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信洋涂抹半天, 终于画完了地图。他捏着a4纸的两角,把地图展示给大家。
“大概就是这样了,我记忆里老家的样子。”他顿了顿, 补充道“不过我也太久没回去了, 有些地方, 可能记得不是那么准确。”
“那没关系。”池月相说道, “有不一致的地方很正常, 也不算太要紧,我们明天参加完楚月明的葬礼, 可以去村子里面逛逛, 完善这份地图。”
“天色不早了,我们分配一下房间,然后都去休息吧。”他顿了顿, 又道,“参加葬礼的话,一般都要起个大早。如果睡眠时间短了的话,明天也会没精神。”
众人听了, 纷纷表示赞同。阮婉秀简单把房间情况给大家一说, 最后决定池祁阮冉住大一点的房间,沈功李琴夫妇一间,楚信洋和王彤一间。
分完房间, 大家就四散开来各自休息。四人组到了最大的一间屋子里,屋里两张床,池月相和祁飞尘一张, 阮婉秀和冉沐一张。池月相顺手关了灯,便直接躺到床上,倒头就睡。
半夜, 池月相隐约听到一阵刷啦啦的声音。他下意识裹紧被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原来下雨了啊
第二天,没用白发老婆婆来叫,玩家们自己就都睡不着了。外面天色蒙蒙亮,祁飞尘打开屋门,被冷风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地上到处都是泥泞的水洼,虽然外面雨已经停了,但是路也变得异常难走。
玩家们拿上楚信洋画的地图,又安心等了半天,那白发老婆婆才珊珊来迟。她看着众人,面露难色。
“实在抱歉啊,可能要让你们多在这里留几天了。”
“怎么回事”沈功问道,心里总有些不祥的预感。
老婆婆长叹一声,无奈道“这事说来难办,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泥石流把村口的路堵住了,山里信号不好,只能派几个年轻小伙子抄小路下山求援。这一来二去,要让村里的路完全通开估计怎么也要一周吧”
玩家们听着,一同沉默了。
“暴风雪山庄”阮婉秀垂着头,低声嘟囔着。
所谓暴风雪山庄,其实是一种推理小说里常用的模式。这种模式把一群人聚集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中,然后展开故事。
而显然,这次的游戏,也把他们困在了一个“暴风雪山庄”之中。
虽然表面上看来,游戏设置这个剧情好像多此一举,因为玩家们无法离开楚家村范围。但是池月相不觉得,这个垃圾a会干这种无用功。
这村子就这么点大,如果发生什么事他们会很难逃跑。
难道说在此次游戏后期,会有大规模追逐战
“算了,不管怎么说,今天我家明明的葬礼还是要办的。”老婆婆开口,打断了玩家们的思绪。她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却掩盖不住那一丝兴奋的情绪。
“我们可不能错过了吉日。”
“大家,先跟我去灵堂,看看明明吧。”说着,老婆婆转身,还适时提醒众人一句“注意不要踩到泥坑里,身上脏了,可是不好清理的。”
玩家们听了,那是万分注意脚下情况,生怕一不小心踩了雷。
村子不大,楚月明的灵堂就在村子尽头。等玩家们靠近了一看,发现灵堂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穿着黑白色衣服的人,应该都是来参加葬礼的。
只是,这些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仿佛他们不是来参加葬礼的,而是参加婚礼的。
那些人一见老婆婆回来,都是纷纷迎上来,其中为首的中年女人更是拉着老婆婆的手,朗声笑道
“李婆,真是恭喜你了,孙女这么小年纪就死啦”
听着女人的话,玩家们都是遍体生寒。
这到底算是什么
自从进入这个楚家村,听到所谓“喜丧”,玩家们就感到一阵难言的压抑。这个村子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李婆听着女人的“祝福”,也是大笑。
“哎呀,同喜同喜啦。话说小萍啊,你儿子今年也不大吧还活着呢”
小萍闻言,眉头微蹙,忍不住抱怨道“是啊,十八岁了还是活蹦乱跳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死掉。”
“哈哈哈,那就祝你儿子今年就死”
得了李婆的“祝福”,小萍顿时喜笑颜开。
“那就承您吉言啦”
“”
池月相别过头,不忍再听。他看向大门敞开的灵堂内部,发现里面除了一口黝黑的棺木,还有不少人,似乎正在进行遗体告别。
看了看内部的情况,池月相思忖片刻,混在人群里进了灵堂,想要近距离看看楚月明的遗体。
而此时此刻,他的队友们也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三人都朝他点了点头,便四散到院内,去了不同地方探索。
池月相深吸一口气,迈过了门槛,走入灵堂内。
排在黑衣人们的队尾,池月相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了灵堂内部的情况,一眼就见到了一张硕大的黑白照片摆在棺木不远处。照片上的少女面容青涩不苟言笑,应该就是楚月明本人了。
而在黑色棺木前,坐着一对看起来非常不和谐的夫妇,他们穿着相似的服饰,大概是楚月明的亲生父母。
年轻的丈夫外表约摸二十出头的样子,而在他身旁,是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妻子。池月相眉头紧锁,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为何楚月明的父亲看起来如此年轻
妻子拿着一块粗布手帕,正在低声啜泣。丈夫则是揽着妻子的肩膀,柔声安慰着。因为与他们间隔不算远,加上自己耳力不错,池月相也能勉强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小白脸丈夫揽过妻子的肩,柔声道“阿兰,你不要难过啦。生死都是定数,最起码,我们的明明可以永远保持着最美丽的姿态。”
“就像我们现在这样,也很幸福,不是吗”
妻子抬起头,与年轻的丈夫对视一眼,终于还是恸哭出声。
“我这这不是舍不得明明吗她才十六岁,就要嫁人了以后跟丈夫合葬在一起,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丈夫轻轻拍着妻子的背,低声安慰道“阿兰啊,话不能这么说”
