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晨曦洒落在窗台上, 追逐着风铃,投下斑驳的影子。 “叮叮当当”的风铃脆响,与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一起从窗外传入。八原的清晨没有横滨那样喧嚣的汽车和轮船鸣笛,宁静又平和。
夏目千绫翻了个身, 好久没有回来,她难得有点想赖床。
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夏目千绫才起身。
“哥哥, 早。”
夏目千绫的作息和夏目贵志差不多,她推门而出时, 夏目贵志也正巧从对门出来, 猫咪老师跟在他身边。夏目贵志关心地问道“昨晚睡得怎么样, 千绫”
“很好哦。”夏目千绫弯腰抱起猫咪老师,笑道“果然,还是家里最舒服。”
“是啊。”夏目贵志问道“千绫,需不需要叫太宰君起来”
“不用。让他多睡会儿吧。”夏目千绫不知道昨晚夏目贵志送去的热牛奶和小香包有没有起到作用,索性还是决定不去打搅太宰治。
夏目贵志“那我们先下去。”
“嗯。好久没有尝塔子阿姨做的早餐,我很怀念呢。”
猫咪老师插口道“昨晚中级他们过来敲夏目的窗户,说是准备举办一场宴会, 庆祝千绫回来。还有, 听说千绫交了男朋友, 还能看见妖怪,丙要求必须让她见见。”
夏目千绫有点羞窘“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先问问太宰先生吧。”
猫咪老师选择性忽略掉夏目千绫的问题, 毕竟事情的起因是他喝酒时冲妖怪们痛骂某个拐走夏目千绫的混蛋。他又问道“妖怪们问, 你们两个觉得晚上好还是下午好”
“我都可以, 哥哥觉得呢”
“我也是。猫咪老师定吧。”
“那就晚上晚上更有氛围。”猫咪老师熟知这兄妹俩, 说是都可以, 那就是都可以。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夏目千绫问道“应该不会很晚”
“怕什么我好歹也是你们的保镖,会把你们送回来的。”猫咪老师仰起头,满脸自得。
夏目千绫没忍住笑起来,带点促狭的提醒道“没想到友人帐不在了以后,猫咪老师还愿意当我和哥哥的保镖,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夏目贵志也打配合般,煞有介事地点头“是啊。其实友人帐不在,似乎不用再让老师保护我们了”
猫咪老师的表情一下子僵住“那、那、那是那是那是因为我品性高洁、胸怀宽广,不跟你们两个小鬼计较有我这样的保镖,你们两个就给我感恩戴德吧”
夏目千绫给猫咪老师顺毛“是是是,猫咪老师说得对。”
“那没有友人帐以后,我和千绫还能请猫咪老师做我们的保镖吗”夏目贵志也一本正经地问道。
猫咪老师哼了一声“看你们两个的诚意。要是没有我,你们两个早就被妖怪吃掉了所以,要继续请我吃七辻屋的馒头,知不知道”
“嗨以嗨以”
夏目千绫和夏目贵志应着,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哈哈哈”
“”
“喏,这是千绫酱刚来我们家的样子。兄妹两个都瘦瘦小小的,幸好现在长成大孩子啦。”
“这是千绫酱高中的校园祭,哈哈,西装的样子也很帅气呢反倒是贵志君,穿着围裙,就显得很居家。”
“这是”
太宰治耐心地听藤原塔子的讲述,时不时询问几句。透过这一张张照片,他仿佛可以窥得夏目千绫过往生活的片段。
可惜,夏目千绫来藤原家之前的经历,他无从得知。倒也不是不可以问夏目千绫,可他看得出来,对于夏目千绫来说,那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过往。
藤原塔子一边跟太宰治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自己也陷入回忆。最后,她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哎呀,看我,竟然一个人说了那么多。希望太宰君不要嫌弃才好。”
“当然不会。事实上,我很感谢塔子阿姨让我知道千绫酱以前的模样呢。”太宰治答完,极其敏感地望向楼梯处“千绫酱,你起来啦”
“嗯。太宰先生起得好早。”夏目千绫看见藤原塔子手里的相册,一瞬间忘记自己刚刚要说的话,诧异道“塔子阿姨,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
