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霆泽对着季攸攸伸出右手, 她终是推开秦煜灼去了他身边,被他抱在了怀中。
“阿灼,刺杀一事和毒蜂一事, 朕便交由你全权查处, 也省得你平日无事,胡思乱想。”
秦煜灼的目光落在季攸攸身上, 看到她脖颈、胸口的伤, 心一阵一阵地抽痛。
他怎能让她受这样的伤害
连他都舍不得伤她分毫,秦霆泽他怎能
“阿灼, 无事便退下吧, 朕和贞儿要休息了。”
秦煜灼深深看了季攸攸一眼, 纵是百般不愿,却只能带着怒气,拂袖离开。
季攸攸的心里一下空了, 鼻翼酸涩,难过得浑身都觉得疼痛。
“舍不得”薄凉的语声在她头顶。
她抬头看他, 对上他幽暗深邃的眼眸, 问“你是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秦霆泽笑了,他的手轻柔地抚过她泪湿的粉面,回答她“是。”
“可是你勉强不了一个人的心,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为什么你不能放过我”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的两情相悦朕喜欢你,你留在朕的身边,就够了。”他的指腹擦拭着她的眼泪,面上神情依旧柔和,像是并不在意她说不喜欢他。
他说“贞儿是朕的女人, 不要想着离开朕,朕会像从前一样待你好,宠你,护你。”
时间长了,你会回心转意,你一向都那么心软,又怎会对我绝情
可季攸攸并不认可他的话,她抬起自己的左手,让他看到她手上的锁环“这就是你对我的好吗”她又指向自己伤痕累累的脖颈,“这就是你对我的宠吗剥夺自由,肆意伤害,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对我而言,那才是恩赐。”
“贞儿若是乖顺,又怎会吃这样的苦头朕日理万机,不能时时刻刻陪在贞儿身边,贞儿若是一不小心走丢了让朕找不到,朕会心痛的。”
“你有心吗”季攸攸双目含泪,句句指控,“我一直以为你有心的,可到如今才发现,我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你。你永远都不会有错,错的都是别人。”
“帝王不会有错,不应有错。”秦霆泽的语气强硬了几分,但很快又缓下,“好了,朕去御书房处理政务,让卫鲤来伺候你,你乖乖的,不要让朕烦心,嗯”
他放开她,转身离开了寝殿。
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内心冰凉,像坠入无底的冰渊。直到卫鲤进来,她仍站在原地,像一座冰雕一样,一动未动。
看到她满身是伤、憔悴不堪的模样,卫鲤轻轻一叹,走过去“陶婕妤,奴婢伺候您洗漱更衣吧。”
季攸攸木然地点了下头,转头看她“卫鲤,你说他会锁我一辈子吗”
“不会的。”虽然并不知道皇上和陶婕妤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皇上很在乎陶婕妤。
若不是太过在乎,便不会这般伤害,她还从未见皇上对哪个嫔妃另眼相看,陶婕妤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不一般。
卫鲤扶着季攸攸在梳妆台前坐下“陶婕妤不要和皇上置气,好好哄哄皇上,皇上心中的气消了,自会放您自由。陶婕妤能与皇上住一处,这是后宫嫔妃求都求不来的福气,身为皇上的女人,最难求的便是皇上的宠爱,陶婕妤宠冠后宫,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是啊,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她喃喃地重复着她的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迷茫得仿佛不再是自己。
她到底应该做陶贞儿,还是做她自己
外头传来说话声,季攸攸听出是秦煜灼的声音,她转过了头,看着那个方向,像是要透过层层屏障,去到他的身边。
“陶婕妤,坐好,奴婢为您梳发。”卫鲤说道。
季攸攸端坐着,始终看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不言不语。
“陶婕妤”
寝殿外的说话声还在继续,季攸攸的心也飞了过去。
他为什么又回来了是为了她吗
卫鲤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放下了手中的梳子“奴婢出去看看。”她知道,她若是不出去看个究竟,陶婕妤是不会配合了。
她走到外面,看到了正和莫沣说话的晋王殿下。
皇上竟让莫沣守着寝殿皇上究竟在担心什么
