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sjia星系是宇宙中非常微不足道的地方,它的名字随意且毫无内涵,是某个四处旅游的旅客随意给的,用旅客种族的语言来说,dsjia意思是“啊”,于是这个星系也叫做啊星系。
啊星系僻远且荒凉,几百年来,只有那一个旅客偶然路过。
现在,第二名客人到来了。但对于啊星系来说,这完全是一名不速之客。
吞噬者的身躯在啊星系肆意舒展,庞大而漆黑的身体慢慢将一切看得见的东西吞噬它长途跋涉,好不容易见到了可以吃的食物,自然一点都不肯放过。
正餐是刚刚诞生意识的一颗年轻星球,它对吞噬者毫无抵抗之力,又不能像流荡星一样拔腿就跑,就能眼睁睁看着吞噬者一点一点吃掉自己的身体。
吞噬者本可以一口就将星球吞没,然而这是它游荡那么久以来碰到的第一餐,应当好好享受。于是吞噬者牢牢遵循餐桌礼仪,小口小口地咬,细嚼慢咽,把一颗星球的消失的时间拉长到了极致。
盛宴过后,星球的存在被完全消抹,吞噬者仍不感到满足,慢吞吞离开去往下一个星系,寻找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下一餐。
啊星系突然变得空旷起来。
粒子a孤独地漂浮着,它是那颗星球刚刚诞生的星球意识的最后残余,还没有好好体味活着的感觉,就彻底失去了本体。
真惨啊
粒子a往左边移了一点,刻意和另外一颗粒子相撞。有粒子交通肇事,那个无辜被撞的粒子却毫无反应,死板地遵循规律运动,理都没理粒子a一下。
于是粒子a茫然了。
我是不是该追上那个黑漆漆的大家伙报仇
待在这里,实在是太无聊了。
可惜之前粒子a被吞噬者震慑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那大家伙发现自己美味的食物还有一漏嘴之粒。现在吞噬者走都走了,连影子都没留下,以那家伙的速度,粒子a怕是累死累活也跟不上别人的一步。
还是算了。
粒子a失魂落魄地转身,准备回到原来的位置发发呆,可谁知道这一转,又出了交通事故
“这次我可不是故意的”粒子a下意识辩解,转瞬又想到那些粒子根本没有生出像它一样的意识,辩解的话立刻没了下文。而且被它撞到的粒子,不知为何让粒子a感到害怕,就像是面对那漆黑的家伙一样。
“啊。”正当粒子a准备离开的时候,它却听到了一道声音,“所以你之前那次是故意的咯。”
粒子a“”
“你会说话”巨大的惊喜降临在粒子a头上。
“唔,如果这样算是在说话的话。”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像这样”粒子a欣喜地道,“没想到还有你”
“这么说,我们大概是这里唯二能够思考的粒子吧。”
找到了伙伴,粒子a说不出的满足,它暂且称呼那粒子为粒子b。
这时又有一道声音插入“还有我。”
粒子a被吓了一跳,发现原来粒子b的身后,比较黑暗的地方还浮着另一颗粒子。
“你们是同伴啊。”粒子a明了了,那这个从黑暗里冒出来的粒子就叫粒子c吧。
可谁知道粒子b和粒子c异口同声道“不是”
粒子b说“我刚和他碰见不久。”
粒子c接道“但大概是一起的吧。”
粒子a懵了“那不就是同伴么”
“你这么说就算是吧。”粒子b和粒子c其实也觉得对方很熟悉,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为算不算同伴而争论的话太蠢,所以就默认下来。
不过奇怪,粒子和粒子之间也会存在“熟悉感”吗
粒子a很快就把b和c接纳为同伴,讲述起自己的伤心往事。
“我好惨啊,我都还没来得及看看我自己长什么样子,那个大家伙就来了”粒子a眼泪汪汪,“它一口一口,把我漂亮的身体给吃了,又大摇大摆离开。如果不是碰见了你们,我就要一个粒子孤独地流浪了呜呜呜”
粒子a把自己讲得伤心不已,哭得稀里哗啦,粒子b和粒子c却毫无波澜。
粒子a的眼泪慢慢止住,心想,就算不像我那么伤心,但至少同情惋惜要有吧
“我难道不惨吗”
b和c不约而同敷衍粒子a“确实挺惨的是有点吧。”
粒子a不服气,转而问道“那你们呢”
“我们”
两颗粒子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正在回想,最后,是粒子b先开口。
“我大概是算计一切用尽一切手段结果功亏一篑只能眼睁睁看着要守护的毁灭要毁灭的越来越好吧。”它非常快速地把模糊的记忆概括了一遍。