“因为觉得很适合拿给太宰君看看。而且,看着这个,就忽然觉得时间真快啊。”藤原塔子收起相册,问道“好啦,不说这些,你们早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做。”
她又打趣道“幸好你们回来了。早上滋出门上班前,我都不想问他晚上吃什么。”
“塔子阿姨休息休息吧。我来做早餐。”夏目千绫按着藤原塔子坐下。
太宰治更是自觉地跟在她后面“我来帮千绫酱。”
藤原塔子顿时没有拒绝,笑着看两人在厨房忙碌。她悄悄对夏目贵志说道“还是很般配的,对不对,贵志君”
夏目贵志不太想答话,他抿着嘴角,极快地摇了一下。摇完以后,他又有点犹豫。
藤原塔子失笑“果然,滋说得对,贵志君这种表情确实少见又有趣。”
“塔子阿姨”夏目贵志错愕地睁圆猫瞳。
藤原塔子没有继续逗下去,扬声对厨房里的夏目千绫说道“千绫酱,吃完早餐,不如带太宰君去周围逛逛”
“嗯,我是这样打算的。”夏目千绫说“晚上我和太宰先生可能会晚点回来。”
夏目贵志适时道“我也要去田沼家一趟,塔子阿姨,也会比较晚。”
其实都是为参加妖怪们的聚会做准备。
藤原塔子没有过多询问他们的去向,微微一笑,说道“路上注意安全。”
清澈见底的溪流汩汩流淌着,小溪并不算特别宽,但想要一步跨过去根本不可能。好在溪流中央不知是人为放的,还是天然生长,错落有致地放着几块凸起的石头。
夏目千绫步履轻快,这里的路她格外熟悉,时不时就能告诉太宰治一些有趣的故事。
太宰治想,所以他当初的感觉并没有出错。夏目千绫本身就生长于这样自然的环境,城市的钢铁森林之于她,无疑显得有些色彩暗淡。
“幸好还有朝凪外公庇护八原,这里才不会被咒灵和妖魔占据。”夏目千绫由衷地感叹道。
“但是妖怪却很多呢。”
太宰治不紧不慢地跟在夏目千绫身后,时不时可以见到三两只妖怪从各个地方探头出来,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地打量他。
“这就是千绫大人的男朋友”
“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不是说,他有三个脑袋吗”
“什么不是说,他会吃妖怪吗”
“你们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千绫大人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找吃妖怪的男朋友”
“说起来,什么是男朋友”
“据说是会陪伴彼此到老的伴侣”
“那岂不是永远也不会分开毕竟人类的寿命很短暂啊。”
“应该是这样吧”
“”
太宰治翘起唇角,他喜欢这种说法。
夏目千绫略有些无奈,小声对太宰治说道“太宰先生请不要介意,他们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好奇心比较重。对了,说到这里,今晚妖怪们有一场宴会,庆祝我回来,太宰先生要不要参加”
“当然可以我可是很期待见到千绫酱的朋友,还有”太宰治眯起鸢眸,那位“丙”。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转而问道“千绫酱要带我去看什么”
“暂时保密。等会儿太宰先生见到,就知道了。”
夏目千绫踏上溪流间的石块,反身向太宰治伸出手“来,太宰先生扶着我,要小心点哦,水中的石头可是很滑的。要是摔进去,哪怕逐渐回温,也是会感冒的。”
太宰治把手交给夏目千绫,亦步亦趋地跟随她越过溪流,攀爬上山丘。
最后,是一道悬崖。
太宰治笑眯眯地问道“难道千绫酱终于想通了,愿意跟我殉情唔,如果是千绫酱的话,虽然跳崖摔死会很痛,也不是不可以”
夏目千绫戳戳他的肩膀“不是啦太宰先生在胡思乱想什么过来,低头看。”
太宰治乖乖照做,垂首时,大片大片盛开的花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素白的花瓣似乎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那样绚烂又热烈地绽放着,随风轻拂。
很难想象,在贫瘠的悬崖边,会有这样美丽的花朵。
“这是白雾花。”夏目千绫说“是中级们带我和哥哥来看,我们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花。”
“中级们”
“两只很可爱的妖怪。今晚太宰先生会见到他们的。”夏目千绫把她和哥哥与中级们相识的过程娓娓道来。
而后,她又好笑不已“虽然其他人看不见妖怪,但那样两只妖怪就在我们前面开道,在我们体育课上为我们打气喝彩,实在是非常尴尬。”