“你看,咱们给明明许配的那家公子可是村长的小儿子。外貌端正平行优良不说,人家也是十六岁去世的,这些年一直没有婚配。他呀,跟咱们明明年龄相仿,不是天生一对嘛而且以后,我们可不一定还能为明明找到这样的丈夫了哦。”
“所以啊”丈夫搂紧了妻子,贴着他的耳朵说道“明明这时候死了那不是正好吗这是喜丧,是喜丧呀”
听着丈夫的话,苍老的妻子终于重展笑颜。她靠在丈夫肩上,握紧了他伸来的手,嘟囔道“你说得对,这是喜丧我们该高兴才对。”
看着眼前这对幸福恩爱的两口子,池月相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里的人果然疯了,喜丧喜丧,喜丧个屁
而且,那丈夫还说,生死有定数,保持美丽的姿态,就像他们现在一样
那一瞬间,池月相心底却生出一种诡异的猜测。
难道说这个年轻而诡异的丈夫,其实也经历过什么事比如死亡不然以他外表的年纪,怎么可能做得了十六岁的楚月明她爹
池月相大脑里一片乱糟糟,他跟着队伍,终于来到了楚月明的棺木前。棺中少女神色恬静双目紧闭,如果不是她那青白色的皮肤,池月相甚至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棺木里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具普通的遗体罢了。池月相抬起头,看着年轻的丈夫撩了撩头发。他黑色的袖子微微落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而池月相看着那手腕,却是愣住了。
这家丈夫的手腕上,似乎有一个精致的纹身
那纹身的图案,看起来似乎有一点眼熟。
池月相定眼望去,还想要仔细看看。那丈夫却放下了胳膊,袖子落下,遮盖住了他的手腕。他见池月相一直死死盯着自己,愣怔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位先生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池月相这才如梦方醒,轻声跟这对夫妻道歉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灵堂。他走到了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赶紧掏出手机,点开了a的图标。
点开图片后,池月相找到了a的提示图案,那个五色牡丹。刚刚在这家丈夫手腕上看到的纹身,似乎有点像这个。可毕竟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池月相没法确认它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
“你在干什么呢”池月相肩膀被人突然一拍,惊得他直接低呼一声。转头一看,却是祁飞尘。
“你吓死我了。”池月相拍着胸脯,一边给自己顺气一边说道。
“抱歉,没想到你这么一惊一乍。”祁飞尘挠头,很没诚意地道了歉。池月相懒得跟他计较,只是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又问道“你跟这群客人打了半天交道,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啧,那还是有的。”祁飞尘轻轻嗓子,开了口“我在一些客人身上,发现了那个a给出的五色牡丹花图案。”
听到这里,池月相猛地抬起头,继续追问道“身上有那个图案的人,他们有没有什么共同特点”
祁飞尘听着,却是犯了难“这你叫我怎么说呢那些人有老有少有美有丑有胖有瘦有高有矮的还真没啥规律。”
池月相看他这样子,只能无奈扶额,把自己在灵堂里的发现跟祁飞尘讲了。
“我发现楚月明的父亲非常年轻,外表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外表看去跟他老婆简直就像是母子。”他顿了顿,又道“他们夫妻俩的谈话也很奇怪,首先他们说,要给楚月明找个丈夫。”
祁飞尘一拍大腿,忍不住吐槽道“好家伙我说他家这些亲戚怎么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好像来参加婚礼的,感情人家真是来喝喜酒的”
“虽然这婚是个冥婚。”
池月相已经习惯了祁飞尘的跳脱思维,所以被打断倒也不恼。他思索片刻,又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才接着说道“这些都不算重点了,重点是,我还听着那年轻丈夫劝告妻子,说楚月明死得早,可以保持年轻漂亮的姿态。”
“就像他们一样幸福。”
说到这里,池月相又停顿片刻,继续道
“还有,我在那丈夫手腕上发现了类似五色牡丹花的纹身。只是他动作太快,我还没完全看清楚,就被他遮住了。”
祁飞尘听完了池月相的话,也是沉默了。他双手抱臂靠在墙上,脸色有些不自然。
“年轻的丈夫苍老的妻子,五色牡丹花纹身,女儿跟他一样幸福”祁飞尘单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娘的该不会这丈夫的意思是他女儿跟他死的一样早,尸体一直能保持年轻的样子吧”
“那他是什么东西鬼吗僵尸吗还是别的什么”
“还有五色牡丹花的纹身草,别告诉我,有着纹身的都是鬼。”祁飞尘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好家伙我刚才看到有这种纹身的人至少十来个,这要全是鬼那可够我们受得。”
“目前这些也只是推测,还不能完全确定。”池月相开口,声音有些冷淡,“毕竟这个a总喜欢搞一些乱七八糟的反转,咱们被它骗过多少次了”
“你说的有道理。”祁飞尘发热的头脑也终于冷静下来。他本来提议着去找队友跟他们简单说一说这事,却被一声嘹亮的喊声吸引了注意。
“吉时已到送逝者上路”
接着,就是一首喜气洋洋的唢呐曲,外面顿时骚乱起来。在一片嘈杂之声中,池月相听到了阵阵大喊,以及一声重重的“咚”,听起来大概是棺材盖被盖上的声音。
池月相走回灵堂院内,看着乱哄哄的人群,低声呢喃道
“吉时已到这是要给楚月明出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