粒子a如遭雷击。
好、好惨
粒子c说“我没有战胜一直想挑战的长辈,没有找到朋友没有活下去。”
嘶
虽然不太明白b和c一些词句的意思,但是光听这些话,粒子a都觉得说不出的惨。这么一对比,它经历的那些事情好像都算不了什么了。怪不得b和c都不觉得它惨。
咳、咳。
粒子a用刻意、沉重的咳嗽掩饰尴尬。
于是粒子abc开始一起行动。
他们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或者路线,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宇宙中飘荡,走到哪里算哪里。
沿途不只有荒凉与黑暗,粒子a看到了很多在啊星系从没有看见过的东西。
“哇啊”粒子a看着眼前的一切,惊叹不已,“这是什么啊好漂亮”
疏散星团中的恒星吹出恒星风,雕刻出一片浪漫的紫红色,那形状像是某种花,但粒子a没有在自己残余的记忆中检索到类似的品种。
b说“长得像玫瑰。”
“玫瑰”粒子a没听说过这个品种,但光从这片星云的形状和颜色就可以窥探出真花的美丽。
这个时候,三颗粒子已经看到了很多很多新奇的景色,状似倒扣的碗的能量乱流,每一个粒子都充分对称的十字星图,在旋涡星系旋臂周围生活的萤火星人但最令他印象深刻的,还是这一朵瑰丽的“玫瑰”。
粒子b懂得可真多。
相处了这么久,粒子a自认为和bc是生死之交了,因此,他终于敢问出一直不太敢问的问题。
“b啊,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不太对劲。”
粒子b没有回答,反倒是粒子c替他开口“没有变化。”
“不是”粒子a斟酌了会,说,“你没发现b身上有一股很可怕很可怕的气息吗就跟当初把我吃掉的那家伙差不多,感觉一靠近就要被吃掉”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发现b拥有意识,粒子a根本不敢靠近他。
“”粒子b沉默了会儿,然后说,“那大概是我一直以来对抗的东西,可惜后来我失败,被它吃掉”
察觉到粒子a的恐惧,b笑了“放心,不会伤害到你。”
“它也就只能和我待在一块儿了。”
也曾经有被突然吹散的经历。
毕竟他们只是三颗最微小最微小的粒子,没有保持一起行动的方式,也没有联系的手段,只能一直以来小心避开一些风暴强盛的地方。
然而常在路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们不去找风暴,风暴反而来找上他们了。
风暴过后,粒子a和粒子c比较幸运,被吹到了一块区域,很快就汇合。然而他们把附近都找遍了,还是不见粒子b的踪影。
粒子a忧心忡忡“我们不会把b弄丢了吧”
c看起来不怎么着急“我知道他在哪儿。”
“你知道”粒子a狐疑,“你不是骗我的吧,你怎么知道”
c说不出来,只能道“知道就是知道。”
没别的办法,粒子a只能一边抱着怀疑的心情,一边跟随着粒子c沿着一条路线行走。看到粒子c似乎是有明确的目的地,粒子a那颗无处安放的心才终于安稳下来。
最后还真被他给找到了
粒子b正待在一块小行星背后,见ac找过来,懒洋洋说“可算来了,等你们好久了,”
“”粒子a,“你知道我们能找到你”
粒子b很肯定地说“是啊,我被吹到这里,动都没有动。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找到我。”
发现粒子b不见时急得如无头苍蝇一样没有方向的粒子a默默羞愧,心底升起了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粒子b的那句话,仿佛该只有你没有们,他就是那个们。
明明都是一起行动,b和c之间总有种他根本插不进去的联系感
同伴原来这么厉害吗
我也要把他们变成我的同伴。粒子a想。
然而这注定是不可能的了。
不知流浪了多久,粒子a感觉自己的思维开始变得迟缓,很多时候,b和c说了什么事,他要等上两三秒才能反应过来,有时候走着走着,他甚至会忘记bc的存在。
粒子a知道,他的智力开始衰退了本来就是已毁灭星球最后的残余,总会有消失的那一天。
能够在这一段时间里认识那么厉害的b和c,能看到这么多之前做星球都没有看见过的东西,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花叫“玫瑰”,已经足够幸运了。