话虽如此,太宰治却能听出夏目千绫语气里的包容。他鼓起脸颊,说道“所以,千绫酱身边总是有这么多人和妖怪。”
“这种醋太宰先生也要吃吗”夏目千绫哭笑不得“好啦,太宰先生在这里稍等一下。”
话落,夏目千绫单手撑着悬崖边下去。没多久,太宰治就见她重新翻上来,手心里是一捧白雾花。
“喏,给太宰先生的花。这也是我最喜欢的花。”
女孩子的眉眼间是纵容的盈盈笑意,茶色发丝间不小心沾了一片素白的花瓣,像朵小小的装饰品。
白雾花被她放在他的手中,太宰治嗅到浅淡的花香。他忽然懂得,夏目千绫身上那种清新自然的草木馨香来自哪里。
夏目千绫看看时间“太宰先生,我们下去吧。山顶的风大,吹久了很容易生病。正好,可以去帮妖怪们筹备晚上的聚会,哥哥和猫咪老师应该已经在那边帮忙了。”
“嗯。”太宰治一只手攥着白雾花,一只手拉着夏目千绫“都听千绫酱的安排。”
“”
夏目千绫带着太宰治到达妖怪们经常聚会的地点时,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他们出门时正是半下午,现在已经接近日落。最后的夕阳余晖被涂抹在枝叶间,使发出翠绿的叶片染上暖橘色。
“千绫”丙高兴地冲夏目千绫招手“过来,这里坐。”
而后,她的视线落在夏目千绫身边的黑发青年身上,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道“真少见啊。人类,你就不怕被我们吃掉”
太宰治异常淡定道“没关系,我相信千绫酱会保护我的。”
丙“”
丙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人类“你怎么好意思要千绫保护你”
太宰治垂下眼尾,精致的面孔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易碎的脆弱感“对不起,我不像你那么厉害,只能被千绫酱保护。”
丙莫名感觉这话哪里都不对劲。偏偏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她怒视太宰治“你什么意思”
太宰治声音更小“没什么意思。你不要误会。”
旁边的中级甲劝说道“不要想太多,人类确实比较弱小啊。”
中级乙“想太多,想太多”
丙“”
丙捏着烟斗的手,微微颤抖气的。
夏目千绫扶额,深感自家男朋友简直就是不可以放出去的究极型武器。
她怕丙真的被气到,连忙过去抱了抱丙“不好意思,丙,别生气,我等会儿说说他。”
夏目千绫这么说,也真的在落座以后悄声问太宰治“太宰先生,你刚刚为什么要那样针对丙啊丙是我的朋友。”
太宰治强调道“我还是千绫酱的男朋友呢,可千绫酱睡觉的时候叫的是她的名字。”
夏目千绫“”这话听上去她好像很渣的样子。
得到答案,夏目千绫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最终,她叹了口气“我以后尽量注意。但是太宰先生不可以再这样气丙了其他人也不行。”
太宰治本来也就玩够了,顺势答应道“好吧,既然千绫酱这么说。那么,作为报酬,千绫酱是不是应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千绫酱戴上这个好不好”太宰治手里变魔术一样出现一顶花环。
夏目千绫一眼就看出来,那正是用刚刚她摘的白雾花做成的,辅以其他花朵,素雅又漂亮。难怪他刚刚这里拔拔藤蔓,那里揪揪花草。
“与其说是给太宰先生的报酬,反而更像给我的礼物呢,太宰先生。”夏目千绫低头,任由太宰治帮她戴上。
太宰治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打了个哈欠“很适合千绫酱啊呜。”
夏目千绫被这声哈欠提醒,问道“太宰先生昨晚又没睡好起得那么早。”
“没有睡着。”太宰治诚实地回答。
夏目千绫不由得皱眉,懊恼道“那岂不是很疲倦我应该让你在家里休息的。”
“可是我很喜欢千绫酱带我看到的那些。”太宰治凑过来,靠着她的肩膀,说道“千绫酱如果感到愧疚,就借我一会儿肩膀吧。我趁现在睡一会儿。”
夏目千绫“嗯”了声,柔声道“睡吧,太宰先生。”
太宰治这一觉睡得很长。直到聚会开始,他都还没醒。夏目千绫也只能遗憾地拒绝妖怪们的邀请。
“抱歉,我可能不能一起。”
“你们去玩吧。”
“没关系的,哥哥。”
“”
听着耳边压低音量的拒绝,太宰治无声地扬了扬唇。看,这样一来,今晚的千绫酱都是他的。
月色慢慢攀爬上树梢,妖怪们的欢声笑语伴随着飘飘荡荡的风吹树叶“沙沙”声,催人入梦。夏目千绫侧首,一片花瓣从她头顶的花环上飘落,坠在他的鬓角,让夏目千绫微微笑起来。
她小声说“好梦,太宰先生。”