莫沣是大内密探,武功卓绝,至少在皇宫之中,无人是他敌手。
莫沣听命于皇上,为皇上打听各种消息,处理各种麻烦,很少在御前伺候。皇上让他守着寝殿,难道不是大材小用了
“晋王殿下,臣奉命守着寝殿,不许任何人、任何东西进入寝殿,还望晋王殿下见谅。”莫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态度冷硬。
秦煜灼面色冰冷,狠狠咬牙“本王不过是让你把这盒药送进去,连这点小事本王都使唤不动你吗”
莫沣“晋王殿下可以先同皇上说过,皇上允了,臣才敢拿进去。”
“非要逼本王出手”
“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卫鲤赶紧上前,面向秦煜灼,行了礼,说道“晋王殿下可将药交给奴婢,奴婢会妥善使用。”不必问,晋王这药是给陶婕妤用的。
晋王殿下陶婕妤她越想越心惊,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怎么敢
“卫鲤。”莫沣皱起眉头,对她的擅自做主不敢苟同。
“莫侍卫,皇上若是怪罪,我一人承担便是。”不管怎样,陶婕妤身上的伤还是要好好处理一下,上下药的,不然到时候溃烂留疤,心疼的还是皇上。
秦煜灼知她在秦霆泽面前说得上话,没有多言,把药盒给了她“涂抹于伤处,早晚两次。”
“是。”卫鲤双手接过,恭敬应道。
秦煜灼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看了眼寝殿内,却闭了嘴,转身走了。
他不会让她被困太久,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他必须忍耐。
攸攸,等我。
卫鲤回寝殿时,季攸攸看到了她手中的药盒,盯着,便移不开视线。
原来,他是来给她送药的。
注意到她的眼神,卫鲤心头一颤,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陶婕妤和晋王殿下有私情
发生这样的事情,皇上不过是将陶婕妤关起来,没有处以极刑,这是何等的恩宠
她实在无法理解,皇上乃是天下至尊,又独宠陶婕妤,陶婕妤怎会那般不知轻重,竟敢与晋王殿下暧昧不清难道她不知道那是死罪吗真的让皇上忍无可忍了,她焉有命在。
她想了想,终是什么都没问,打开了药盒“陶婕妤,这是晋王殿下送过来的伤药,奴婢先为您上药吧。”
“嗯。”季攸攸点头,配合地褪下了外衫。
从脖颈到胸口,她的肌肤几乎没一处完好,卫鲤看着也不免心疼,从药盒中取了药,小心地为她涂抹到伤处。
“陶婕妤可千万不要惹怒皇上了,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行差错步,便是万劫不复。”
“我知道。”季攸攸垂眸,轻轻说道。
她什么都知道,她一直都很清醒。只是,在这个世界,她只想清醒地去犯错,去爱她不该爱的那个人,那个值得她爱的男人。
秦煜灼回了明烨宫,便直接去了暗室。
暗室中,娇儿蜷缩在角落,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秦煜灼扫了她一眼,看向了一旁的哑奴“从明日开始,你离开皇宫,本王有事要你去办。”
哑奴一愣,原本低垂的头抬起,看着他。
殿下要放他出宫
他已不知道在暗室呆了多少个日夜,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离不开皇宫了。
“本王要你去东南边陲,找一处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气候要好,民风要淳朴,不在西秦管辖之内。两月之内,本王要结果。”秦煜灼眸子沉下,“这件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缩在角落的娇儿听到这句话,吓得更紧地抱住自己,看都不敢看秦煜灼一眼。
她没想到师兄会这么心狠,竟会把她丢给这样的一个人糟蹋。可更没想到的是,这个长得又丑又壮的哑巴并没有碰她,也没有给她服那个药。
他、他居然违抗师兄的命令,他是心存善念还是、还是嫌弃她呢
眼看师兄向她走来,杀意明显,她吓得快要哭了。可就在这时,她发现那哑巴竟一下跪在了她身前,面向师兄,似乎、似乎是在为她求情。
“想要她活”秦煜灼冷冷问道。
哑奴双手伏地,额头重重叩到地面,意思明了。
“给她吃了那药”
哑奴顿了下,点了头。
胆子大了,为了个女人,敢骗他。秦煜灼一眼便看出他没说实话,但他并没有揭穿他,只道“你看好她,倘若她走漏风声,你们两个,本王一起杀。”
哑奴应下,又重重叩了两下头,站起。
“今晚趁夜出发,本王等你消息。”
秦霆泽处理完政务回寝殿,已经过了亥时。寝殿灯光昏暗,一片寂静。
一直在殿内守着季攸攸的卫鲤迎上前,行礼。