粒子a也知道,粒子b和粒子c其实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并且默默加快了步伐,让他看到更多奇妙的东西。
“你们都知道了吧,我好像快要消失了。”粒子a尽量用欢快的语气说,“一直走一直走走得我也累了,要不咱们原路返回,我还想在消失之前在看看啊星系呢”
无论走到哪里,粒子a始终记着回到啊星系的路。
粒子b“好啊,我没意见。”
c“我也是。”
啊星系跟他们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在粒子a本体的地方,又有一颗新的星球诞生了。
粒子a看着眼前的星球“那跟我之前是多么像啊”
那一瞬间,附着在那粒子上的意识,完全地消散了。b和c等啊等,没有再等到a的下一句话。
沉默中,b突然动了动,一下撞在那粒子上。
那粒子毫无反应,没有大叫着质问b“你绝对是故意的交通肇事”
沉默地遵循规律运动,然后又被c撞了一下。
如果粒子a还在,他估计会叫嚷道“哇,没想到c你浓眉大眼的,也会搞这种东西了”
abc三人组变成了bc两人组。
其实没有太大分别,bc还是漫无目的地流浪。只不过他们都不太喜欢说话,没有聒噪的粒子a存在,流浪才显露出它寂寞孤独的本质。
他们看到了第二朵玫瑰。
“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多久呢”b说。
c“我们好像说过这句话。”
什么时候说过呢反正遇到a以来,他们没有说过类似的话,那么只能是在遇到a以前了。
b“我们好像是认识的。”
c“嗯。”
不需要顾及粒子a了,两人不再刻意放慢脚步也不再刻意规避风暴和危险。更美的宇宙画卷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比起能量团紊乱暴躁的外围,雷霆风暴的中央居然是诡异的安详和寂静;他们穿了个假虫洞,是一种叫隐虫的物质伪装的;原来还有星球上面是雪山下面是岩浆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某一日,b突然察觉到宇宙中异样的能量波动,那能量上一秒活泼,下一秒却变得无比安静,给b传递了这样一个信息
“宇宙正在衰弱。”他说。
马上就要迎来毁灭了。
虽然长时间的流浪难免也会有陷入无聊的时刻,但c觉得,和b一起行动的大部分时候,都是开心的,然而宇宙马上就要毁灭。
“毁灭我们也会消失吧。”c说。
“是的。”b叹气,“其实我还有很多想看的,看来没机会了”
这个时候,b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清晰了一点,也不知道那能量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让他原本模模糊糊的记忆变得清楚起来。
“我好像我”b和c齐齐开口。
“我好像是叫洛时来着。”洛时看向c,明白对方也想起了一切,“焰城。”
焰城顿了顿“不是。那只是我的玩家名。”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慢慢说“我的真名是十洛迦。”
他们还活着的时候,玩家之间交换真名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焰城还保有一种古老的情结对他来说,交换真名是件意义重大的事情,但一直以来,他都没有遇见可以给出真名的玩家。
焰城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一名人类一起经历死亡,一切体验毁灭,一起迎来重生,又一起等待消亡。
似乎也到了给出真名的时刻。
两人在怒放的玫瑰星云间,等待酝酿已久的毁灭。它从远处开始,犹如奏者拨弦,消亡的音调传递,浪涛般蔓延,缓缓、温柔地吞没了那片玫瑰。
在最后一刻。
“十洛迦,其实认识你是一件不错的事。”
“”
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了下,我好像每本书都喜欢搞这种奇奇怪怪的宇宙场景,下次还搞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