重置。
现在只是随便瞎弄点魔物,能影响到不过是阿德尔的认知。
所以世界线是否重置,取决于他是否偏离了阿德尔认知中的形象
陆迦微微眯眼。
可是在陪伴他走过几个世界的阿德尔的潜意识中,应该是知道他本身就是魔王的。只有最初的光明神阿德尔的少年时期,才会觉得西格玛应该是一个普通乖巧的好弟弟。
陆迦思索片刻,没有做多余的事情,只让阿德尔拉着他,两个人一起逃到了小镇外面。
阿德尔再次生火烧水、安慰陆迦,让陆迦先休息,他负责守夜。
陆迦点点头,躺下之后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伸手摸了摸怀里。
那块魔泪石头不见了。
他把魔泪石给了阿德尔,但剧情重置到他在家中的时刻,魔泪石理应也回到他怀里了才对。
难道世界线重置的时候,把魔泪石重置回了黑森林
世界线重置的原理到底是什么
而且陆迦背对着阿德尔躺在衣服铺成的临时床铺上,眼眸中毫无睡意。
他从未见过频繁“回档”的世界。
实体化的世界不可能出现反复的时间回溯,除非时间回溯本身就是世界的一部分。
陆迦对这个世界十分了解,它的不稳定性来源于大陆下面灼烧的毁灭之焰,时间结构没有半点差错。
那么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重置整个世界总系统
又或者这次的这个世界有问题它到底是原来的那个世界回溯了时间,还是另一个平行世界
以及一个很关键的点所谓偏离阿德尔的认知,到底偏离的是“原著的阿德尔”,还是“被上一轮的陆迦改变过剧情的阿德尔”
可惜上一次陆迦受限于系统,出现真正的分岔还要很久之后
陆迦回过头看了眼坐在篝火旁边的阿德尔。
阿德尔冲他笑了笑。
无论在怎样艰难的环境中,阿德尔永远都能保持他积极昂扬的态度;哪怕后来被背叛、被舍弃、被辜负,阿德尔依然是笑着独自一人站在魔域大军前面送死。
陆迦做不到阿德尔这么坦然的心态,但这并不妨碍陆迦欣赏阿德尔这种性格。
陆迦闭上眼睛。
哪怕重来一次,他也要改变阿德尔被世界抛弃的结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陆迦安分了很多,只跟着阿德尔加入了一个冒险小队,乖乖地做阿德尔的挂件。
阿德尔的天赋极高,冒险小队的人稍微点拨他,阿德尔就能把剑技使得有模有样,已经可以上阵砍魔物了。
陆迦通过不动声色的小测试,发现了世界线重置的一些规律
首先,能够认知到世界线重置的只有他一个人,其他的无论是阿德尔还是路人,全都当作第一次经历某一件事。
为了验证这一点,陆迦在某一天的晚饭时又放了一只魔物出来,等时间回溯之后继续放魔物如此反复了大概一百遍,冒险小队的所有人吃了一百次饭,被吓了一百次,没有一个露出破绽。
如果有人能伪装到这种程度那陆迦被坑也心甘情愿。
其次,每次重置之后的细节是不同的。
还是刚才的测试,一百多次晚餐和惊吓,所有的大致上的表现相同,但细节偶尔有出入。比如团长,有时候会先保护腰间的钱袋子,有时候会先拿起自己的附魔短剑。
这说明这些人的行动并不是总系统编纂的完美程序,排除一切都是总系统的幻境的可能。
最后就是阿德尔相关只有被阿德尔认知到的异常,才会触发世界线重置。
比如陆迦在阿德尔睡着之后偷偷在他的剑上添加了魔力,让阿德尔更不容易被魔物的魔气侵染。虽然同样动用了不属于西格玛的力量,但因为阿德尔没看见,所以世界线十分安稳。
反复试验摸索清楚世界线重置的规律后,他们也差不多到了歌德小镇。
歌德小镇是个靠近魔域的小镇,因此能够居住在这里的人全都民风彪悍,人人都能上阵杀魔物。
但不被人知晓的是,这个小镇现在其实已经被魔域的脑魔控制,作为魔域打探光域情报的情报站而存在。
陆迦上一次就是在这里做出了和原著产生分歧的第一步。
他吞噬了脑魔。
这一次陆迦精神力探出,随后皱起眉为什么没有脑魔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