“她睡着了”他看向寝室,压低声音问道。
卫鲤颔首“陶婕妤睡得沉了,伤口伤口用了晋王殿下送来的药,好了许多,不怎么疼了。”她小心翼翼地说了秦煜灼送药的事情。
秦霆泽眸色微暗,并没怪罪,只问“她心情如何”
“一整天没怎么说话,吃得也少,但也没有闹腾,奴婢说什么她便做什么,还算配合。只是”卫鲤犹豫了下,道,“只是陶婕妤肌肤娇嫩,那锁环在她手腕上戴了半日,她的手腕便红肿破皮了,虽然她并没喊疼,但看着应是很疼的。”连她看了都觉得心疼。
秦霆泽没说什么,抬手让她退下了。
走到寝室,他一眼看到了床榻中熟睡的小丫头,她侧躺着,乌黑的头发披散在枕间,睡颜乖巧。左手的衣袖拉高了,黄金锁环处,她手腕上的红肿清晰可见,还有那衣领处若隐若现的伤那些,都是他的杰作,他的恩赐。
他走了过去,在床上坐下,伸手,轻抚她美丽的面颊。
贞儿,为什么要那样伤朕的心朕对你还不够好吗朕是皇帝,朕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你哪里有资格怨朕、恨朕
为什么要喜欢阿灼朕才是你的丈夫。你不是为了救朕,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吗为何现在我们却形同陌路
朕想要看你笑,想要你唤朕“阿泽”,想要你赖到朕的怀中撒娇胡闹。我们像从前一样,不好吗只要朕宠你,爱你,其他的又有什么要紧
他收回手,从袖中取出钥匙,打开了锁环,放到一边。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手腕通红一片,还有几处起了泡、破了皮。
“你若乖乖的,又何至于受这样的苦头”他心痛低喃,从床边的矮柜上拿过药盒,为她上药。
“疼”睡梦中的小丫头皱了皱眉头,哼了一声,左手缩了下。
秦霆泽拉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与伤痛。
“贞儿,别再喜欢阿灼,回到朕的身边,朕会让你成为这天下最尊贵、最快乐的女人。”
睡梦中,季攸攸仿佛听到了大师兄的声音,她忍不住向他靠近,抓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面颊,在他的掌心轻轻摩挲。
“大师兄,我们一起回家”
听到她的话,秦霆泽苦涩地笑了“朕宁愿你喜欢那个永远也找不到的大师兄,也不愿你喜欢阿灼。”
一夜寂静无声。
第二天清晨,季攸攸醒来时,看到了身边闭目沉睡的男人。
阳光熹微,他的面容清晰可见。此刻的他温和平静,不会让她觉得害怕,但她依然转过了身,不想面对他。
左手手腕隐隐作痛,她抬手看了眼,才发现锁环不见了,手腕一圈红肿,和周遭白皙的肌肤格格不入。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腰肢,她身子一僵,低声问道“皇上今日不用上朝吗”
“今日不上朝。”秦霆泽将她搂到身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眼睛依然闭着,“等下王太医会过来为你把脉,朕陪你。”
把脉季攸攸恍惚了下才想起,是啊,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原本已经该来癸水,可已经迟了好几天。
他可真是关心呢她心中难受,挣扎了下,起身下床。
秦霆泽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浑浑噩噩地自己拿了水洗漱,没有阻止。
以往她与他睡一处时,不喜欢宫女太监进来伺候,都是自己把洗漱的事情做好,再来伺候他。
那时她待他,就像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小妻子,凡事都为他考虑,照顾他事无巨细。
可这回她洗漱好后,只是淡淡看他一眼,道“皇上让小江公公进来伺候吧。”
秦霆泽眸中添了暗色,唤江寿进来了。
江寿伺候着秦霆泽更衣、洗漱、梳发,而季攸攸则坐在榻上,拨弄着昨日送来的红豆杉,百无聊赖。
直到秦霆泽走过来,抓住她的手,牵着她下了榻,坐到了桌前,让她同他一起用早膳。
早膳刚刚送过来,都是季攸攸爱吃的。
秦霆泽亲自给她舀了一碗百合粥,又夹了一块芙蓉桃糕到她碗里。
“我喝粥就可以了。”
“多吃点,你瘦了。”他知道这几日她都没有好好吃东西。
“憋闷,吃不下。”季攸攸端过百合粥,自顾自地吃起来,桌上的小菜和点心一样未动。
一旁的江寿看着慌极了小姑奶奶啊,你怎么就这么不给皇上面子呢
他可真是为他们两个犯愁。去了一趟恒毓山庄,陶婕妤对皇上怎么就变得这么冷淡疏远了
秦霆泽没有勉强她,由她去了。
二人安安静静地用完早膳,没多久,王太医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